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深有同感地看着已经没人的门口,星星眼地表示:“这就是令白啊。我也想给他跪下。”
景之行出了化妆间,才发现其他演员都差不多已经集合完毕了,他赶紧上前对导演道歉:“不好意思啊李导,我过来的有点迟了。”
导演姓李,就是那天选mv演员时候说话的人。李导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已经在这里催了好久,眼下很是不爽,这恰巧碰上个承认错误的,遂转过身来就要开口斥责,结果看到景之行的样子,没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哽住了。
这发脾气吧,就是个瞬间的事儿,这瞬间里没发出来,气儿也就散了。因此被令白形象惊住的李导顺了顺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来了就过去准备。”不过因为这个令白的形象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便收起了七八成的不满,也去到了场地。
第一场要拍的,是令白初次住进尤然家的时候。因为遭受追杀,回华的邪性在令白脸上更加明显,这时候他对尤然即使充满感激,但由于连日里的同门相残,他也不能和结拜大哥心无芥蒂的相处了。
mv自然是没有台词,一切只能靠他们的表情动作,像拍默片一样,难度极大。
饰演尤然的也是一个新人,演技不算好,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过尤然也不是什么主角,加上mv拍摄只是一个一个的片段,这样也就勉强够了。
“开始。”
令白左手持剑,跟在尤然的身后走向安排好的院子。他专心地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路边是多么精心的花木园林,目光里只有一片死寂。还有什么值得他去注意的呢?曾经珍而重之的一切,烙印在生命里的热爱,如今都一文不值了。尤然走得不慢,他是江湖中为人称道的盟主,德高望重,连步伐都是坚定有力的,不像令白,白袍下的身影单薄沉静,没有生机。
二人进了院门,尤然在石桌旁止步,然后回身对着令白做出邀请的姿势。令白微微一顿,将回华搁在桌上,便径直跪下。尤然一惊,在他还没有跪下的时候慌忙制止他,坚决不肯受这一礼,令白便抱拳对他深深鞠了一躬,眼中俱是感激。但是即便是这么深厚的感激之情,还是不能让他眼底的疏离完全不存在。
令白起身拿过回华,然后目送尤然出了院门。
这一幕就到这里。
重点都在于令白的眼神,无望的死寂,深沉的感激,尤其是目送尤然出门时,眼里要表达的感情更是复杂至极,希望与绝望交织,感激与防备共存,还有对前路的茫然,以及身处陌生的惆怅。
当景之行手持回华看着门口时,李导极小声地吩咐摄影:“快点,令白面部特写!”
面部特写持续了十秒左右,李导喊道:“卡!”然后忙不迭地去看刚才的镜头。
镜头从远景切换到景之行的脸上,那双眼睛长的那么好看,目光澄澈,却写满了无尽的荒芜。他静静地看着前方,最后闭上眼睛,掩饰一般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李导激动地一拍手:“好!过了!令白你过来。”他其实不是不知道景之行的名字,但叫一个演员他的角色名,本身就是一种褒奖。
景之行连忙走过去,李导赞赏地看着他,不住地点头,然后拍着他的肩说了句,好小子,眼里有戏。
下面不是景之行的工作,屋子里的布置还不行,所以要拍几个唐子约在院子里唱歌的镜头,这大概是剧方的意思,借一借唐子约的人气,来吸引更多的关注。
不过反正后面还要拍,景之行这些人也没换衣服,就在现场补妆等着。唐子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已经补好妆的景之行,他抱着道具剑靠在摄影旁边的架子上,侧过头去看着里面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只露出半张侧脸。
魏初看到景之行,才没管这个模样多美好多不该打扰,他立即咋呼道:“阿行!”
于是景之行转过头看见了他们,随后含笑走过来:“下一场是子约的镜头了,加油啊。”唐子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走去化妆间。
看着景之行这个妆容,魏初赞叹不已,不住地围着他打量:“我的天呐阿行,这也太好看了,令白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舍得杀他啊!”
