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成员崔哲却是个厨师。
他从小喜欢跟着父亲学做菜,大学被调剂专业到中文系,四年读完工作一阵,仍然想做厨师,回了家里的饭店帮忙。
崔哲还是个小网红,直播做菜,穿插讲讲文学。
让直言不会做饭的文老师下厨,想想就有趣,事情马上拍板。
文灏也很兴奋。他只在除夕那晚热过一回菜,没往这方面想过,突然要学,他立刻想到做好了可以给应安年尝尝,很是兴致勃勃。
而且崔哲的家在亚热带的海边,可以看海豚。
沿海旅游名城外延,带来生路和财富,亦收容死亡和恐惧的大海向着无尽的远方伸展身躯,海风微凉,夏阳也没那么可怕,乐乐睁着大眼睛看来看去,蹿高了一截的身子带着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常有的仿佛随时会弹起来的灵动。
要到海边,应安年特意空出假期,三口人集体行动。
没让崔哲和早到一步的工作人员来接,他们先到酒店放好行李,然后慢慢循路找到崔氏饭店。
饭店有两层,总面积不大,红火程度随着旅游业一起上涨。崔哲和家人热情地招待了大家,文灏把他要学的菜先吃了个够。
踩着月光回酒店,照顾精力耗尽的小孩儿睡下,文灏往阳台上的躺椅一躺,舒服地享受起流淌着海洋气息的夜晚。
房间面朝大海,阳台两边做了遮挡,保证私密性。往前方看去,一小方天地里有月有海有沙滩,就是没有人。
文灏的思绪不禁跑偏——这样的场景,和他偷偷看过的某部“教学片”好像啊。
应安年端来果盘,拿起一片西瓜递到文灏嘴边。
文灏微微张嘴咬掉一个尖,目光却直直落在应安年脸上。海水仿佛漫进了他的眼睛,在月华下粼粼闪光。
啪一声,西瓜被扔回果盘。
应安年把长发青年罩在身下,密不透风地吻他。
唇舌在长久的纠缠中发烫,应安年抬起头,又被文灏勾住脖子往下压。
“再继续就停不了了。”
“那就不停。”
“你明天还要工作。”
“不会难受,放心吧。”
阳台阻隔了他人的视线,却挡不住声音。文灏紧紧闭着嘴巴,只余忽重忽急的鼻息。
到了某个地方,他抓着栏杆的左手猛地向后抓住身后人的手臂,不知是推拒还是催促。两片肩胛皱出漂亮的纹路,仿若蝴蝶就要振翅而飞。
应安年一口咬在他圆润的肩头,阻止蝴蝶的离开,到底舍不得用力,浅浅的牙印在嘴唇撤离前就消失了。
风扬起发丝,海浪互相追逐着奔到眼前,一声低吟出现在渐大的水声里,瞬间就被拖入深海。
前方的海浪平息,文灏却像置身海平面下数万米,随着更加凶猛的暗涌浮沉,又被裹入喷发的海底火山,于混沌中无处着力,内心却充满安全感。
无法抑制的冲动和难以描述的感受都退却,应安年抱着文灏挤在一张躺椅上,持续地给他按摩后腰。
文灏抓住他的手放在身前:“不难受,放心吧。”
他说不难受好像真的不会难受,不管头天晚上怎么折腾,第二天丝毫不见疲惫,一大早就精神奕奕,一点腰酸背痛的样子都没有,应安年的体贴周到都失了用处。
那句“放心吧”应安年听他说了许多次,见他恢复力那么强,担心是放下了一些,心疼却如密密麻麻的小刺长出来。
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能力除了天生,更有可能是在过去的经历中“锻炼”出来,他做到了在短暂休息后真的忽视身体感受,或者身体适应了,真的生出了强悍的恢复力。
然而应安年不能问。
从相遇到相恋这么长时间,文灏提起成长经历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无一例外没有具体细节。
再相爱的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角落,应安年不打算探查,他只是遗憾没有早点遇到文灏,并打心底里想让他从今往后都平安喜乐、快意恣肆。
文灏学做菜的地点就在崔氏饭店后厨,应安年带着乐乐在摄像机镜头外旁观。
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正式工作外,两个女性工作人员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他们,然后相对露出邪恶、猥琐与兴奋混杂的微笑。
“哟哦~帮系围裙~”
“递水了递水了!还那么温柔地整理头发,啊我要受不了了~”
……
实际上,直到拍够所需镜头,文灏一点油烟都没沾到。
菜品是崔哲选的,他哪好意思到让文老师这样,即便躺在地上示范急救法也好似清风朗月的人沾油烟啊,自然是选择保留原味型的海鲜菜,白灼、清蒸、放烤箱烤,简单用时短。
文灏学起做菜不含糊,一点都不缩手缩脚,动作虽不标准嘛,一步一式做到位了,认真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不似大酒店那样擦到锃亮、还堆着菜蔬的厨房好像都被他衬出格调了。
绝大多数观众必然都不会有心思去想他做的什么菜、好不好吃了。
但文灏自己不满足,他正在兴头上呢,觉得根本就没怎么“学”啊。
