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远怔住了,目光有点恍惚地落在尹煦的领口处,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浅淡的口红留下来的痕迹,他突然意识到了尹煦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和女孩子约会了,心里抽搐似的疼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觉得眼睛开始莫名地发酸。
这是第几个和尹煦关系暧昧不清的女孩子了?好像已经多到有点数不过来了。
从魏思远喜欢他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只要是感觉不错的人主动投怀送抱,他都可以和别人调笑几句,来者不拒。
魏思远忍不住在尹煦怀里瑟缩了一下,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寂感随着缓慢的心跳经过血液流遍了他的全身。
五年了,他喜欢了这个人五年,不介意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一次又一次地把底线降低,原谅这个人对自己的随心所欲三心二意,为这个人在外面无所顾忌的逢场作戏无条件地妥协,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份对等的感情,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哪怕付出的人和索取的人从来不是平等的关系,至少不要只有一个人单向的努力,这样也不行吗。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单方面地喜欢,真是太孤单了。
魏思远把尹煦推开了一点点距离,眼睛里悄悄地弥漫了水雾,在浓郁的夜色里不能被辨识清楚。
他下意识地去盯着尹煦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看出了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端倪,眼泪氤氲在了眼底,声音不知不觉开始颤抖了。
“尹煦,我喜欢你五年了,你能不能再认真考虑一下,和我正式交往。”
尹煦停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魏思远直视他的目光,沉默地被迫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魏思远是很好,也很喜欢自己,可是他的喜欢太过认真了,他想要的是心无旁骛的安稳,全心全意的交付,可是答应了他的话,现在拥有着的简单轻松的自由和快乐就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不再存在若即若离,他必须选择全部拥有或是彻底失去。
他无法为一份感情作出这样的牺牲,所以再可惜,也只能狠心辜负。
“我还是不想。”尹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魏思远滚烫的泪水跌落了在他抚着他的脸的指尖上,“对不起。”
第10章 第10章
五年了。魏思远喜欢尹煦五年了,或是试探或是认真地问过很多次,你能不能和我正式交往,可是得到的永远是同一个答案,我不想。
就这样吧,再问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了。
魏思远用手背抵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心口酸胀得几乎要裂开了似的疼痛,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一句话也不能够再说出来。
“对不起,思远。”尹煦有点心疼又有点愧疚地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可是什么用也没有,一双吻过别人的嘴唇连给出的安慰都是有杂质的。
魏思远哭得自己都烦了,便闷不吭声地转开了身,往家里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呼吸沉重得如同奄奄一息的重症病人,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团被冷水泼熄的火焰,冷涩阴暗,毫无生气,这个世界所有的光都在接近他的时候被吞没在了黑洞里。
从那天之后,魏思远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疲惫得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崩溃,他担心蛋卷缺少活动的地方又晒不到太阳会不舒服,所以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离开了那个不见天日的房间。
他回到尹煦空荡荡的家里浑浑噩噩地一直呆到初四,然后在大年初五的尹煦回到家以后就离开了他家,到开学搬回了宿舍之前一直在外面租酒店住。
尹煦从没被魏思远冷落过,这种形同冷战的疏远让他感到十分委屈,以前魏思远问他能不能交往,就算他拒绝了,魏思远也很快就能自己振作起来,然后既往不咎地继续喜欢他照顾他,近在伸手就能拥住他的距离。
可是现在魏思远甚至不愿意来他家了,也不给他打电话,他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状态的魏思远,实在不确定这个时候是应该气急败坏好还是低声下气好,于是他也晾着魏思远不管,想着等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一定就会主动来和好。
尹煦一直等到寒假结束开学了魏思远还是没有来他家找他,躲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不出现,不来缠着他说还是喜欢他,不来给他做饭买蛋糕收拾房间,似乎不再需要他了一样,于是他渐渐有些后知后觉地焦躁不安起来了。
