却是无人接听。
古人说过，三人成虎。
昌荷还曾笑话过夸大其词，人言固然可畏，却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吧。
今天被打脸。
一些风言风语开始在单位里散播开来，昌荷得知的时候，几乎行政楼上上下下全都知晓了。
王熙然，是同性恋。
有人传着他私生活混乱，常出入夜店引诱特殊癖好男人寻一夜之欢；有人传着他曾在迪吧坐台；还有的甚至说他已经感染HIV，吓得曾经同王熙然接触过的同事人人自危。
“都他妈扯什么几把犊子！”昌荷愤愤不平。
越来越难以在单位生存下去了，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低语和避之唯恐不及的视线。王熙然走在哪里都抬不起头，他已经完全被群体孤立了。
关晓仍是没有任何音讯。王熙然得知有关他的恶劣言辞并未牵涉到关晓，不由得松了口气，并嘱咐昌荷她们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坚决不要提他们两个的事。
这样辛苦煎熬了两周时间，王熙然接到行政办人事部的电话，通知他到场办理手续。
“请问什么手续？”
“辞退审批单。”
王熙然感觉周身被定在原地，血液通通流失到足底。
巨大的悲凉。
不知道是怎样完成的手续，辞退理由上写着“因不良个人生活，破坏了单位形象，扰乱了员工士气”，他被要求在下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恍恍惚惚回到维修组，机械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统统扫落进一个大纸盒中，抱在怀里走了。
出门时听见方才安静得可怕的科室里传来庆祝的欢呼声，曾朝夕相处过的伙伴们纷纷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庆幸。他苦笑着想，当真自己成了瘟疫一般的存在，人人逐之而后快吧。
走到单位大门口，被昌荷追上。
“事发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这些扯淡话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但是我去人事部转了一圈，据说辞退这件事，似乎是老板的意思。”昌荷皱着眉说道。
王熙然依稀回忆起关晓曾说过在高层有亲戚，所以才能来这里上班。
电话不接，如今又要把我扫地出门了吗？真是搞不懂你。
王熙然想着，或许整件事都是关晓策划用来把自己逼走的吧，这又是何苦，你只要提一句，我二话不说就会消失，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去做的。难为我还怕把你卷进来，而战战兢兢这么久。
所以能不能，接一下我的电话？
让我听见你的声音，知道你现在好好的，就足够了。
王熙然视线变得模糊，他抱着纸盒蹲下去，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昌荷把纸巾拍在王熙然脸上，生生把他的眼泪给捂回去了。这个没轻没重的女汉子，什么时候能变得淑女一点。王熙然满脸黑线地想着，好在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昌荷以为王熙然要见不到关晓了，所以才悲伤：“别那么难过，就算全天下都否定你们，我也会一直站在你们这边的，所以，别放弃希望。他总归会回来，到时候我通知你。”
王熙然只是摇摇头，沉默地离开了。
我已是如此狼狈不堪。
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周遭，心内仿佛突然被抽走了一块，缺口向里灌着风，寒冷。
他伏在床边，感到窒息。
你闯入我的生活，成为我心口的一部分，使我日夜思念寤寐辗转，又固执地将我们的关系□□裸摊开来让我的双亲震怒，彻底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却在这个当口，突然人间蒸发。
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留下一个烂摊子，却要由我一个人来面对，来收拾。
你说你爱我，我信你。
可是你走的时候，欠我一句不爱，好让我心死。
第40章 第四十章
王妈妈痊愈出院。
