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不好，口气也显得差了。
那人呆呆的回头，细碎的黑发和精致的眉眼，让顾永彦的心忽然砰砰的跳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双眸，碧色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琉璃珠，仿佛天地都不在他眼中。
微风带起几分凉爽的味道，他听到那人结巴的道谢。
那一瞬间，只道是，美色醉人。
和此时不同，那个时候的顾瑾，还会微笑。
浅浅的，淡淡的，却勾人心魄。
“你……走。”顾瑾破碎的话语让他从回忆里拔了出来。
来到顾宅一个月从未说过一句话的顾瑾，开口竟然说了这个？顾永彦狠狠的咬了咬牙：“我凭什么走？”若不是顾瑾，他怎么会变得这样不正常？
全部都怪他！都是因为他！
这一个月里，他的梦境时常出现少年纤细的身子和媚态的眉眼，还有……那些羞耻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迁怒也好，故意也罢。顾永彦诬陷、欺负着顾瑾，让他在这个家丧失一切。他甚至有些病态的想着，顾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竟还是关于他的。
顾永彦嘴角含着讥笑：“顾瑾，你看，爸爸妈妈果然讨厌你，他们不要你了，要把你送给小叔。”
果然，这么一说，顾瑾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
那张脸上的情绪不多，却偏偏会被他所影响，顾永彦心中说不出的快感：“他们是嫌你会影响到我考试，你已经这么招他们的讨厌了。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在乎你？”
顾永彦的话十分直白，可顾瑾明白事实本就如此。他的亲生父母不喜他，养父只会虐打他。顾瑾只觉得冷得入了心头，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对顾永彦多说一句话。
顾永彦的行为让顾瑾排斥，他的感情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他讨厌顾永彦，却做不出跟顾永彦同样的事情来。目之所及，也只是漠视而已。至于不反抗，只是因为他付出过反抗的代价，于是……只好越发沉默，甚至不再说话。
身上还湿哒哒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疼起来，顾瑾擦干头发，然后走到浴室套上一个t恤。
顾永彦全程看着顾瑾，初始时，还因为顾瑾不再反抗有了一丝窃喜，觉得他终于妥协。可之后，顾瑾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这让顾永彦不禁扭曲了脸。
顾瑾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
他的烧虽然降下来，可脑子依旧有几分不清楚，身体摇晃了几下，不知怎的一头栽倒，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却被顾永彦狠狠一拉，倒入他怀里。
顾瑾身体本能，反射性的打开那双扶过他的手：“别碰我。”
他的眼中满满的是厌恶和嫌弃。
顾瑾的反应，让顾永彦心生恶念，竟真的任由顾瑾自己倒了下去。
地板很硬，身体重重的摔倒，可来不及感受到疼，便被顾永彦一把吻上。
顾瑾费力的挣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随后，顾瑾恶狠狠的咬了顾永彦一口。
感受到舌尖上的疼痛，顾永彦这才放开顾瑾，他忽然发笑，像深渊恶魔一般诱惑着：“顾瑾，只有我能保护你，刚才你若不反抗，也不会摔倒。”
——他故意放开顾瑾，就是为了给他长个教训。
顾瑾的脸色更冷了，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怒气和委屈。
可想到前一次也是这样被顾永彦陷害，他现在，莫不是在刺激自己？
说不定，母亲就在附近。然后，又是一次污蔑。
这样想着，顾瑾强压住自己的怒气，撇过头去。
而顾瑾的反应，则在顾永彦眼中，便变成了不识抬举。他叹了口气，顾瑾太冥顽不灵：“你说，万一我自己往自己身上刺一刀，再说是你干的，爸爸妈妈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顾瑾正大了眼，狠狠的看着顾永彦。
顾永彦笑了笑，纵然是厌恶，可那双琉璃般浅浅的眼睛里面，终于有了他的影子，这让顾永彦十分愉快。
“所以，以后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说着，顾永彦真的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拿在手上把玩着，“万一我再受伤一次，估计爸爸妈妈再也不会想要你。”
顾永彦勾了勾嘴角：“毕竟，你‘恶毒’的伤了我好多次呢！”
顾瑾咬了咬牙，身子绷得紧紧的。然后，他一个箭步，迅速的冲了过来，想要将刀子夺过来。
顾永彦原本只打算吓吓顾瑾，可没想到顾瑾实心眼得狠，两人的力气和身材都有明显的差别，可架不住顾瑾往死里使劲的拧劲儿，终于，伴着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刀子竟真的插入了顾永彦的腹部。
鲜血在顾瑾手上流淌，顾瑾愣住了。
在一旁的顾母大步走了过来，狠狠给顾瑾一个耳光。
她本来觉得，儿子生病了，在顾承渊这个外人面前，怎么也应该装作担心一下。可没想到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她的亲生儿子要捅死永彦，顾母几乎崩溃：“你这畜生，他是你弟弟！”
顾母这巴掌极为用力，打得他的耳旁嗡嗡作响。
顾瑾站在黑暗之中，他的声音破碎的传出：“不是……我只是想……”