景之行无语地看着他,合着在他看来只要人长得好看,就万事大吉了。
唐子约不用换衣服,也没有人敢对他提出什么其他复杂的要求,因此很快就出来了。饶是没怎么化妆收拾自己,他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年轻的女孩子捂脸小声尖叫:“天啊,唐子约啊!好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显然是在工作人员中隐身着的迷妹。
没见过唐子约唱歌的样子,所以景之行在李导旁边也非常的兴致勃勃,跟旁边的女场务一起盯着石桌旁边的人。
“开始。”
歌声响起,由于后期剪辑不知道会用哪句,所以唐子约在每一个场景都要唱几乎是完整的一遍。
他坐在石凳上,手支在桌上,没有对镜头,只是自顾自地唱着。他是真的在唱,即使mv用的歌已经录好了,他也绝不会是对个口型就好。而对于观众来说,这个现场的清唱,也真的是一种享受。
唐子约歌声里有一种别样的风格,他音色清冽,情绪又仿佛是漠然的,在歌里却显出隐藏的一丝情深。当他的眼神与镜头正对,伴着歌声,景之行觉得旁边的小姑娘已经激动地马上要晕厥过去里,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到动容。
声若天籁,人如谪仙。
名副其实。
李导表示够了之后,唐子约过来和景之行打了个招呼。这次拍mv带的人不多,都知道景之行也签在了魏初手下,因此也不感到奇怪,只能是暗自羡慕景之行的好运气罢了。
唐子约见景之行旁边没有魏初,便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句话的潜台词即:魏初这个家伙哪去了?
但是景之行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对唐子约来说,除了魏初估计别人都没看在眼里,所以觉得他是自己一个人,但是实际上身边还是有不少人的,导演摄影演员场务都在,也实在没法说自己是一个人。
唐子约见他没回答,以为是没听懂,遂又道:“魏初去哪儿了?”
景之行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人,不好意思道:“我没看见,刚才只顾着看你了。”
唐子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李导在那边叫:“令白,该你了!”他便对景之行道:“叫你了,快去吧。”
在景之行转身过去之后,唐子约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没有人发觉,这像羽毛拂过一样的极轻极淡的笑;也没有人知道,在他唱着歌的时候,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进门后看见景之行的一举一动。那袭白衣下翩然如玉的举止,因为妆容而使笑容显露的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诱惑,都在唱歌的时候,不停地浮现。
☆、第7章
魏初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突然地蹦出来,见唐子约一直盯着景之行的方向,遂好奇道:“子约,看什么呢?”
“……之行的衣服,挺好看。”
魏初愕然道:“你喜欢?我让他们给你弄一身。”
唐子约:“……不用。”本来看的也不是衣服,但是没想到魏初奇思妙想,非得让他穿套古装拍几个镜头,唐子约拉都拉不住。李导听了他的意见也深以为然,直接让造型师去挑衣服了。
唐子约默默地看着他们忙活,深刻的领悟到一个道理:话不能乱说,不然是要遭报应的。
因为魏初这一折腾,本来可以离开的唐子约也不得不留下来再等一会儿,左右闲着,他便去看着景之行拍mv。
屋子里的场景已经布置好了,这回要用这个场地拍两场,一场是拍前景的后续,就是尤然已走,只剩令白自己进屋之后的情形;一场是拍令白知道雁无尘的意图和大哥的决定之后痛苦矛盾的情形。
“开始。”
随着李导的声音落下,屋门缓缓打开,镜头一点一点推进去,终于捕捉到了那抹白色身影。
令白坐在窗边的竹椅上,将回华横于手中,出神地看着窗外。镜头从背面切过去,静坐的男子遥遥地向外投出目光,一身白衣里裹住了不知多少寂寥。然而任凭他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一方狭窄的小院罢了。
忆当年,少年意气,江湖逍遥,自有万千好去处。
看如今,龙翔浅底,半寸天地,早已前尘断后事。
令白突然用回华轻轻一挑关上了窗,站起来转过身,使得镜头正面对着他。他站起来靠着竹椅,手指轻轻摩挲上回华剑鞘,随即猛地抽出剑来,寒光凛凛的剑身遮住他的半张面孔,而后他抬眼看向镜头的方向,留下了一个冷冽深远的眼神。
“cut!”
李导激动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就是这个感觉,哈哈,令白,做的好!”
