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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卤水与软豆腐——潘安骑驴笑

时间:2017-03-18 17:27:28  作者:潘安骑驴笑

  纪伯望说,“又是数学?”
  徐子悌哭丧着脸,悲愤交加:“不是啊哥,数学刚上来,化学又下去了,你化学怎么样啊,这周给我补补?”
  纪伯望点头说行,又问:“你马上快高二了,想好分文分理了吗?”
  “文吧,我数理化实在不行,背了公式我都不会用,这学校是理科好,文科也有快班,可稍微差点。”徐子悌神色恹恹,“你还有二十天就高考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纪伯望:“差不多了……”他低头扒拉书包,嗅到点淡淡的香水味,“这是什么?”
  侧门处无灯,唯有一丝月明,徐子悌定睛一看,那是个绑了条粉红色丝带的小玩意,原包装应该是很精美的,不知道被谁塞进了他书包里,他压根没注意,等被纪伯望拿出来的时候,这小盒子都快瘪成纸片了。
  纪伯望见他神色中也带了惊讶,不似作伪,边问边拆:“谁送给你的?”
  徐子悌不明情况:“不知道谁塞我书包里的。我要知道有人送我东西,我肯定早拆了,还能留到现在?”
  盒子里面的小东西不沉,是个打火机,金属外壳,触感冰凉,摸上去凹凸不平,纪伯望借着月光一看,外壳上刻出一大一小两颗心,还有徐子悌的名字。纪伯望指尖在火轮上一抹:“我不知道你还抽烟。”
  徐子悌摇头:“我不抽。”
  夜晚的校园被无声地分割成两片区域,一块是灯火璀璨的宿舍楼,一块是空挡无人、徒有月明的教学楼,纪伯望与徐子悌被夹在了中间,两人隔了层铁栅栏,手心里的一点点火苗在风中摇摆不定,微光颤抖,照得徐子悌面白如玉,眉目仿佛工笔勾勒,鲜艳如画。
  纪伯望看了会儿,黑黝黝得眼底有两点光亮,仔细一看,是小小的徐子悌。他啪地一声关上打火机,递给他:“你不抽烟,就还给人家小姑娘。”他说这话时声音略沉,掌心摊开,里面躺这枚八角磨圆的小长方体,银色外壳在月辉下折射出一种冰冷的光。
  徐子悌笑:“你这方面怎么这么不开窍。”他根据自己在小学初中那几年发展出的几朵短暂的烂桃花,教导道,“女孩子送的东西怎么原样还回去,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回一份新的才对。”他伸手去拿打火机,猛然被纪伯望一把拽住了手,紧紧握在掌心。徐子悌慌乱地抬头,月黑风高,纪伯望那双眼睛又深又静,看得他心惊肉跳,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手往回抽。
  纪伯望不让他收回:“你说我在哪方面不开窍?”
  徐子悌:“……”
  纪伯望开始给他分析,头头是道,条条占理,先从物质开口:“你看,咱俩认识一年了吧,这一年里我对你怎么样?咱俗一点,先从物质上的开口,你生日节假日礼物我一个没断过,考试考好了送礼祝贺,没考好我也送,就为逗你开心,还附带周六周日全天补课,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纪念日——哎徐子悌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跟哪个朋友认识一个月三个月一百天会送你礼物的?行,那这就当我有钱烧得慌,看你特别顺眼,就想往你身上花。”
  徐子悌哑口无言:“……”
  他换了个角度,开始往精神方面升华:“那咱们不提那些俗的,说说别的。你看从咱俩认识以来,我天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在这儿等你,一等就是半小时,只为跟你说几句话,你说这是哪个普通朋友能做到的?寒假你哥想把你往补习班塞,结果你路上绕去了商场,半天把钱祸祸光了,是不是我给你义务劳动了一寒假?哦这个就算了,其实天天见你往我这儿跑我心里挺乐意的……”
  徐子悌气息不稳地打断他:“我拿那钱给你买了块表啊……”
  纪伯望糊了一把这败家孩子的头:“下次还是别了,你那块表到我手里才几天就开始跳秒,我都不乐意戴。”
  徐子悌瞄了一眼他的手腕,那块表盘暗搓搓地刷着存在感:“……”
  纪伯望正色道:“别把话题带歪,咱们继续说我在精神方面对你的付出……”
  徐子悌简直要疯:“够了哥,咱够了,哥高考完想要什么一句话,这打火机我明天就还给人家,不知道是谁送的我就往垃圾堆里扔,你能别在这方面精神污染我吗?”
