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助理开始为两人拍花絮照,纷纷惊叹于元奇的表现力。
元奇和柳瑜舟先是在不动的马背上对招,两人试了试,一群工作人员扶着假马的肚子,元奇做了两套动作,手腕一脱,提不动自己那把枪。剧组算是国内好好拍戏的清流之一,道具都做得极为逼真,真刀真枪拍起来,元奇这样的新手根本做不到。
导演犹豫着:“叫替身过来,先拍远景。”
元奇坚持:“导演,我可以。让我试试吧?”
徐嘉敏劝道:“Yuki!”
柳瑜舟手里是把剑,比他稍微好点,在电影圈摸爬滚打的他拍过许多武侠剧,相对轻松些。柳瑜舟也道:“量力而行,你也别太拼啊。而且重枪你使不惯,拍出来也不好看。”
元奇咬着唇,依旧坚持:“我可以。”
导演无奈:“那就试试吧,就几个动作,不行就换替身。”
元奇将一条白色绸带绑在手腕上,兵器相抵,震得他虎口发麻。柳瑜舟说:“行吗?”元奇道:“再来。”
元奇的情绪似乎传染了整个剧组,他眼神阴狠,步步紧逼,处处击中凤离要害。威亚拉着他,他提身一纵,做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刺中凤离的胸口。
导演说:“咔,不错。”
柳瑜舟将抢移开,咳嗽了一声:“悠着点,要我的命啊。”
元奇道:“对不起。”他的虎口被崩裂了道血口,将那条白绸染红。
随后两人上真马,拍一段追赶戏。柳瑜舟看剧组的人都在准备,悠悠地牵着马。
“你看我的眼神像吃了我。”
“角色需要。”
“你真的爱蒋星河?”
元奇不作答,柳瑜舟嘲讽道:“爱就是爱,当着我的面你都不敢说?”
元奇冷冷地望着他:“对,我爱他。我也会用我的方式得到他。”
柳瑜舟笑:“哇哦,很有气势,我好期待你的表现。”
元奇翻身上马,牵着缰绳,一点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对,他是个凡人,别人是天才。
他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的命运和子婴揉在了一起。
被压迫,被轻视,被背叛,被所有的人抛弃,孤零零地扔在这世界上。他的漫天怨恨向谁去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自己。
子婴猎猎红衣翻飞在风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凤离,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幻想将你身上的肉咬下来,尝尝它的味道。”
凤离慈悲地:“子婴,收手吧,不要留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虚伪的模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拿出你太子的本事,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胜任储君!”
两人纵马相向,马声嘶鸣,兵器在空中发出粗砺的声响。两人将这片城墙染成地狱的战场。
两人在奔跑的马背上交战,难度升级。元奇一向有些怕马,为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戏里。
烈日当空,风沙扑面。他们一整个下午都在走戏,元奇渐渐感觉晕眩,拿不稳手里的枪。
柳瑜舟出剑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滚。
惊得全部的人都涌了上来。
他摔得七荤八素,还兀自爬起来道:“没事没事,继续。”
柳瑜舟也被折磨得疲惫不堪:“休息一会吧。”
“继续。”
他爬上马背,调整情绪。子婴血腥的煞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铺天盖地而来,柳瑜舟惊讶于他的精力,只好迎敌。
又一次,元奇体力不支摔了下来。这次马直接拖了他几米远才停下。
元奇有一刻是毫无意识的,工作人员忙着抢救。他昏昏沉沉地醒来,徐嘉敏必须要把他送医院。
他哀求她:“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就好。”
第三次,他爬上马背。
子婴一把长枪穷尽毕生之力破空而来,凤离挑开:“子婴,不要执着了。不是你的东西,你是夺不走的。快放下兵器,随我见父皇。”
血液染红了子婴双眼,浸透了半边衣衫,他在敌军的阵营中越战越勇,恣意狂笑。
“天不佑我,我偏不信命!像我这样的人早已被天命舍弃,逆天而行又何妨!”
敌军如同浪潮般涌上来,彻底将他淹没。大地被血染红,天空撕裂,风声呜咽,淮南王被凤离一剑挑到上空,他见识了最好的山河日月。
淮南王直战到最后一刻,力竭被俘。导演喊咔,周围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元奇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春日的天空,灰色的城墙,一瞬间穿越到那个铁蹄踏过的战场,见到了子婴。
他最重要的一场戏终于赢了。
他被工作人员抬了回去,才开始他只是昏眩,有些擦伤也没什么大碍,到了晚间,他频频呕吐。最后开始吐胆汁。
徐嘉敏二话不说,给他裹了大衣就送医院。
到医院他扶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呕心沥血,像死了一样。
医生拍片检查,急性胆囊炎,需要做手术。
里面有细小的结石,有感染迹象,要摘除胆囊。
徐嘉敏有些慌了,给蒋星河打电话。
蒋星河正在加班,屠杀天皇的代价太大,他忙着收拾烂摊子。
接到徐嘉敏电话的时候,他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嗯了两声就拿衣服走。
开车的时候发现手发抖,心惶惶不安,六神无主。
他叫了唐荣,自己坐在后座沉默。
蒋星河来的时候,元奇正在输液,脸色惨白,体力透支虚弱地忍疼。
男人蹲下来,抚摸他湿透的发,心疼得要命。
元奇半死不活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挣扎着起身,弯腰往地上垃圾桶惊天动地地干呕。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了,都是吐的褐色的黏液。
蒋星河急得叫医生,半夜一群护士医生闯了进来。
“要不打一针止吐的,先不疼再说?”
