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峰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倒是把哭声给停了,“这……怎么请啊?”毕竟是个葬礼,但按父亲的意思倒是恨不得把h市所有名流给请齐了,他怎么请啊?
刘老先生可不管自家儿子怎么请,他听了只是冷笑,“你再过个几年也要满四十了,四十岁的人,难道还要让我从头教起吗?”
老先生这话有点胡搅蛮缠的感觉,刘雅急忙拉了拉弟弟的衣袖,让对方闭嘴。父亲只是看着正常,实际上心里比谁都伤心呢,这种时候去质疑,不是找死吗?
老大刘轩也急忙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说话。有什么问题他们三个回去再细细商讨,现在说出来不是找骂吗?
刘峰瞬间懂了,他喏喏的应了句是,不敢再多嘴了,但病房里本就快要冻结的气氛则冻得更厉害了。
缓解了这种尴尬的,是穆家人的突然拜访,当何秘书突然出现在门口时,刘家的三人几乎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第55章:城
但很快他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何秘书来这里的目的明显只有一个,就是探探老先生的口风,看对方是否有意隐退。可他自己都没想到能有这么顺利,才三句话不到,老先生就主动开口,说起了城南的事情。
一边应付着老先生的问题,一边感受着刘家其他人的怒火,何秘书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就算穆家在这方面的名声不太好也没心急到这地步啊,这要是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只是城南那块香饽饽放在他面前,他也不能无动于衷,穆家垂涎那块地已经很久了,他要是敢在此时退缩,光是穆文的怒火就够他喝一壶的。
想到这里,何秘书在心中苦笑,但苦笑的同时也提高了点警惕,不管怎么样,刘老先生能以草根的身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在h市的地位毋庸置疑,现在,他想干什么?
刘老先生想干什么,这一问题不仅仅是何秘书心里在琢磨,就连他的儿子女儿都想不通。等何秘书几乎是承受不住他人冰冷的目光而退场的时候,刘轩他们一窝蜂的涌了上去,急切的询问老爷子真相。
“爸,你在干嘛?城南那边的地怎么能卖掉?”第一个开口的是老小刘峰,他显然被气得够呛,“你不是经常说城南那边是我们刘氏的根吗?那边穷得响叮当的时候你都要把它给留着,现在快发达了居然要卖了……”他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显然满肚子都是牢骚,就差没指着父亲的鼻子说对方是个老糊涂了。
面对儿子的指责,老先生却没有露出半点情绪,明明刚才看着还是个糊涂人,此刻,却显得有点高深莫测起来。他冷着一张脸关上了房门,房间里只留下了他们一家人。
“所以,你们都和老三想的一样吗?”他看向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
那两人似乎也有这样的心思,都低下了头,没出声。
老先生突然就笑了,道:“糊涂啊糊涂,我看,是你们三个比我更糊涂。城南那边,全是我们的地,这么大的利益,自家人都被蒙得两眼看不清了,那些没得到好处的外人呢?”
他猛地锤了一下身后的房门,抬高了声音:“那些外人恨不得把我们全部吃掉!”
“你们以为看中那边的只有穆家吗?”他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不等其他三人回答,又自己答了出来,“穆家还算是里头胃口小的,真等城南那边开发,那些饿狼一只两只的就要扑上来了。”
“但是,我们也不是吃不下这块蛋糕啊。”沉默了片刻,刘雅提出了质疑,“那边要是做了出来,我们能得到的好处是可以直接看到的。”
“你觉得天底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吗?”刘老先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只一眼,就让刘雅生出了几分怯意,“我们能得到多少,别人也会算,甚至算得比我们自己算出来的数字还要高。可h市有自己的规矩,这份规矩在几十年前就定下了,由不得别人去打破,刘家要是全吞了,你叫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一家独大吗?”
“况且,这块蛋糕我们一个人是吃不下的。真要吃,我们刘家的资金链就危险了,只要他们动动手脚,我们的钱就得都砸里头,还听不到响。”
“那父亲,你是打算和穆家合作吗?”刘轩恭敬的问道。
“不。”老先生否定了,“不仅仅是穆家,还有其他几家,都让他们□□来吧。我们能吃到其中一块蛋糕就行了,不必太贪心。”
这下,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从一整块到一小块,这差距可不止一点点。
“爸,我知道你谨慎,可是谨慎是一回事,我们也不能只喝口汤吧。您想想,之前穆家和张家一起弄的那项目赚了多少啊?他们不也没让其他人□□来吗?怎么到了我们这,反而要多这么多人啊?”刘峰说道。
老先生不为所动,“我们家和穆家张家,那是能比的吗?他们不敢朝这两家下手,是因为这两家在h市已经待了这么多年了,底蕴和人脉都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我们家呢?我们家虽说是有实力,但实力也只不过是垫底罢了,底下多的是想把我们家拉下去的,这种时候,怎么能高调?况且,”他的一双锐眼扫过几个儿女,“穆家有穆文,张家有张敬,我们刘家有什么?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如人家一个!”