  纪伯望不满道:“这怎么能是精神污染呢?徐子悌你敢说这一年里,你真一点不对都没觉察出来?你真不知道我对你什么意思?那你最近见着我都不往我身边凑、摸你一把就红脸又是什么意思?你别以为天黑我看不出来啊,你看你看,你现在耳朵还红着呢。”
  徐子悌磕磕巴巴,惊吓过度母语忘了七八:“我、我我……”
  纪伯望见小孩脸上表情五花八门,变了又变,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脚,心说不能逼得太过,便放开了他的手,怜悯道:“你回去自个儿琢磨琢磨去吧,在这方面不开窍的徐子悌同学。”
  徐子悌在飒爽的午夜凉风中瑟瑟发抖,拖着虚软的步子,深一步浅一步地挪了回去。他背后,超常发挥的纪伯望同学在深夜凉风中悄无声息地抹了一把冷汗,庆幸道:“……还好先一步把他怼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求评论求收藏。

  ☆、第九章

  纪伯望这个人,其实特别能装。别看他一天到头都板着张脸,仿佛面部肌肉坏死,很少有人能看到他露出个笑脸,连皱眉都少见。他那五官随他爸,又硬气又气派,外人跟他说上几句话,一看他这副做派,就自然而然把他往冷面冷心寡言少语狂拽酷炫的霸道总裁这个框上套。
  其实他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正儿八经的军三代,打小就在军区里混,后来年纪再大一点直接被他爸踢进了部队训练,里面都是些军痞子老油条,天天跟这伙人混一块,就没人不学坏的。
  那些人不知道纪伯望身份,只以为就是个被扔进来让他们逗趣的小鸡崽,白天训练就不太正经,教完好的就开始教他打人的时候怎么下黑手;晚上胡吹海吹,什么荤话都敢往外说。纪伯望耳濡目染,本来就不是一课多正的苗子,这下彻底被熏陶的枝叶乱叉。他家最上面的那纪老爷子注重仪容,看不惯大孙子流里流气的嘴脸,训起来就拿着拐杖追在后面打。
  老爷子那根拐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通体漆黑,宽约二指,扬空挥下时啸声戾耳,抽下去一棍一道痕,能肿好几天。纪伯望躲又不能躲,更不能还手,还不能绷紧了肌肉硬抗——真要是让老爷子抽他结果把拐杖抽断了,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编排他呢。几次下来他吃足了教训,苦练面瘫之法,久而久之就成了张不起波澜、喜怒无形的脸。
  这一招很有效果,他站着的时候,背直如松,行动之时一板一眼,很有些说一不二的铁血男儿气概。外人看见他,不乐意相信其实他不仅满肚子坏水,还有隐藏的话唠属性。当他稍微动了动坏心眼,没防备的人就被他绕了进去,这招百试不爽,用到了徐子悌身上,不就把他怼翻过去,怎么都缓不过来吗?
  徐子悌前脚进宿舍楼,后脚大门落锁,关门的大爷看见他恍恍惚惚地往楼上荡,说:“哎,小伙子,怎么又是你最后一个回宿舍啊,你是哪个班的,我得找你班主任说说,你这谈恋爱也太明目张胆了点。”
  徐子悌目睹这张絮絮叨叨的老脸,瞬间回神,蹬蹬蹬往楼上跑:“什么谈恋爱,我没有谈恋爱,我不知道,大爷你晚安,我先上去了啊。”
  他宿舍的人都对他晚归的情况习以为常,一见他推门进来,余尚杰哭丧着脸把笔一扔:“卧槽,又他妈要熄灯了,老子作业还差一半没动呢。”
  徐子悌:“……”
  任茴很奇怪:“今天作业也不多,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写完?”
  余尚杰的声音从黑暗里幽幽地飘出来:“你不能拿你心目中的标准来评判作业的多少,这是不人道的。”余尚优日常怼他哥:“人任茴的标准怎么了?不就是单单一门数学就能比你高五十多吗?要是全世界真用你那标准评判的话,那社会得凭空倒退多少年?”
  余尚杰怒道:“不拿我的,用徐子悌的也行!哎,徐子悌你这次数学多少?”
  “额……”徐子悌道,“我最近一直在补数学,你确定要问我吗?”
  余尚杰卧槽一声,识趣地闭上了嘴,抽噎着爬上床。
  任茴道:“徐子悌,你在哪儿请的家教啊?”
  徐子悌摸黑脱衣服换鞋:“怎么了,你也想请啊?你数学那么好,还要补吗?”
  任茴道:“哦,不是。我今天发试卷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卷子,上面那第十八题全班只有你做出来了,我看了看那解法,比老师教的简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家教教你的?”
  徐子悌心想学霸就是学霸啊,看问题关注点都跟别人不一样,他说:“其实不是家教教啊,你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我脚烫了,有人把我送到了宿舍?就是他在教我数学。后来我请他吃了顿饭,我们一来二去就熟了,他学校就在咱们边上,一货真价实的学霸。”
  余尚杰抢答:“这他妈怎么可能记不得,他可没少来咱们学校门口资助你,天天充当志愿者关爱山区贫困儿童,嘿我为什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怎么没个人来关爱关爱我呢。”
  徐子悌说:“贫困儿童余尚杰同志,那么多包牛肉粒芒果干最后都进谁肚子里了?”
  余尚杰死皮赖脸:“我深受党恩,这不在这儿常铭五内呢吗?”