元奇泪眼汪汪地点头。
蒋星河握着他的手,将肩膀的衣服退下来些,元奇畏疼地埋在男人怀里。
护士打趣他:“这么大了,还怕针呢。”
蒋星河红着眼睛抱住他,温柔道:“最怕打针吃药了,您温柔点。”
“行,一会就完事了。”
护士将药剂推完,道:“按住,按好了啊。”
蒋星河空出一只手揽着他按住:“别怕,我在这。”
元奇淌着眼泪,不想让他看到这软弱的模样,拼命忍耐,钻到他怀里不动。
蒋星河紧紧握着他的手,元奇也紧紧握着他的。
一个晚上打针、抽血、呕吐,不停循环,元奇趴在床边吐,蒋星河就抱住他抽搐的身子,拍打他的背,吐完给他漱口。
两个人谁也没落着好,折腾了一夜。
元奇吐了一夜终于睡着了,他太累了,一倒下去就再难起来。徐嘉敏急得在外面转,怎么和剧组交代,怎么发通稿,怎么应付听闻而来的粉丝路人。
蒋星河出来:“什么时候做手术?”
“还没决定,医生说要先消炎、禁食。”
蒋星河沉吟了一会:“和剧组那边说暂时过不去了,如果换人我会去谈;消息暂时按住别发,别让网上吵起来;告诉粉丝们回去,让唐荣叫几个保镖守在下面,别给医院添乱。对了,不接受任何记者访问。”
徐嘉敏道:“是,不过……”
“不过什么?”
“Yuki不会同意换人。”
“这个我和他说。”
蒋星河回病房,握住元奇的手守了一夜。一早护士来量体温、血压,给他输液。元奇已经不吐了,有些缓过来,对蒋星河开始生分起来。
他追问护士:“我什么时候出院?我现在不疼了,明天就可以回去工作了吧?”
护士惊诧道:“哎!你不能出去!这给你消炎做手术呢,你怎么还能上班?半个月都不用想了!”
“半个月?不行,我明天就要去。”
元奇挣扎着下来穿拖鞋,还没站起来就要晕倒,蒋星河一把扶住,吼他:“听医生的话,都病这么厉害了还到处跑!”
男人紧皱着眉,说的话也很凶。
元奇却似乎不怕:“我要回剧组!”
“不准你回去,给我好好躺着。”
元奇不动,眼神激动地瞪着他。男人分毫不让,握着他的脚抬床上,塞进被子里,手上的针好歹没弄坏。
两人沉默地对峙,蒋星河淡定从容看着他,元奇扭过头,睡着了。
冷战持续在两人之间,让房间里的空气都难以呼吸。蒋星河公司有事,回去拿东西。护士一个没看住,元奇就溜回去开工了。
蒋星河一看人不在,像抓小鸡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子婴的腰带就扛肩上,元奇腹痛如绞,委屈地喊:“疼、疼!”
蒋星河心疼地改为抱着:“疼还不知道听话。”
元奇来劲了:“用不着你管,放我下来,我还有场戏!”
“你不要命了!”
男人恶狠狠地凶他,给他塞车里扣上安全带,直接开往医院。
元奇又输液了,他其实已经好了,没那么疼了,剧组不等人,拍完再去做手术也一样。
蒋星河却像看犯人一样寸步不离,上厕所都要跟着。
元奇越狱不成,就保持冷漠,不和他交流。
两人在房间里谁也不理谁。
晚上周丽芬来送饭,见这两人还较上劲了,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默默地送下饭,默默地退出来,暂时不想触这霉头。
蒋星河舀了一勺小米粥喂他,他现在只能吃流食。
“乖,张嘴。”
元奇沉默。
蒋星河凑近了一点,坚持要喂他。
元奇压抑许久的火气爆发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知道这部戏对我多重要吗?你怎么那么霸道,是不是谁你都要管着,没有一点人身自由?柳瑜舟你也这样吗?你这么不尊重别人的意见,我和你根本没有谈的必要。”
蒋星河放下勺子:“你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没有资格和我谈尊重。”
“你根本不知道那部戏对我多重要!”
“多重要?比你命都重要?”
“对。我要靠它翻身,我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我不是没有演技的花瓶废物,我能够做到和别人一样的程度。我也是一个演员,别人或许是天才,得天独厚又聪明,很容易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要花几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争取到我想要的,你为什么阻拦我!”