被自己的父亲这么骂,三人的脸色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脸色都算不上好。
老先生叹气,语气又变得软和了点,“城南那边,你们以为我甘心吗?但是没办法,起先它不值钱,我把它全买了都没人管,说不定还要背地里笑我一声傻子,但现在它起来了,我就不可能自己收着了。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家啊?”
“我已经没力气再去管公司的事情了,等你们母亲的葬礼过了,我就要收拾东西回乡下了,或许什么时候去外头散散心,她说她想去外头走走,我这一双老眼也能代她看看……”说到妻子,老先生的话语里充满了温柔,温柔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哀痛,“但我走了,你们三个该怎么办?说实话,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不想管,可你们三个好歹是你们母亲生的,我还是要再拉一把,这是最后一次了。”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是只知道守着点死物,就是着相了。这东西是个烫手洋芋,送出去,虽然肉疼,但也能赚回点人情,更不至于让我们家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我计划着放出风声,亲自去请,让那几个老怪在你们母亲的葬礼上能亲自来一趟,得了他们的一句话,你们母亲的葬礼能风风光光的办起来,不知情的外人也不敢小看我们家,别人也不敢在我刚刚离职的时候对刘家动手脚……”
“我们家,输的地方是人口简单,不像那些大家族,枝枝叶叶多,哪里都有人。但比那些人要好的地方也是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糟心事,也不会各怀鬼胎,恨不得下一秒就斗个你死我活。
你们三个,这经商上的天分,别说和穆文比,就是和隔壁住的那个穆家小辈比起来,也差远了,所以外头人也总是暗搓搓的盯着我们刘家。但你们到底是三个,凡事若是能多想想,力气要是能使在一处,也不至于让我们刘家的名头坠下来,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
这些想法显然是老先生一早就打算好了的,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兼这两天都没睡好,他到底是岁数大了,脸上也难免露出了几分疲态,此刻近距离看着,不像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总裁,反倒像一个平凡的老人。此情此景,不禁让其他三人心头生出一丝难过来。
父亲,到底是老了……
这天,也说不定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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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的感触,住在隔壁房间的穆泽并不清楚,就算是清楚,他大概也只会对对方一开始想要独吞的愚蠢行为报一声冷笑,要知道他父亲和舅舅都眼馋这块地很久了,策划书都做了好几次,刘家想要独吞?不是自己找死吗?
此时的他,打发何秘书一个人去了隔壁以后,就自己拎着袋子走进了房间,袋子里装的都是各色各样的小甜点,全是何秘书舍下一张老脸跑到h市最大的甜品店里买的,几个小女生一直在对方后面追着问是送女朋友还是自己吃,见人家都否认了,还扭捏的加了一句‘你送男朋友也没关系啊’,笃定的语气差点让何秘书当场就把蛋糕糊她们脸上。
穆泽没下车,他在车上看到禹飞的同班同学周新了,人家看见他大采购的样子估计能猜得出是送禹飞的,毕竟这么爱吃甜点的男生大概整个学校也只有那么几个了,他不下去还好,万一撞上了,就不好解释了。去医院看看禹飞?呵呵,想得美。替他们捎带点东西?呵呵,想都别想。
禹飞对他同学的礼物说不定更期待,那他这些蛋糕还买什么买?
怀着这种阴暗心思,穆泽根本没下车,任由何秘书一个人黑着脸扛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等回了医院,他就打发对方去了隔壁屋子,自己一个人开心的拿着蛋糕回了房,可谓是万分期待禹飞惊喜得不知所措的样子。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隔壁的老夫人去世,虽说禹飞已经经历了一次,冷静多了,但心里难免还是抱了点小希望的,可惜这期待最终还是落空了。哪怕他已经想开,还是会低落一阵子。
所以,就算是见着了穆泽的蛋糕,禹飞的兴致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高。
穆泽这时候倒有点后悔没让周新过来了。
“谢谢你。”虽然没胃口,但禹飞还是礼貌的道了谢,顺便还谢了另一件事,“谢谢你让老先生回来了。”
我就知道他要说这个……穆泽心里暗恨,表面上却不显,只淡淡的回了一声,“不用谢。”这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倒更让禹飞觉得感激了。
毕竟穆泽‘冒了很大风险’。
“心里难受吗?”