“混账！”她一点都不想听顾瑾的解释，顾母抱着自己可怜的儿子，又一次叫来了家庭医生。这是家庭医生今天第二次来到顾宅，没想到同一天，两个少爷都出了事。
而这一番骚动，自然惊动了正在书房谈事的顾承渊和顾父。他们此次不仅仅谈的只有顾瑾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利益方面。
等到顾父和顾承渊来到顾瑾的房间的时候，便看到家庭医生正缝合着顾永彦的伤口，而顾永彦被戳中了其中一个肾，伤得很重。一旁的顾瑾站着，脸肿起很高，身上还沾染了顾永彦的鲜血。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呆呆的，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
顾承渊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之前顾瑾昏迷着，算起来……这是他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
可自己的兄弟还在抢救之中，他连装一装样子都不愿意吗？
顾承渊皱紧了眉头，忽然十分不喜。
——初见时，本以为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却没想到也是个歹毒愚蠢的。
顾承渊意味深长的转过头对顾父说：“小小年纪，竟然连自己的兄弟都能下得去手，这心思可真够恶毒的。”
“孽畜！”果真，听到顾承渊这么说，顾父发了怒，“我今天非打死混账不可！”
顾瑾只是站在那里，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脸色却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可顾瑾的面无表情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没心肝。
顾承渊不禁皱起眉头，他虽然不喜这个孩子，却也不想见到这场闹剧，于是顾承渊冷冷的说：“现在永彦还再抢救，这个时候别让他添乱。”
顾父忍了忍，这才重重的哼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永彦身上，这个时候，却没人再顾及顾瑾此时仍旧发烧的身体，也没人追问为何顾永彦那么晚还要去顾瑾的房间。
手术之后，医生宣布顾永彦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听到医生这么说，众人吊起的心才慢慢松开。
由于顾瑾的那一刀刺得很深，使得顾永彦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而顾父顾母更像是害怕了这个儿子，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发疯，把家里其他人都刺伤。
况且发生了这种事，佣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们对顾瑾的态度越发差了。私下的称呼从‘傻子’变成了‘疯子’。
顾父顾母忙着照顾顾永彦，根本管不了这些，碍于顾承渊在这里，也不好教训他。况且，之前在书房同顾父说好要照料顾瑾一段时间，顾瑾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到了顾承渊手上。
但他却突然不想接手这个侄子，那双琉璃般碧色的双眸，像极了他的母亲。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长着这双眼睛的顾瑾，对自己的母亲是个亵渎。
☆、第四章 自闭症4
第四章自闭症4
这一想法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既然答应了，便会履行承诺，这边是顾二爷的行事风格。
顾承渊走到顾瑾身旁，皱着眉头看他：“我既然答应了会照顾你一段时日，便不会食言。”
现在顾永彦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而顾承渊也有急事。不过走之前，还得把他带上。
他看了看手表，脸色有些不满：“给你三十分钟，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
顾承渊道：“不想跟我走？或者你想等你爸妈缓过气来回头跟你断绝亲子关系？”
顾瑾倔强的摇了摇头。
“是不想跟我走？还是不想断绝关系？”顾承渊有些不满了，他冷哼道：“害人也不长长脑子，真是废物！”
“……”
他只得被人驱赶似的，木愣的收拾好自己的行囊，跟在顾承渊身后。他张着嘴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话，可顾承渊还说了什么话，顾瑾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他一夜没睡，再加上身体还发着低烧，意识浑浊了起来，终于一头倒在了顾承渊的怀里。
怀里的人十分纤细，抱着他的时候，却无比满足，还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顾承渊有一瞬间失神，却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烧得通红的顾瑾，顾承渊皱起眉头：“啧，真是麻烦。”
…………
………………
再次醒来，顾瑾已经在去顾承渊公寓的车上了。
两个小时后，他来到了这里。顾瑾的东西不多，只一个背包，所以整理起来也方便。
顾承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间公寓住的只有我和孙妈两个人。孙妈平时并不住在这里，只是帮忙收拾屋子，做一下饭。你刺伤永彦的事情，自己认真反省，这几天别出去给我瞎折腾。”
他身上的气势不再收敛，浑身散发着强有力的压迫力。
顾瑾低着头，有些无措的点了点头。