得知儿子丢了工作并没有让二老感到多少惋惜。
“这样也好，我们回县城，你谋个小职位，照样能养活自己。”王妈妈迫不及待要将儿子带离这里，用光速撤走最好。
王爸爸得知关晓已经不知所踪，脾气渐渐缓和下来，父子关系不再剑拔弩张。
他们都认为关晓不过是玩弄了儿子的感情，如今他的不告而别，正说明他怯于面对巨大压力的现实，这样也刚好暴露出他差劲的人品与素养，就当给儿子个教训。受到这样的打击，以后应该也不会重蹈覆辙。
王妈妈安慰着儿子，说简单打理一下退租吧，回家放松放松，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王熙然听话地照办，临走的时候路过关晓住处，他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之后的日子平静无奇，王熙然重新开始投递简历。一些公司陆续打来电话告知面试，王熙然在试衣镜前整理了仪容，看着西装笔挺的自己，仿佛又回到最初毕业的时候。
只是眼圈带黑，略显疲态。
王妈妈说学一项技术，靠手艺能活到老，这话确实不假。器械维修工在小县城中也很吃香，尤其是像王熙然这样有了市区大公司工作经验的人。
一个小有名气的公司有意录用王熙然，他也对公司的环境氛围比较满意，便签了合约。总经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告知王熙然不用立即到岗，回家准备一下次日过来便好。王熙然谢过总经理，回到家中。
王妈妈得知后心情高兴，说着这样顺利上了岗，我儿子果然有出息。
“今天晚上妈给你加菜，多吃点肉好有力气工作！”王妈妈说罢跑进厨房开始准备，“小然，去帮妈买棵葱回来。”
县城里生活节奏缓慢而悠闲，王熙然走去农贸集散地买了葱和蒜，看一旁有大婶在和商贩讨价还价得乐此不疲。
回程中，傍晚的夕阳余晖斜斜地落在安静地面，镀上一层温暖的柠檬黄色。王熙然低头看着自己被拉得很长的影子，突然又想念起关晓。
尝试着再次拨了电话。
这次竟通了。
却是陌生的女人声音。
“请问……这是关晓的号码吗？”王熙然心想莫不是之前抄错了电话。
“是的，我是他母亲。”对方说道。
“阿姨您好！我是他……以前的同事，我叫王熙然，请问他在吗？”
“王熙然？”关母浅笑了一声，客气地说，“我听说过你，你和关晓很要好吧，关晓能在陌生的城市受你关照真的承蒙费心了，阿姨在这里谢谢你！”
“不会不会，”关母温和的声音令王熙然心安，不由得羡慕起关晓，“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不过现在他不能来接电话哦。”关母说道，“关晓最近太忙了，他已经决定继承家业，过几天呢，还要筹备婚礼。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也一定会理解他的忙碌吧？”
“……他，是要结婚了？”王熙然不可置信地确认着。
“对呀，等过阵子关晓完成了这些急事，我再让他打回给你好吗？”
王熙然有些沮丧：“不用了阿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哦，还有，请代我祝他幸福。”
那个人，他要结婚了。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要永远陪着他的那个人，要结婚了。
如今他用行动决绝地否定全部过去，像要将一切推翻重来，回忆里的人和事，都要一并丢弃了一样。
王熙然扯出惨淡的笑，果然誓言什么的，最终都只会沦于谎言。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要我说，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昌荷说。
得知王熙然顺利就职，昌荷她们承诺说什么也要一起庆祝，便是选了一天周末，大老远从市区赶了过来。
王熙然在县城最好的酒店订了包间，迎接朋友们。
“你是不是瘦了啊？”冯冯眼尖，才见面就问起来。
王熙然挠挠头：“是吗？可能刚上岗杂事多累的。”王熙然想想自己夜不能眠饭不能食心情低落的这些天，终于没有说实话。
田歌过来打招呼说：“王八然。”王熙然笑笑没有怼回去，从此要和朋友们聚少离多，稀松平常的玩笑也显得弥足珍贵了。
昌荷带了一个陌生男子，彬彬有礼，欠身伸出手和王熙然握了握。昌荷介绍说这人是唐峰。
周末的酒店里熙熙攘攘，几人穿过大堂进了包间，屏蔽掉喧闹的声音。