禹飞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梦里已经梦过了,我哭了一次心里就好受多了,不想再哭第二次了。”
听禹飞这么说,穆泽的脸色好了很多,表情也变得明朗了起来。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盒布丁出来,“今天我买这些回来得晚了,你好歹吃点。”
他打开盖子,正要递给禹飞时,浑身突然发软,眼前也是一黑,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手里的布丁还是没能递到禹飞手里,反而掉落到了地上,散了一地,穆泽自己也沾了不少。
禹飞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穆泽,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说是这么说,但穆泽抓着他的手力道惊人,禹飞差点痛得叫出了声,好在下一秒对方就松开了,只是看向他的眼睛有些骇人。
“你是做梦梦见老夫人去世的吗?”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直觉太准了,突然想再问一次。”
第56章
刘家内部发生了什么禹飞并不清楚,此时,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摆在了禹飞的面前。
那就是出院。
出院对于禹飞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为难的事,但当车子缓缓停在自家单元楼下时,禹飞还是难得的恐慌了起来,他抓着车门把手,侧着身,可怜兮兮的向做他旁边的穆泽发出无声的求救信号。
穆泽是无动于衷的,“下去吧,我们已经提前和你家里打好招呼了。”
何秘书也在前面帮腔,道:“对呀,你让老人家一个人在上面等也不行嘛,快回去吧,我们本来就因为堵车晚了近十分钟了。”
闻言,禹飞这才乖乖的下了车。
待禹飞走后,汽车重新发动起来,何秘书往后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以为少爷你会帮他。”毕竟这位从出事那天开始,就一直对禹飞颇为优待。待遇虽然不至于惊动穆文,但也足以让人侧目了。
“为什么要帮?”穆泽漠然一瞥,“他总该自己去面对这些东西。不该帮的,我是不会插手的。”
穆泽说这话倒是让何秘书无话可说,同时,也打消了之前的忧虑。毕竟穆家的神经病作风一脉相传,既然穆泽对禹飞并没有那么放在心上,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那头,禹飞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楼道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变化,门口摆着的花被刘妈细心照料着,在这寒冷的季节里,虽然不能开花,也没有露出几分颓势。春节过后一直没撕干净的红纸也还是顽固的贴在大门两旁,乍一看还留着几分喜庆。
禹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门刚一打开,暖融融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夹杂在热气里的是一股浓郁的肉香,虽然禹飞在医院吃得已经够好的了,但闻到这股他已经吃了三四年的味道,喉结也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口腔更是自动分泌唾液。
屋子里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鞋子还是放在老位置,只是因为天气变化而换了一双更加厚实的拖鞋,禹飞弯腰换鞋的时候,原本躁动不已的心也平静了下来,虽然还有点别扭,但之前设想的种种情形都从脑海里删去了。刘妈再怎么样也还是关心他的,是他魔障了。
“刘妈?”就像从来没有住院,也没有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般,禹飞一边往里走一边呼唤着刘妈。
“哎,来了。”刘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里头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情。
厨房里的锅子因为水蒸气的作用还在发出尖锐的响声,但刘妈根本管不得这么多了,她丢下手头的活,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客厅,刚见着禹飞就红了眼眶。
“你瘦了……”她满是后悔,“早知道,我就应该去照顾你的。”
“哪有?我胖了很多啊。”老人家就是这样,几天不见,就算你胖得再多她也能睁着眼睛说你瘦了。碰着这样的刘妈,禹飞也只能强行转移话题,“我给您带了糖回来,可好吃了,您要不要尝尝?”
既然是禹飞的孝心,刘妈自然很配合的要尝尝这糖,只是尝的时候,刘妈还留了个心眼,问了一句:“我看你带了这么多,都是在哪买的啊?”
“就是那个姓穆的同学给的。”
这些糖,全部都是穆泽给的,之前刘老夫人也给了一些,但里头有一部分已经让穆泽带去学校送人了,还有一部分禹飞在医院里吃得也差不多了,后来的部分,全部都是穆泽自掏腰包补的。
这次出院,知道禹飞喜欢什么,对方也就特意买了许多甜点给禹飞。
“唉,我看这糖也贵,还是什么外国牌子。我去问问楼下的赵大姐,她女儿不是搞什么外贸的吗?我让她估个价。下次那个穆同学过生日还是什么的,你挑个时间送份好一点的礼物过去,也算是还了这份情了。”刘妈怕禹飞拎不清,再三说道,“你救是救了他,但也别以为自己就是人家头顶上的天王老子了,我们家可不能贪这种便宜。”当时他们同意让穆家全权照顾禹飞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她看那穆同学家里也是阔气,这种阔气,不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能比的。人家轻轻松松的就给禹飞安排了最好的房间,请了最好的医生,一天来三次,专门询问禹飞的病情。但就是这种人,才不能把他们的客气当真。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拎不清自己的地位。别人把你踩得越低,你就越不能妄自菲薄,把你捧得越高,你就越要小心被人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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