  徐子悌大笑一声:“党不需要你这么惦记着,报恩还是要落到实处,光讲那些虚的有屁用,你就把宿舍地扫了吧,明儿可排到你了,任茴都替你好几次了。”
  余尚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知道了,党和广大穷苦黎民群众的联络员徐子悌宿舍长。”
  徐子悌趿拉着拖鞋,摸黑钻进了浴室。夜里熄灯以后就没了热水,他天天晚上都这个点回来,就只能洗冷水澡。好在现在是五月开头,气温回升,徐子悌麻溜洗个澡,抖抖霍霍地从浴室里出来,借着从门上方的两块玻璃那儿漏进来的走廊上的光一瞧,昏暗的宿舍里还有个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徐子悌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认出来是谁,他压低声音问:“任茴,你怎么了?”
  任茴没回答,只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
  =====
  徐子悌当天夜里就失眠了。他翻来覆去,纪伯望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荡,想装失聪听不到都不行。他跟纪伯望混得久了,对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用心掩饰过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冲他俩出来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他给他抓娃娃,抓到后来电影都开场了他都不乐意进去,说什么都要把角落里那只举手投降翻白眼的可达鸭抓住。徐子悌先是柔声细语的劝,后来直接上手,生拉硬拽揪着他进了放映厅。
  打那以后徐子悌就知道,其实纪伯望跟他一个水平,都是个二愣子。可惜二愣子里也分等级,有的是聪明的二愣子,比如说纪伯望;还有自作聪明其实特别傻的,比如说徐子悌。
  徐子悌晚上没睡好,全靠白天上课补眠,结果被老师当堂揪起来,让他站到教室后面醒醒眠。他熬了一整天,吃饭都没胃口,混混沌沌,一直到晚上去找纪伯望才猛然清醒过来,慢吞吞挪到了铁门前。
  对方看见他格外平静,好像昨天晚上那一番真情独白、内心剖析都是他的错觉。既然纪伯望不把话挑明,那徐子悌也乐得装傻。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徐子悌期末考完放暑假才算挑明。
  那天徐子悌格外兴奋,他一天考三门,连着考三天,差点考吐出来。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他考完就拖着小行李箱,兴高采烈地要回家,结果还没出宿舍门,就给人堵了个结结实实。
  他抬头一看,纪伯望正看着他,面无表情。
  徐子悌很诧异:“哎,你没我宿舍门卡,你怎么进来的?”
  任茴从边上探出个头,解释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了,就把他带上来了。”
  纪伯望拎了一下他那小行李箱,估摸了一下重量,发现不重,四处一看,这人把鞋子衣服原样不动地全都留在了宿舍。纪伯望很好奇:“你这箱子里装了什么?”
  徐子悌解释:“就几件衣服。我带到学校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其他的都在家里,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回去。”
  纪伯望蹲下身:“那你也不能把东西就这么丢在宿舍,带不回去的你就放自己柜子里,我看你这宿舍楼今年暑假八成还是要再修整一下,装修队把你那衣服鞋子踩来踩去,一个暑假过来你别想穿了。你这行李箱里都装了什么啊,怎么这么轻?”他把拉链拉开,箱子吧嗒一声,从里面掉出来一只小小的玩偶鸭子头。
  纪伯望:“……”
  徐子悌:“……”
  暗搓搓围观的任茴:“……”
  纪伯望平静地夸奖道:“你做的很对,把最重要的东西都打包带回家了。”
  徐子悌强装镇静:“这东西又不占地方,我随手就塞进去了……”然后他一对上纪伯望的眼睛,就把后面的话全咽了下去了。
  任茴察觉到这两人之间莫名的氛围,扭身钻进了卫生间。宽大而杂乱的宿舍中央只有一蹲一站两个人,六点多的夏日夕阳余威尚在,斜光披散在宿舍白瓷砖地板上,光线式微但温度不减。徐子悌刚回宿舍蜕去了校服那层皮,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衣服款式很简单,纯棉灰短袖质地很好,贴在他身上时,有一种柔软的质感。头发汗湿贴在脸颊上,跟沾了汗水愈发白亮的皮肤成了鲜明的对比,面颊红润,气息不稳,两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睫毛留下了片狭长的暗影。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春意之中,仿佛是少年初识情滋味的姿态,带着种天真跟情丨欲交错时难言的美感,仿佛初熟的青苹果,只有饱受阳光滋润地一边才能泛出点红晕,凑近了轻轻一嗅,就能闻到那新鲜的、难掩的、还带着青涩的、甜蜜的味道。
  纪伯望看了会儿,忽然站起来,紧紧把人搂到了自己怀里。
  他与徐子悌不同,一身血肉仿佛钢铁铸就,动情时怀里温度高得吓人,蒸腾出的全是他自己的味道,初闻很好,久了就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徐子悌被这温度烤得手软脚软,陷在他怀里仔细嗅他的气味。纪伯望低下头,温柔地蹭小孩的嘴唇,摩擦间带来的麻痒与呼吸交融时产生的眩晕感让徐子悌一时晃了神。等听到卫生间突然的冲水声他才吓了一跳,纪伯望的舌头从他口腔里退出来尚不知足,又在唇上吻了一下,啾地一声。纪伯望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晚上再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求评论求收藏。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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