然后他急声催促摄影:“快点快点,刚才那个镜头,我再看一次。”
唐子约也站在李导旁边,一直静静的看着。在李导忙着催摄影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场中的那个人身上。此时景之行褪去了令白角色带着的那种冷意,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任由化妆师等一干人补妆弄造型。
原来,他在镜头下,是这个样子的。
和本人的谦逊低调完全不一样,镜头之下,他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就吸引了所有的光。
唐子约没有接触过完整的游戏,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当景之行的眼神出现在镜头里,他仿佛也感受到了故事里那个少年的悲伤,他在锦绣的年华里突然被折断羽翼打入深渊,背负上难以负载的沉重,这一切都原本与他没有关系,然而他背起来,就不能随意放下。那孤傲的骨子里透出的宁折不弯的倔强,令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楚。
很快景之行就补好了妆,示意导演可以进行下一幕了。
唐子约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继续凝神盯着。
“开始。”
令白刚才想去书房找大哥问一下九剑有没有其他的说法,却在走到假山处时听到了尤然平常得力的两个手下说话,得知了雁无尘上山庄的事情。
他走回院子,沉默地站在房门前,然后抬头看向天上。
镜头停留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颔,然后一滴泪缓缓地滑下来,落了下去。镜头随之往下,晶莹的水珠正好滴落到了回华的剑柄上,然后慢慢地流进了那握剑的手心里。
手的特写极美,指骨分明,修长白皙,却用力到关节发白。
早就知道,不该奢求世间有什么温情。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原来还忍不住心灰意冷。
终于忍不住,他一把抽出回华在院中快速地挥舞了起来。
这一段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和太难的动作,只要达到速度就差不多能表现出来令白的心情之痛苦。但景之行做的显然要好很多,他不仅快,而且动作标准,利落干脆非常好看,既有肃杀之气又有柔韧之美,刚柔得体,自有章法。
剑停,道具在上面摇下了大片的树叶。令白站在树下,叶片在剑气里不住地落着,在他的身边热闹地旋转飞舞,却更衬出他一身冷清。
令白收剑入鞘,漠然地看着一地残叶,然后把目光投向院门,眼中如覆寒冰。
先前他眼神也没有温度,但是进了山庄之后,十分感念尤然搭救之恩,所以尽管淡淡的,也并没有这样的冷然。但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一个道理,此生此世,能陪伴他度过余生的,只有这一柄剑了。所以当他举起回华看着它时,许久未见的笑意又浮于唇畔。
这一笑就是此幕的最后一帧镜头,画面定格,白衣拂动,侧脸上的莲花标识露出一角,眼中笑意粲然,却令见者不忍仔细端详,仿佛再多看一瞬,那好看的眼睛里就要落下泪来。
“好了!”李导在众人都愣神的时候,拍手唤回了他们的魂儿,“休息休息,下午三点到悬崖上拍坠崖那段。”
武术指导站在镜头前边,看着回放感叹道:“我在这儿干什么?我就是个多余的。”
景之行抬手抹了抹脸,然后对着上前帮他卸妆换衣的工作人员微微弯腰浅笑:“辛苦大家了。”李导非常兴致勃勃地又把镜头回放了一遍,周围人也凑过去,而唐子约已经走到景之行旁边:“一起去吃饭?”
“嗯,等一下我卸完妆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景之行从化妆间出来,换上了来时的衣服,笑意温润地走着,跟刚才的令白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双眼睛里,在镜头下竟能有那样的神色,冷若冰霜,痛彻心扉。
景之行走到唐子约面前,有点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等久了吧,古装卸起来有点麻烦。”
“没事,不久。”
“刚才晓灵问我你的衣服尺码,说要给你挑衣服,你要挑什么衣服啊?”
唐子约想到魏初那异想天开的性格,不禁有些头疼:“魏初非说让我穿古装拍几个镜头,简直是莫名奇妙。”
“这也很好啊,”景之行笑道,“我没见过你穿,肯定很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因了这一句话,唐子约心里因为魏初想一出是一出而产生的些微不爽,竟然就无声无息地烟消云散了。
如果这个人也觉得很好,那就,似乎,真的也还不坏。
说是要去吃饭,其实吃的一直都是魏初准备,这会儿他不在,两个人实际上也并不饿,不过是快到饭点这个话题比较应景罢了。
既然不吃饭,那就随便走走逛逛呗,这里景色难得,欣赏欣赏也是不错的。山庄因为已经整个租下来了,这里面没有什么人,倒真是显得有一种隐于世外的感觉。
“这么好看的地方,”景之行道,“拍《悬行九剑》的时候还能找到吗?”
“你很喜欢这里?”
景之行点点头:“我觉得像小说里的人一样住在这种地方,比我们的日子强多了。”
唐子约侧过头去看他,意外地读出了身边人眼里的失落。这又颠覆了他的印象,之前唐子约以为,景之行应该是想要在娱乐圈成就一番事业的,毕竟从他的言行里,不难看出这种想法。
而这个山庄此时展现的,却是另一种风格了,应该是安然的、幽静的、像一方湖水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和娱乐圈的灯红酒绿无数繁华显然是不同的。但是景之行是这么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向往,他是真的喜欢这种方式的生活吧?
“以后你也可以的。”唐子约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这样说。
听的人却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肯定要好好努力啊。”
如果这样的生活能换得他如此光风霁月的笑,看着景之行这么纯粹地笑着,唐子约不由心想,肯定是非常好的生活了。
俩人就这么走着,是不是就着花的名字树的品种进行一番讨论,路上没遇见什么人,竟然就走迷了路。
“我要收回我的话了,”景之行无奈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相似的路,道:“这种日子可能没那么好,像我这种路痴,出去一趟大概就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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