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对劝酒有种偏执的深情,不醉不归或酩酊大醉就跟中头等奖似的,是无上荣耀的巨大喜事。
严融如愿以偿的醉了。
如的是谁的愿,得的又是谁的偿。
不好说。
架住几欲坐不直的严融,沈潭还是那副泰山崩塌在他脸上也炸不出水花的样子,“你们慢喝,我送严融回去。”
沈潭拼命把人灌醉的用意,一众老油条心里门儿清,看看“温顺倒在沈潭怀里”的严融,含着不露深意的笑容,纷纷道:“沈总慢走。”“下次再聚。”
此后,沈潭和严融被众人主观臆测的关系,不说人尽皆知,大概也要在圈子里广为流传一段时间。
等严融第二天爬起来,绯闻男主角的高帽已经摘脱不掉。
“沈总,正好我也要走,不如让我顺路把严老师带回去吧。”还没出门口,就有小角色挡路。好像顺路也能成为他的一大优势似的。
“我也住那家酒店。”沈潭对俞清说,没什么盛气凌人,却已经高不可攀。
没想到沈潭会这么说,俞清一时有些语塞,不顾拼命朝他使眼色的经纪人,还是坚持道:“兴许我离严老师比较近。”
这就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敢跟金大腿回嘴,暗暗留意这处动静的众人不由有点佩服这个小艺人的胆量。
沈潭冰层一样的表情有些松懈了,唇角微微的上扬,与其说是笑意,更确切应当是蔑视,“你也睡他房里?”
全场似乎有一瞬寂静,又似乎一直哄闹无比。俞清怔在原地,任沈潭携着严融从他身边路过,像个轻而易举战胜的将军,连眼风都不屑给败北的敌人一个。
事实上沈潭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对有胆魄的人他总是会高待一些。
俞清收起他失败者傻不愣登的表情,回头已不见两人身影,他抿起唇,任经纪人在旁边尽量不那么张牙舞爪的气急败坏,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对战败者非议的眼神。
地位差异,人格却平等,喜欢更是没有错的事情。
甫一出门,一经夜风吹洗,方才的牛逼哄哄在怀里人滚烫的温度前,泄的一干二净。
严融的助理小郭被对沈潭来说有些莫名的神助攻孟思涵牵扯住,唯有他的助理小汪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
“怎么样老板,我的主意是不是很正点?”
小汪是个男生,长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扬,还是个究极话唠体,却意外很受沈潭赏识,才进公司没几年,就已经是第一助理,沈潭出门带的最多的就是他,私人生活方面的事情也多是他帮忙处理。
公司里外如何猜测不得而知,其实不过是因为,沈潭心水严融的事无意被他撞破,而从此小汪便积极的替沈潭收集有关严融的素材,有时他遗漏的还是小汪替他补全的。
所以小汪怎可能不受重用。且小汪也不怕沈潭,无时无刻不贯穿他的话唠精神。
“还可以。”沈潭随意敷衍。软香温玉抱在怀里,严融的呼吸吹在他脖子里,沈潭的心跳略有迅疾,搁在严融腰间的手心沁出潮湿,想收回来抹掉点汗,那只手却像遇上磁铁的铁皮,吸得紧紧的,怎样都不肯挪一点位置。
沈潭绷着背脊,甜蜜一下太多就成炙烤。
小汪在后边偷笑,头一次看老板这么手足无措哦。好可爱。
沈潭像背后长了眼睛,回头瞪视,一壁的严厉目光。
小汪面上登时噤若寒蝉,心里还是喜不自胜。
事情要回到严融借故离席后,小汪趁机凑过去朝自家老板嘀嘀咕咕。
“老板,你干吗给严大神挡酒啊,就是把大神灌醉,很多事情才好办呀。”
沈潭不赞同,“酒多伤身。”
“哎呀,你想啊,严融喝醉了你就可以借故把他送回去呀,免不了身体接触哦,说不定还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凭着小汪细致入微的观察,从沈潭忽略不计的眉心变动中看出了他的心动,于是再接再厉。
“伤身也是一时的,以后你可以关爱他一辈子。”
这就是沈潭画风突变的原因。只是小汪没想到沈潭会做的这么明显就是了。
果然脑子好的人情商都低,总裁因为脑子特别好,所以情商特别低。
不过在场他最大,一切他说了算,哪怕他要当场强吻严融,其他人也不能呵斥,只有鼓掌的份。当然前提是严融愿意。
想到此,小汪看了眼已经人鬼不分的严融——虽然因为老板护得太严实,他没看到几根头发丝儿。
管他呢,大不了就是承受害老板失恋的怒火。
没一会,小汪抖了抖,想想还有点可怕。
严融感觉自己飘在一团棉絮里,他想顺其自然的自由徜徉一会儿,却总有股力量不轻不重的拉扯着他,把他往一个方向带。
严融想挣脱,没有力气,只能被他拉啊拉啊,眼前陡然多出一张床,他一喜,立刻没骨头似的瘫在上面,有点硌人,不过严融喜欢硬板床,弯起嘴角蹭了蹭。
嗯?怎么感觉床更硬了点。
沈潭半搂半抱着将严融弄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正要把人塞进去,一直乖巧绵软的严融突然不安分了,不肯配合他,半闭着眼开始胡乱挣扎,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因为含糊且声音极低,沈潭只能辨清“软”“飞”之类几个字眼。