元奇说着,又要爬下来。
蒋星河从身后拥住他:“我知道我知道,别乱动。”
元奇怒气未平,浑身发抖。
他其实很久以来都在压抑“我不如柳瑜舟”这个想法。包括魏坤那件事,所造成的伤害,都在暗示他太没用了,所以蒋星河不够爱他。他拼尽一切去证明,去加强男人心中的砝码,奋不顾身奔向他。
然而他不懂,他永远将他的付出和努力当作“儿戏”。这让他无法忍受。
“你根本就不懂……”
他还是不爱他。如果他没有变好,他就不会爱他的吧。
元奇挣脱他的怀抱,缩进被子里。这次,两人的距离愈发远了。
元奇有些绝望。
元奇要医生给他打了剂止疼针,趁着蒋星河去买饭的功夫,再次越狱了。蒋星河对他这种行为哭笑不得,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戏能值得他这样拼命。他在半成品的摄影棚里终于看到元奇的第二次现场。他很少看他的电视剧,更少探班。他作为老板,每天都是满满的行程,裁决得都是公司大事。他还没有看过自己老婆演的剧,或者也看过吧,偶尔闲时睥睨天下的姿态,看着周丽芬像脑残一样追剧。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骄傲自负的,从没有蹲下来以元奇的视角看看这个世界。
他在那个摄影棚里呆了半天,看元奇一遍遍走位、进镜头、找到最好的角度、说台词、做动作,一个长镜头,稍微一点瑕疵都要重来。而元奇不厌其烦地带着戏,动作不对重来,台词磕绊重来,收音不好也重来。他似乎毫无病痛的痕迹,脸上散发着光芒,牟着一股劲在和世界较真。而蒋星河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一直疼爱、保护的人,变成了光芒四射的星星,而即使柳瑜舟就在元奇对面,他的眼神也未从他身上扫过。
元奇回头,看蒋星河果然就守在那里,像尊门神一样。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
元奇没理他,继续与太子凤离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玩弄权术。元奇的眼线微微加深上挑,多了一丝阴冷,将整个人物魔化了。而元奇运用眼神为人物加了一层捉摸不透的深沉,使得人物更为丰富。太子凤离相比之下则单薄了一些,然而柳瑜舟也不是好碾压的,之所以成为主角,自然有他的风度气质。他只需要表现的八风不动,元奇便被衬得咄咄逼人。人物的分寸拿捏不好,就会扭曲整个形象。
两人在片场浑然忘我地彪戏,精彩纷呈,看得一众围观群众连连叫好。
空闲之际,有工作人员赶紧上去拍花絮。柳瑜舟瞧了瞧一直站在那的蒋星河,蒋星河微微蹙眉,似在思索,眼神还跟在元奇身上。他错了,他一直在感情里端着架子,摆出一副骄傲冷淡的态度,频频试探着对方的底线。而他实质在感情里付出了多少呢?他一直说用行动来爱他,可他是否真的了解过他的宝贝,知道他想要什么,在用怎样的心力奋不顾身争取着它。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他心潮起伏,被元奇的每个眼神动作都震撼着,默默离开了片场。
二十八
蒋星河只给了元奇三天时间,拍完最重要的戏份,不由分说就带到了医院。
元奇这次真生气了,有粉丝拍到两人在片场的严肃脸,一前一后都不牵手了。
第二天就有新闻爆出:人气偶像Yuki疑婚变,多次出入医院家暴证据确凿!
还有许多绘声绘色的照片爆料,不过一小时就刷遍全网。吃瓜群众感叹,果然公子哥是靠不住的,见一个爱一个。元奇的粉丝们慌了,打爆了公司和徐嘉敏的电话。
元奇婚变、家暴的关键词始终热度不减,而病房里的两人也是僵持着。
元奇屁股上打针,默默攥着被子忍耐。他这两天体力消耗太大,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蒋星河吻了吻他的额头,将公司的事暂时放下了,一心过来陪他。
他也不假于人手,凡事亲力亲为,元奇一点饭都不能吃,每天都在输液,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眩晕,蒋星河小心扶着他,被他甩开,又跟上去。
元奇咬着唇:“你别进来。”
蒋星河道:“我帮你脱裤子。”
“不要。”
蒋星河在外面等,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出来,心里着急也不能进去。
每分每秒难熬,元奇恶心吐了一会,像死过一样爬出来了。
蒋星河再不肯让他乱动,一把抱起他,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元奇有气无力,蒙上被子转过身不理他。
蒋星河出去和医生讨论,定手术的日子。
元奇听着男人在外面说话的声响,忽然感觉非常脆弱。
他的身体自上次车祸频繁不好,几次三番进医院,这让他生出一种灰败之心。前段时间的心力和精神都随着病痛陡然消失,他怀疑他这幅身体再健身也不会效果了。
26/2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