“新工作怎么样？”落座后昌荷问着。
“还好，刚上岗打打下手，倒也应付得来。”
“王八然~”田歌嘟着嘴抱怨道，“你走了以后单位派了新的维修工负责我们科室器械检测，那人贼没趣，可闷了，真无聊，长相也很老。”
“你也给他起个外号叫叫不就有趣了？”王熙然调侃着。
“不行不行，长得凶神恶煞的，揍我咋办？”田歌头摇成了拨浪鼓。
“对了王熙然，单位的工资卡你先别注销，前阵子有个绩效奖也有你的份，到时候打到账上。”冯冯说着。
“好的，谢谢告诉我啊。”王熙然笑着说。
昌荷支着下巴，盯着王熙然看了一阵子，忽然说道：“唉，要我说，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转头戏谑地看向唐峰，“怪你下手太晚，哈哈，被别家抢走了吧。”
王熙然不解地看着他俩。
“是这样啦，你走了之后不久我跟唐峰闲聊，他最近正愁新接的一个画展企划需要架设的场地不好搭建，想找专业师傅来协助。我跟他提起你，他说维修检测方面刚好缺人手，想招你加入呢，结果你已经找到新工作啦~”昌荷说着，拿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身边的唐峰，笑道，“这小子晚了一步啊。”
“唐先生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喊我也没关系，周末什么的我还是有空闲的。”看唐峰稍显窘迫，王熙然赶忙解围。
“那今后还承蒙王先生多指教了。”唐峰道谢着。
“唐先生搞企划设计，感觉气场果然和寻常人不一样。”王熙然说。
唐峰微微颔首：“很多人这么说过，但其实唐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王熙然你还记得不，之前关晓带你去的我朋友那个画展，”昌荷说，“就是唐峰给的门票，那个布局装潢也都是唐峰的工作室做的。”
王熙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啊，原来您就是那个被荷姐吐了一身的……”
“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啊，这页翻过去了！”昌荷赶忙制止，“又是关晓那臭小子讲给你听的吧？！臭不要脸，看等他回来的……”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这个不能被触碰的话题一旦提起，像温暖的空气突然卷出漩涡，凌乱了王熙然的心。
“光顾唠嗑了，我们点菜吧。”冯冯把菜单摊在桌上，结束了这尴尬的沉默。
酒席间，觥筹交错聊着日常琐碎的寻常事。既然不急着赶路回去，几个人纷纷放开了喝。
王熙然发现昌荷并没有把他和关晓的关系如实告诉唐峰，大概是怕唐峰可能会心存芥蒂，所以唐峰至今只是认为王熙然是关晓关系最好的朋友。
“王兄，总觉得似乎之前就曾听说过你的名字，只是一直记不起来。”唐峰脸上微微泛着红，为王熙然斟满一杯酒。
“是吗？”王熙然笑说，心想此前并没有和设计类的人有过交集，大抵是唐峰喝得有些多记错了。
“关晓提过吧，不然你俩还有谁是共同好友？”昌荷说。
“哦，是那一天，”唐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吐我那天（“够啦！再提跟你翻脸啦！”昌荷假装挥拳。），关晓说要去接你。”
唐峰没意识到王熙然已僵直了脊背。
“那时看他一定要迅速赶去你那边，又不敢撇下醉倒的昌荷一走了之，急得跟什么似的。我原以为他要去接的是个心仪的女孩子。”
全桌都没有接下话茬，小心翼翼。
昌荷怼了一拳多嘴的唐峰，唐峰一头雾水但也住了嘴。
“你别难过，”昌荷小心地观察着王熙然的脸色，对他说，“事发突然，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我们等等吧，他终究会回来找你的。”
他不会回来了。王熙然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给昌荷，心内却轰塌得干净。
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当日的表决并没有完成。与会人员大半已经因突发的骚动而心生犹疑，关晓又做出那样的回应，人心动摇。
16/21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