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商殷和那只肥鸡,高斐就牙疼。
在他逼迫商殷吞鸦片后,这人就大变,这变得如同只披着商殷的皮,内里却是另外一人一般。在他性情大变之后,他身边便跟上了这只肥鸡,为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他有放过自己养的恶狗咬这只肥鸡,但只咬掉它的屁股毛,后来被这只鸡给逃脱了。再之后,商殷剁了他的狗炖熟了给他家送去。
这件事没少成为杭县的谈资。
找商殷驱鬼吃了闭门羹,沈历师有重新买房的打算,他回栈房,找招待重新打听买房的事情,栈房招待知道他找过商殷之后吃惊说道:“沈老爷你竟然去找商殷?!”
“怎么了?”沈历师不明所以。
“商殷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想求他办事,非得让你倾家荡产不可!就算不要金钱,除非你能拿得出他看得上的东西,又或他心情好分文不收给你驱鬼。”商殷的事情,他们这土生土长的杭县人再清楚不过了。
杭县不太平,白天还好。晚上太晚的话最好别出门。不然你遇见的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知道什么原因,辛亥革命之后,这杭县发生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鬼事。就说旗营那里,旗人都还没撤完,就发生了人面蜘蛛的鬼怪之事。后来还是偃师真我给解决的。
听了栈房招待的话,沈历师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商殷给甩门了。自己来到杭县的事情还真是不顺啊。
“沈老爷即要做生意又要买房,我倒有一家介绍的,这家店店主要离开杭县去上海。店铺就在西大街,离西湖也近。沈老爷要是有空,下午我带沈老爷去看看。”栈房招待说道。
西大街是杭县最繁华的商业街区,这两侧店铺林立,进城的游工走贩很多在这里卖东西。
“好。”沈历师应下。
下午用过饭,沈历师便随着栈房招待去西大街。
临近年节,西大街热闹不已。大街上游工走贩来回走动吆喝着卖东西,路边还搭着面摊子。除此之外,还有林立的商铺——酒楼、丝绸店、香粉店、古玩字画等。
看到这热闹的景象,沈历师心中对要盘下的商铺价格有了计较。
栈房招待带着沈历师到一家卖折扇的店铺前,他打外看进去,只看到有人在收拾折扇,一看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打算全部收掉了。
“王老爷在么?南京来的沈老爷想买下您的店铺。”栈房招待大声道。
里面一个带着瓜皮帽,留着胡子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看沈历师,便看出这是个面善厚实的人,于是把人请到了里面:“沈老爷里面请,我们到里面说。”
这家店铺前是门面,后面是住人的院子和厢房。灶房澡房水井等一应俱全。沈历师随着王老爷进去一看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店铺在西大街,生意要做起来肯定不会差。而且还带着家住的后院厢房,这价格也必定不会低。
王老爷听了沈历师的来历和来意之后便说道:“我这店如何沈老爷也看了,我也不多收沈老爷的,这宅子沈老爷要是满意的话就一千五百块大洋给了。”
一千五百块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可这里是西大街,这价格能把这样的店拿下来已经不错了。
“好,申时我和王老爷上府衙签个红契。”谈下来了,沈历师心里轻松不少。
“好。”
于是王老爷把沈历师送出了门。
“恭喜沈老爷。”栈房招待道喜。沈历师一笑拿出三块大洋:“多谢你替我找了个好店铺。”
“沈老爷客气了。”栈房招待笑弯了眼睛。
下午申时,沈历师拿着钱和王老爷上了一趟府衙签红契。王老爷承诺在两日之后搬离店铺。
与王老爷道别的沈历师回去,虽然花掉了一大笔钱,但能定下来,不用重新找房子。店铺和住房一体,这让他省心不少。
晚上,和栈房招待打听了杭州府的事情之后,沈历师决定明天去看呢绒洋货绸缎的价格。年后好蹭着喜气开张。
次日,距离年节还有十三天。
一大早,一道惨叫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啊——杀人啊!!!”
在某条巷道,碧树倒在地上,她的背部被人开膛,里面被挖掉的内脏流出,血流了一地。
☆、第三章:杀人者
一大早出门,打算去看呢绒洋货绸缎的价格的沈历师在转过巷道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死人时候,他白了脸色,因为死掉人他认识。
是碧树!昨天他还上门请过她家少爷驱鬼。
那个惨叫瘫坐在地的何大娘看着死相惨烈的碧树,再看看沈历师,她指着沈历师瑟瑟发抖,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
“杀人犯啊!!!”何大娘指着他惊恐惨叫。
沈历师听到她这么一叫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他上前一步,何大娘便挪动着后退一步:“别过来!你别过来!”
何大娘的声音引来了人,有人赶过来的时候,只听到“哐当”一声,一把滴着血的杀猪刀从沈历师的手中掉落在地,沈历师低头看看那把刀再看看自己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他浑身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我身上为什么有血!”沈历师脚有些发软!