新学期的第一个星期五,尹煦约了自己的教授给他那首毕业作品Riddle提修改意见,他从教授那里出来就直接往图书馆去了,逐层逐书架地去找,终于在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区的一张桌子前面找到了半个月没见过面的魏思远。
“魏思远。”
魏思远听到了尹煦的声音,反应迟缓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人,露出一种疑惑又讶然的表情,他下巴看上去尖了不少,肩膀也瘦削,穿着一件偏松的毛衣根本撑不起来。
尹煦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觉得他好像快哭了,可是仔细地去看他漆黑的瞳孔,又平淡得几乎没有情绪。
尹煦一言不发地拉着魏思远的手腕从座位上起来,一直往图书馆外面走去,魏思远任由他拉着并不抗拒,甚至又开始没骨气地依恋他手心里的温度,这点仅存的亲昵在他被尹煦推入心灰意冷了之后又给了他类似于宽慰般的救赎。
在走去车站的路上天空突然开始下起雨了,雨势还不小,尹煦把自己手上拿着的琴谱塞进了魏思远的书包里,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魏思远的脑袋上。
魏思远沉默地接受着他的体贴,心里却依然还是有着无法弥补的失落,没有人能明白他心里有多想要尹煦的爱情,那是他至高无上的生存动力,是他对这个一再抛弃他的世界里面最温柔缱绻的全部念想。
可是在尹煦的一句否定面前,用情再深的一厢情愿都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不属于自己的,怎么用心争取也还是不属于自己。
尹煦不喜欢在任何有第三个人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对魏思远表现出他平时私底下的在意,所以一直把他带回了家里才仿佛卸下所有伪装一般地紧紧扣住魏思远的腰,抚摸着他的背部低声地哀求,“别生我气了,思远,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不和你一起的,也不是因为别人,我只有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换作是以前,魏思远就已经能从简单的只言片语得到销毁所有自我怀疑然后继续作践自己感情的勇气了,可是现在却不可以,他知道尹煦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假的,每一个字底下的注释都是那一句“我还是不想,对不起”。
尹煦得不到魏思远的回应,心里瞬间就慌了,他亲了亲魏思远的嘴唇,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魏思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掉眼泪了,眼泪沿着脸颊滑到了他的嘴角。
他开始像个闯祸了求大人不要惩罚的孩子一样,心里悸乱焦灼,把魏思远搂紧了,“你不可以不理我,思远,你还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我怎么办?”魏思远哽咽了一下,觉得有人往他的心脏扎针一样疼痛难耐,终于开口应答,“我喜欢你,那谁喜欢我,我也会有想要被喜欢的时候,为什么你只知道让我喜欢你,那我呢,我怎么办?”
尹煦听了他的话觉得喉咙一紧,慌忙无措地解释,“我也喜欢你啊,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彼此带着喜欢去维持这种没有压力的关系,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不就够了吗?”
假的,全都是假的。
魏思远静了半晌,终于抬起眼睛和他对视,“别自己骗自己了,尹煦,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你心里装着我然后去吻别人,这样到底有什么好?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就不是人,我就不会痛吗?”
“你现在是要后悔了吗?!”尹煦的表情有片刻的怔愣,他知道自己做了的事情没瞒得住魏思远,心虚又懊恼,转而开始恼羞成怒,干脆无理取闹起来,“那你可以从一开始就别喜欢我,你既然喜欢了我,你就别想要半途而废。”
魏思远在心底那点烛光般微弱的和好如初的希望终于被摁熄了,他用力地挣脱了尹煦的怀抱把他狠狠推开,然后转身摔门离开。
尹煦气得把手边一只水杯用力地摔在地上,把从他们争执开始就被吵醒了好奇地看过来的蛋卷吓得跳到了沙发上,胆怯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魏思远从来没有和尹煦发生过争执,他性格向来温软,对尹煦急躁的脾气也摸得很透彻,所以即使相处的时候发生矛盾他也愿意做主动退让的那一个人,心里很明白喜欢得多的那个人就意味着要有更多的包容和忍耐。
可是喜欢也好,忍耐也好,凡事都是有限度的。
从来没有被魏思远反抗过的尹煦感觉到了空前的挫败感,他从小就是被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天之骄子,长大以后被任何人喜欢仰慕都是理所当然,习惯了魏思远对他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宠爱,完全不能接受魏思远的半点抗拒不顺从。
可是在他意识到要去追魏思远的时候,魏思远早就已经走远了,他觉得委屈又恼怒,又拉不下面子去求魏思远回来,所以也意气用事地开始赌气。
他找了几个朋友出去喝酒,把那个后悔喜欢他的不可爱的魏思远抛在脑后,他心里堵着不高兴,没喝几杯酒劲就上来了,抓着坐在他旁边的朋友开始胡言乱语。
“他在逼我做决定,他要我只看着他不去看别人,我才二十一岁,我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可以遇见很多意想不到的人,他也不一定就是最适合我的那一个,为什么要把我束缚在他的身边?”