他看过店里的菜谱,上面有不少c市所在地区家常系的菜,据说崔哲的外婆是从那边嫁过来的,崔哲爸爸和崔哲都会做那些菜,很多吃不惯海鲜的外地游客也喜欢到他们家来吃。
学厨这种事,有大厨现场指导肯定比自己看菜谱好多了。文灏问崔哲方不方便教他做一道爆炒菜,看崔哲做了一遍后,他也摆开架势。
嗯,切菜有板有眼,步骤一点不错,嘴角含笑,完全没有初学者的慌乱,很有天赋的样子,不愧是学神级别的存在。
大家等着文老师轻松搞定一道有难度的菜,事情却在油烧热后猝不及防地拐弯。
“温度差不多了,可以下锅翻炒了,小心溅到油。”
带着水的菜一倒进热油里,油星劈里啪啦炸出来,尽管崔哲提醒了,文灏顾着他说的火候、均匀度,完全没有避让,稳稳地站在原地挥铲翻炒。这点油烫不伤人,反正他又不会痛。
正开始默计时间呢,双肩被人掰着往后快速一拉、一转,文灏手里还握着锅铲,身体已经远离灶沿。
夏天穿着短袖,应安年急急拉着文灏光裸的手臂翻看,一边拉人去冲凉水,没谁比他更知道这人的皮肤有多嫩了。
“没事没事,诶我的菜!”真的没事,只有一点点红。
水龙头都开了,文灏还偏头看锅里,一副要马上回去的样子,应安年干脆从他手中抽走锅铲,两步走回锅边,开始——炒菜!
嗯,应总炒菜更显利落,握铲如持剑,下铲如出拳,整一个大厨风范,就是菜被顶出锅了一些。
等文灏冲了会儿水回去,两人自然地协作起来。
“颜色好像差不多了。”
“给你盐。”
“把葱递给我。”
周围人内心:我们知道我们不存在。
最后那盘菜跟崔哲炒的比起来,卖相有点凄惨,味道倒不是很差,文灏和应安年作为主力把它解决了。没办法,其他人一人尝了一口后就再也不好意思下筷。
“我回去再练练,这道菜你喜欢吃,有空的时候就自己做。”
“……你要做的时候叫上我,不要一个人做。”
节目组妹子:本以为此行是工作为主,虐狗为辅,没想到相反。
第79章
其实应安年是有些生气的。菜重要还是人重要?怎么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呢?
但他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指责文灏,时间拖过去了,见青年那么上心地做他喜欢的菜,那点气早就跑没影了。
然而还是要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说。
在应安年一通万事比不上身体,要自我爱惜,存在危险系数的事不要一个人做的严肃教育后,文灏不得已道:“我痛觉比较迟钝,真正伤及自身的事我不会做的。”
痛觉迟钝,与应安年想的差不多。对痛迟钝,对舒服敏感,他是找了个什么宝贝?
“不觉得痛不代表身体没有受伤害,你应该比常人更警醒。”
文灏忙不迭地点头,受众人尊敬的知名老师此刻表情不能更乖巧,马尾也跟着一顿一顿。
应安年的心软成一团,尽管知道就这么一说起不到多大作用,也只能就此打住。一切还要交给时间,要等他明白他在自己心里是怎样的珍宝。
导师向选手学习的部分顺利拍完,工作人员打道回府,文灏他们叔侄三人还将在海边玩两天。
海水漫上来,如一条调皮的舌头,一下就把沙做的楼群舔掉一角。乐乐光着脚玩得脸颊发红,应安年屈指擦掉他小下巴上的沙粒,拉着他站起来。
一位爸爸扛着儿子从前方跑过,洒下一串笑声。乐乐偏头看了两眼,转回头来,应安年已经松开他的手,背对他蹲在身前,反手拍拍肩膀:“上来。”
陡然升高的视野让乐乐兴奋地叫出声。应安年没有经验,一手举高,扶着乐乐的身体,一手拉着他的脚丫,带着前襟新蹭上的湿海沙转身看了一眼。
文灏看到他被乐乐压乱的头发,提着小孩儿的鞋子跟上他,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酒店那边有一小片私人海滩,但乐乐和文灏都更喜欢更为开阔热闹的公共海滩。
身为名人,文灏的辨识度高不到一线明星的程度,可也不能说弱,和应安年走在一起更是强力吸睛石。不过因为他们各自的身份气质和中间不宜打扰的氛围,一般人就算想上前也要找找勇气。
文灏曾经无所谓签名合影,但他前段时间特意在直播中向粉丝说抱歉,日常生活中不会再签名合影,并解释了原因——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把一起的朋友家人晾在一边。
他说的是“朋友家人”,然而粉丝们只从中听出了应安年,声称又一次受到虐狗武器袭击,这一次是鱼雷,身形隐蔽可威力惊人。
至于四周看过来的不带恶意的目光,连乐乐都不在意。现在未经允许,不能随便把小孩子的露脸照片发网上已经是共识,他们得以相对自在地正常外出。
而生活中的普通长辈们对待“电视上见过的人”态度又要不同。
撑着大大遮阳伞的移动小摊后,卖冷饮的阿姨一边把矿泉水递给文灏,一边道:“你不是那个,那个……”
“文老师——”旁边卖鲜榨果汁的大叔帮她把话补完,尾音拖得长长的。
“对对!文老师,电视里给人当导师的那个,看我这记性。你说你怎么那么聪明又这么好看呢?”