“这不对!这不对!”沈历师脑袋有些混沌,他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的,又什么时候手中拿着一把刀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孙苏儿,去找商殷!”一大早出门上酒楼查账的高斐看到碧树被杀,他抖着手指对孙苏儿说道。
“是,少爷。”孙苏儿惨白着脸去找商殷。
高斐不喜欢碧树,但不会讨厌到看到她被人杀死而无动于衷的地步。高斐死死地盯着沈历师,沈历师面无人色,他对高斐说道:“我没杀人,不是我做的!”
高斐恶狠狠地对他说道:“等着商殷来收拾你吧!”
不一会,这里边挤满了人。大家看到碧树被开膛死亡,而沈历师浑身是血,脚下落了一把沾血的杀猪刀,这再明显不过的,大家认定了他便是杀人犯。
“我去警察署!”有人跑去警察署找警察去了。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沈历师退后一步,这围着的人生怕他跑了把他推回去。
“这人真残忍,对着姑娘下手。”
“他是不是和商殷结有仇怨,所以对碧树姑娘下杀手。”
“这商殷也是命硬,鸦片都没让他死成倒时碧树姑娘先死了。”
沈历师想离开,但围观的人群不让他离开。
不是我杀的!不是!
碧树死相惨烈,商殷收到消息和肥鸡赶到那处巷道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
“商殷来了!”有人说道,于是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
商殷走进去,他站定到血滩前看着已死亡的碧树。
碧树死相惨烈。她正面朝地,背部朝天。这背后被开了膛,里面的脏器流了出来。这血流了一地。
“商殷。”肥鸡“咕咕”叫了两声,然后,它踩进血滩之中到碧树身边蹲下。
“是、是那个人杀了碧树,我看到了!”高斐指着沈历师说道。
此时此刻,沈历师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不是我!我没杀人!”
“是你杀了碧树姑娘!是你杀了人!”老何大娘说道。一刀又一刀下去,直到碧树姑娘被开膛!
“不是我!不是我!我和碧树姑娘无仇无怨的,我为什么要杀她!”沈历师崩溃大叫。
“肯定是你找商殷驱鬼不成便想报复回去。”高斐指责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那处宅子我已经不要便重新买了一处!我为何要报复碧树姑娘!”沈历师浑身哆嗦。
“那就是你想对碧树图谋不轨!”高斐说道!他看到了!他看到高斐要去剥碧树的衣服不成,然后就拿刀从碧树背后捅了过去!
“这个男人对碧树姑娘拉拉扯扯!碧树姑娘想挣扎逃脱,结果被他给从背后捅死了!”何大娘大声说道。很可怕!很可怕!这个男人杀碧树姑娘的表情很可怕!
“胡说!胡说!我喜欢的是男人!”沈历师激动大声道。
他的话一落,所有人诡异安静了一下,随即大家窃窃私语:“原来是个断袖……”
“那他为什么要杀了碧树姑娘……”
“应该是报复商殷……”
商殷踩进那滩腥红的血里,他半蹲下把碧树的脏器拿起放回她的身体里面。就在他解衣把碧树裹住的时候,警察署的警察来人。
把碧树裹好的商殷抱起碧树带着肥鸡回宅子的时候,警察拦住了他。
“商殷,这案子交给我们警察署!”
商殷抬头看了警察,那警察生生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滚!”
商殷脸上的表情很可怕,这脸上的表情阴狠冷冽,不仅仅是警察,就是周围的人还有高斐也被吓住了!
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商殷抱着碧树走了,身上沾了碧树血的肥鸡跟着他的脚步离开。在高斐和何大娘的指证下,沈历师被警察带走。
人群散去。
高斐暗骂了一声:“晦气。”
昨天让孙苏儿去打听沈历师的来历,没想到一大早看到他杀人,这人先是买到鬼宅,再是杀人,还真是不详之身。
孙苏儿塞钱给栈房招待打听到了沈历师的来历。
这沈历师是南京人,之后家道中落只剩下他一个人,家里的生意维持不下去了便变卖祖宅和商铺来到杭县,打算开一家洋装店过日子。可没想到这刚来杭县没多久便被人讹诈买上了杭县人人得知的鬼宅,之后找了抱朴道观请道士和灵隐寺的疯和尚抓鬼,这两人不成之下,才找了商殷。对商殷一无所知的沈历师在他那里碰了壁,才花了大价钱在西大街买了一家前商铺后宅院的宅子居住。
晚清民初变革,对商人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像沈历师这样的人数不胜数。索性的是对高家有所冲击,但冲击并不是很大。
高斐和孙苏儿继续去西大街酒楼查账。这一路上,人们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在路上,他遇见了偃师真我。这偃师真走在人群中,明明是个瞎子却能准确不已地走过,不会让任何人冲撞到他。
高斐当作没看到他,奈何这偃师真我却叫住了他。若不是知道对方是个瞎子,他还以为这人是装瞎呢。
“高少爷。”
“偃师真我。”高斐停下脚步,他不想和偃师真我有太多的接触,两年前他曾拿着柳条枝逗偃师真我,想把他逗到西湖落水里去。结果疯和尚找来了,在他逃了之后,这疯和尚直接闹上高家,把高家闹得鸡飞狗跳。最后他花了一笔钱把这疯和尚给送走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高少爷可否告诉我。”高斐作为见证人之一,再好不过了。
“孙苏儿!”