“尹煦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失恋了吗?”
“怎么可能,他还会有喜欢不到的人吗?”
尹煦的朋友们都不能理解,也不知道他在抱怨的是什么人,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抚,然后就把烂醉如泥的他丢在了沙发上。
到了散场的时候,那几个朋友都醉得有点神智不清,谁也没办法把尹煦送回家,所以商量着要不要找什么人来接他,“要打给魏思远吗?”
尹煦一听到“魏思远”的名字就来气,把他的手机从朋友手里抢回来,口齿不清地骂道,“我不要魏思远,我又不是没了魏思远就不能活,他要后悔就后悔好了……”
朋友们面面相觑,在他又醉晕过去的时候把手机取回来,“那怎么办?他和魏思远闹别扭了吗?不找魏思远能找谁?”
“看看他的通话记录吧,找最近联系最多的那个人,实在不行就把他弄酒店去。”
握着尹煦手机的朋友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开了尹煦的通话记录,打通了最近三个来电的联系人的电话,“你好,请问你是尹煦的朋友徐子瑜吗,不好意思打扰了。尹煦现在醉了,在酒吧里走不了,但是我们几个也醉了不是很方便,所以没办法把他送回去,你能不能过来帮忙把他送回家?”
徐子瑜接到电话就过来了,看到尹煦喝醉的样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被尹煦不耐烦地推开了手,他撑开眼睛,眼前全是模糊摇晃的人影,他语气有点委屈地斥道,“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走得很痛快吗,你凭什么后悔,是你先喜欢我的,你有什么资格逼我做决定?……”
徐子瑜怔了一下,眼神柔软地看着这个心情脆弱的男人,“我怎么会不要你。”
尹煦不说话了,被拔了电源线一样沉默了下去,被徐子瑜再触碰的时候也表现出了配合顺从的意思,徐子瑜把他送回家,他下车的时候在路边吐了,折腾了好半天才能上楼。
徐子瑜从他身上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把他弄到了床上以后动手给他解开身上的脏衣服,听到他絮絮叨叨的低语,“你不能不喜欢我……我只是不想做决定,我不是不喜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徐子瑜在他旁边躺下来,吻了他一下,轻声轻气地道,“那你就暂时忘记那个让你不痛快的决定吧,我喜欢你,我就在这里。”
魏思远还是没底气放弃尹煦,他喜欢一个人五年,对这个人的感情就像深入骨髓的习惯,就算伤心失望,也还是存留一丝侥幸不甘。
他强迫自己避而不见半个月,可是再看到他一眼,又想要原谅他了,再看见他对自己笑一下,又觉得自己的失望不值一提,哪怕是他那么自私地恣意伤害自己,他还是想要抱住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和好如初。
魏思远回到宿舍冷静下来以后,才突然想起尹煦的琴谱放在了他的书包里,他知道自己和尹煦的争执造成了嫌隙,本来想着等尹煦消气了以后才去和他联系,可是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以后,还是没忍住在天亮的时候早早地出了门。
尹煦家的门不知道为什么从里面反锁了,用钥匙也打不开,魏思远以为他在和自己生气才故意锁门不让他进来,便耐心地在外面等他,打算等他起床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
魏思远在他门外等了五个小时以后,反锁的门终于自己从里面打开了,徐子瑜穿着那件魏思远也穿过的酒红色的带绒卫衣,下面穿着学院风的灰色百褶裙,黑色及膝长袜和一双白色的绑带布鞋,从里面走了出来。
站在门外有些疲惫憔悴的魏思远把目光凝在了她身上,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敲了脑袋,他看见徐子瑜神色平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眼中有些很是轻视的意味,好像看着一个抢了别人玩具的亲戚家的不懂事的熊孩子。
然后魏思远的目光缓缓地越过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阴影里衣衫不整的尹煦。
不过就是那么一刹那,魏思远死心了。
他眼睛触到了尹煦慌张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了头,然后看见了手上的琴谱最上面的题目,是尹煦很漂亮的字体,Riddle,意思是谜语。
原来这就是尹煦给他的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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