文灏笑道:“谢谢您的夸奖。”
大叔问:“你们是不是来找崔家阿哲的?听说你们还要在他们店里拍节目。”
“是,已经拍完了。”文灏顾着说话,手里的矿泉水被抽走,又塞进来一瓶开了盖的。
“阿哲也聪明。”阿姨兀自点头,随即话题一转,“我们这里好玩吧?”
这边说着话,远处忽然传来争吵声,几个人围在水边,不知道在吵什么。
随着更多人围上去,争吵很快停止,人群散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朝着这边过来。
“城里的有钱人又怎么样?没素质就是没素质!”气冲冲的老奶奶人还在几步外,话已经先到了,一头染黑的小卷发规规整整,像是膨胀的怒气值。
走到近前她一抬头,看到文灏他们在旁边,赶忙道:“啊哟不是说你们,是说那些没素质的人!”说到后半句声音又高了,显然还在生气。
“消消气,消消气。”冷饮阿姨给老奶奶倒了一杯黑乎乎的自制凉茶,然后才问:“刚才怎么了?”
他们要说话,文灏和应安年准备牵着乐乐离开,没想到老奶奶先放缓声音问乐乐:“小朋友,你告诉婆婆,乱扔垃圾对不对?”
“不对。”乐乐回答了,才仰头看文灏,意思是他该不该答。文灏晃晃他的小手,表示没事。
“对嘛!”老奶奶重重点头,“这才是教得好的小朋友,刚才那对夫妇竟然带着孩子往海里扔垃圾!”
“你跟他们说他们不听啊?”阿姨道。
“理直气壮得很!问我是政府还是法律,管那么多,还说愿意来玩就是给了我们赚钱机会,我这种态度是把游客往外赶。这样的游客,还是不要来好了!”
“这么嚣张?”
“是啊。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他们看人多才缩了。”
老奶奶喝一口凉茶,转向文灏他们:“你们这样的游客我们是热情欢迎的……气昏头了,都没反应过来,是不是x台姓文的那个老师啊?”
“是的,您好。”
文灏看出来了,这位奶奶多半是个热心的急脾气,对事较真,因此才比他人更痛心乱扔垃圾的现象。
她头上的黄色对话框里写着『什么时候才没人乱扔垃圾?』,颜色虽然不深,也表明她已经为这件事焦虑有一段时间了。
老奶奶笑出深深的皱纹:“真好真好,我们这里也来了名人。想玩什么、吃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们,我们都是本地人,绝不坑人。”
刚才没接话的大叔开口:“他们是来找崔家的阿哲的。”
“哦哦对,问阿哲也行,他们家那个饭店都开了很多年了。”
“谢谢您。”文灏好奇,“乱扔垃圾的人很多吗?”
他看这片地方每隔一段都有垃圾桶,垃圾桶上和进过的店里都贴有提示语,连面前的冷饮摊都在架子上用绳子挂了一张香烟的硬壳包装纸,风把扭过去的纸壳翻了个面,上面是不太工整的手写字:“请不要往海里扔垃圾。”
这么一来再做那种事的人理应不多才是。
不过,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来,此类提示语比文灏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都要密集,而且特意强调不要往海里扔,当地人这方面的意识好像特别强。
第80章
“不多,有素质的人占大多数。”老奶奶压压眉毛,“但总有些人特别讨厌。”
阿姨道:“这儿有清洁工的,陶阿姨每天早上在海边走一遍还是常常捡到垃圾。”
“陶阿姨每天早上都要辛苦一遍?”文灏有点吃惊。
老奶奶笑起来:“哎哟,我都这把年纪了,他们叫我阿姨合适,你们这些小年轻这么叫我就要脸红啦,叫我陶婆婆就好了。”
又道:“早上锻炼身体顺便的事儿,也就这两年。”
陶婆婆谈兴愈浓,给面前半认识的大小三个游客讲起他们杜绝往大海扔垃圾的事。
原来两年多前,海边这些居民还没有这么强的环保意识。他们靠海吃海,旅游业发展起来后,大家有了更轻松的赚钱渠道,在欢迎数量逐年增加的游客的同时,自己也在成倍数地乱扔乱倒垃圾。
这些垃圾造成了景观破坏,不少游客来了之后很失望,说名不副实。做生意的一些人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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