顾瑾这种反应，更让顾承渊有些看不起他，他强硬捏住他低下头的下巴，好让他和他对视。那双琉璃般的眼珠望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失神。可满是害怕和瑟缩的姿态却让他有些鄙视：“顾瑾，你是男人，别扭扭捏捏的！”
顾瑾眼里全是慌乱，双手捏住自己的衣角死死不放。
“说话，我问你话呢！不准点头。”
他努力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只做出了一个‘好’的口型，连声音也发不出。
顾承渊冷哼一声：“废物！”
他终于放开顾瑾，不再搭理他，顾瑾却像个孩子一样缩成一团，开始瑟瑟发抖起来。那一瞬间，他似乎通过顾承渊，看到了那个虐打他的养父。
而后几天，顾承渊都是早出晚归，两人再也没有见面。
来这里的孙妈却喜欢上了这个安静又长得十分精致的小少爷，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相处得越发融洽。
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实在太难得，对于顾瑾来说，这里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至少小叔叔不会冤枉他，更不会虐打他，这诺大的公寓里只有孙妈和他两人，早上起来，孙妈会给他准备一杯温水，中午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房间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在房间里，不会有人逼他。
这样的日子对于顾瑾来说，无比幸福。
这日的午饭时间，他双手捧着饭菜咀嚼，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像只松鼠一样，十分可爱。
他仿佛受惊般的看了孙妈一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会满眼慈爱的看着自己吃饭。吃饭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接到顾瑾的眼神，孙妈朝他一笑：“小少爷慢慢吃，别呛着了。”
他几乎手足无措，连忙收回眼神，脸上却忽然红得彻底。
“既然小少爷不喜欢出房门，之后孙妈就把饭菜端进来怎么样？”
顾瑾吃饭的动作一顿，然后，又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而后，孙妈收拾好空碗，却听到顾瑾闷闷的声音传出：“谢……谢。”
孙妈有些惊奇，忽然咧着嘴笑了。她看得分明，小少爷的脸红成一片，连耳根也红了个彻底，就像是一个害羞而内敛的孩子，哪里和顾宅的那些人说得一样？
那一刻，孙妈的心软成一片。
只是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顾瑾还是安静得过了头。之后，她开始想方设法让顾瑾走出自己的房门。
虽然成效很低，顾瑾却没有再露出什么怯怯的神情来。
这天夜里，顾承渊回到家中，随口询问了一下顾瑾的表现。孙妈想起顾承渊明显不喜顾瑾的态度，便回答说顾瑾在家乖极了，这几日都没出去过。
顾承渊也只是随口问问，根本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走进书房，有严重洁癖的顾承渊一眼就发现有翻动过的痕迹，他脸色一黑，叫来孙妈：“这些都是顾瑾动过的？”
这间公寓只是顾承渊的临时住所，平日书房孙妈也能进去打扫，并没有所谓的机密，顶多也就是一些藏书而已。而顾承渊也并未交代孙妈不许翻动，见顾瑾未去上学，又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便善做主张，随意拿了两本书给顾瑾解闷。
顾承渊发火的样子，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见孙妈不答话，顾承渊便以为是孙妈默认了。他大怒道：“果然不是从小养在顾家的，连这点教养都没有。”
孙妈这才醒悟，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犹豫，给顾瑾栽了一个黑锅，她急忙想解释：“小少爷他……”
“什么小少爷？哼，不过就是个没脑子的。”顾承渊满脸冷漠的打断孙妈的话，“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部给我扔了。”
他一看到顾瑾就想起他对自己的弟弟动手，就觉得顾瑾心狠手辣，阴狠恶毒。而且还随意翻动他的藏书，更让顾承渊觉得顾瑾没有教养。
顾承渊的话，让孙妈一急：“不是小……顾瑾，是我翻的！”
顾承渊意味深长的看了孙妈一眼：“我收回前言。顾瑾小小年纪，在这么短的时间能让别人给他背黑锅，也不算没脑子。”
“……”
“行了，孙妈。”顾承渊的脸色并不好看，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也比平日更容易暴躁了，“你早些回去吧。”
“……”
再解释下去，顾承渊只会更厌恶顾瑾。无奈，孙妈只得悻悻的退出了书房。
顾承渊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其实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还很小，隐约只记得那双漂亮的眸子。而看到顾瑾的那一刹那，不仅是因为那双剔透的眼睛像自己的母亲，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也是因为这种熟悉感，他潜意识的认为顾瑾不该是这样，可眼里见的，耳朵里听到的，全都是顾瑾阴沉而恶毒的样子。一想到顾瑾，自己也莫名烦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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