“少爷!”
“和偃师少爷说说刚刚发生的事。”说完没再搭理偃师真我去酒楼了。
“偃师少爷到我们酒楼坐坐,我给偃师少爷说说。”孙苏儿说道。偃师真我本就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还是庄家护着的,所以对他孙苏儿是恭敬的。
“好。”偃师真我回道。
于是孙苏儿带着偃师真我到他们高家的万源酒楼一楼坐下。让招待把茶送上来之后,这孙苏儿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偃师真我。
“你说可不可笑,我们都亲眼看到他杀人了,这人证物证俱在他竟然还不认罪。”孙苏儿说道,他继续嘲笑道:“而且啊,这沈历师竟然还是个断袖!”
这沈历师刚来杭县便让整个杭县的人记住了他,也是厉害。
“也不知道商殷会怎么收拾他。”孙苏儿期待起商殷怎么收拾沈历师。
偃师真我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谢谢孙苏儿。”
“偃师少爷客气了。”
于是他送偃师真我离开。
人证物证俱在,沈历师洗脱不掉杀人的嫌疑。上商殷家要尸体调查的警察在商殷家碰了璧。商殷没开门,他们又不敢硬闯。最后只得打道回府。
眼下只要商殷出证,沈历师认了罪,那么案子便结了。
可沈历师拒不认罪!商殷也不搭理他们,他们只能继续审问沈历师。
商殷家中。
商殷坐在大堂椅子上,他的对面是摆在木床上的碧树。
碧树的脸又破又脏,身上被缠着白色的布,这样,她背后的窟窿就不怕脏器流出来了。这白色的布上渗出了血迹。
真的是整整一个血人啊。
“商殷。”肥鸡蹲在商殷的脚下。
商殷静静地面对着碧树的尸体。
这样,一直到晚上。
从碧树的厢房中传来婴儿的哭泣声,肥鸡便起身去了碧树的房间。这婴儿可能是哭得厉害了,但碧树死了,商殷也不会给她喂吃的,所以只能继续哭泣。直到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嘴巴里吸才停了下来。
这小婴儿一饿便饿到了第二天早上。
而商殷便在大堂里对着碧树的尸体坐了一夜。
警察署里,沈历师被审讯了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的时间,原本斯文尔雅的沈历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不认罪,一旦认了他一定会死。人明明不是他杀的,但为什么自己手中会有凶器,身上为什么会有碧树的血迹。
审讯了一个晚上的警察将他丢进牢房之中。躺倒在牢狱里的沈历师双目涣散,那张脸上冒起了胡渣。
“为什么总是我遇见这样的事情……”他没有杀人,从来就没有杀人。昏昏沉沉之间,沈历师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杭县,就是一个巨大的噩梦!噩梦啊!
这个夜晚,杭县街头巷尾有黑雾汇聚一起又散开。
一直在监视商家动向的孙苏儿看到肥鸡背后驮着小婴儿出门的时候立即跟了上去。
饿了一天一夜的小婴儿已经没力气哭了。此时此刻,不知道肥鸡怎么弄的,它愣是把小婴儿给驮在背上出了门。这一路上的人看到这一幕觉得惊奇不已!
这孩子竟然没有从这只鸡的背后掉下来!
肥鸡的背上,小婴儿摇摇晃晃仿佛要掉下似的,这跟上来的旁人光是看着都想伸出手把她正回去。可这婴儿愣是没掉下来。
大家一起跟上这只肥鸡,想看它把这婴儿送到哪里去。有认出来的,说这是高斐的女儿,是被丢弃在商家不要的。现在碧树死了,商殷不会养这孩子,该不会是商殷让这只肥鸡把孩子给丢掉吧?
这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没想到的是,这肥鸡去的方向是庄家!只看到这只肥鸡驮着背上的小婴儿到了庄家的门口,它在门前“嘎——嘎——”怪叫了几声,于是这庄家的门便开了,这开门的是庄家的夫人和偃师真我。庄家夫人打开门,看到门前围着一圈人,再看看这驮着小婴儿的肥鸡,便弯下腰来抱起小婴儿,而她身旁的偃师真我则抱起了肥鸡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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