虽然这样迥异于常的萌态令沈潭心泛涟漪,但当务之急还是把人塞进车里。而他又不十分想假借他人之手,只得不那么温柔的夹持住严融双臂,抱住他扑棱的长腿一鼓作气运送进车,到时再调整姿势。
紧跟着自己也钻进车里,示意小汪上驾驶座开车——这也是这位小同志存在至今的唯一意义。
把东倒西歪的严融扶正,头按到自个儿肩上,一手护在严融腰间,一手搁在自己膝上,沈潭摆成正襟危坐的姿势,面容严肃的吩咐道:“开车。”
车子渐渐启动,严融也仿佛找到了舒服的体位,重复安静,在车子的缓慢加速中,他忽然蹭了蹭沈潭的肩膀,嘴里小小的呢喃一声:“舒服。”
麻痒自那一小块皮肤迅速窜遍四肢百骸,在全身炸开绚丽的花。
沈潭的身体有一瞬紧绷的坚硬如石。
这一路沈潭过得如梦似幻,呼吸太重怕惊扰美梦,不呼吸会窒息。很难拿捏那份度。
绷着身体不敢动,怕严融收回刚才那句“舒服”的评价。
偶尔荷尔蒙冲脑,鼓起勇气低头看看,只看到严融浓密的长睫,和挺秀的鼻尖,间或露出一点润泽的唇。呼吸一下又重了些。
从吃饭的酒店到住宿的酒店,十分钟车程。
眼下路面通畅,车辆不多,小汪却很能掌握度的开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很长,二十分钟很短。
车入库,沈潭依照着先前那样,把严融半扶到剧组住的那层。
整个一层都被剧组包下了,此时剧组全部的人要不还在嗨,要不已经酣睡,走廊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
还有没几步就该到严融房间了,沈潭停在走廊尽头,低头看看严融被阴影埋没的脸。
今日相处即将结束,不虚此行是一定的,但总觉得还有所缺憾。
小汪已在下车时就很识趣的独自离开,临行前将严融经纪人偷塞给他的房卡又偷塞给沈潭。
仰头看了眼几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眼,沈潭稍一使力,就将严融打横抱了起来。
他微含起笑,走向今日的圆满句点。
在这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心中反而格外平静。
直到站在严融的房门前,看看他们俩目前的体位,沈潭犯了难。
可是没等他愁一秒,问题得到妥善解决。
门自己开了,门里站着一位满面笑容的漂亮妇人,“surperise!”
“……”据沈潭了解,眼前这位和严融眉目有些相似的,正是百闻不如一见的严太太。
☆、第6章
隔天严融醒来,觉得昨晚大概被外星人在脑袋里种植了块神秘铁块。
冷不丁看到床边站着个女人,铁块险些炸裂。
随即认清那是他麻麻。
紧跟着想起昨天他妈说要来看他。
第三-反应过来严太太大清早在他房间难道昨晚和他睡一张床上?虽然是亲生的,但毕竟快三十的人了。要是在法定婚龄成亲,都够当六个孩子他爹了。
第四……
“儿子。”严太太脸上的表情让严融心中不太妙,"妈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谢谢妈。”严融一边懒洋洋的将自己简单拾掇一阵,边在心中飞快思索,近来无事可瞒。
“可我一直对您很诚实。”于是他如实道。可惜宿醉后隔夜的装束给他的真诚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严太太不语,就那么瞪视着他,果真如同等待着他的“自首”。
严融无辜回视。
“胡扯!你还跟我说和沈潭没戏,那我问你,昨天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果然,严太太没坚持几秒就忍不住。这种时刻,严融都不急,因为他很清楚,严太太的沉默,就像开了缝的大麻袋,稍一抖落,心事就跟豆子似的,哗啦啦往下掉。
“在拍的戏正好是他投资,昨天全剧组一起吃了个饭,他顺路吧。”
严太太看着自家花容月貌的傻儿子,头一次生出智商凌驾于他之上的优越感,“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你知道他是怎么‘顺路’把你捎回来的吗?公主抱啊严融融!”
“……哈?”严融愣住。
严太太飞过去一个硕大的白眼,“你又以为沈樱干吗卡在这个时候复出?偏偏友情客串你主演的片子?在你跟沈潭相亲后不久。”
严融还停在惊心动魄的“公主抱”那段,但对突然扯到沈樱还是很莫名。
严太太忍不住给儿子脑袋瓜子吃了个栗子,“沈樱是沈潭妈妈啊傻孩子。”
“……”好半天,严融抓抓头发,“严太太,以后这种重要消息还请提前通知。”
“奥。”严太太神色散漫不以为杵,随手又丢来一颗原-子弹,“听沈樱说,沈潭是你脑残粉。”
严融:“……”
不理会秒变沉思者的儿子,严太太走到卫生间对着那块欧式圆镜做临行前的补妆,声音透过隔音并不完美的玻璃门传过来。
“看你们小两口感情那么好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就去把房卡退了回去了。”
……忽略前面和事实严重不符的定论,听到严太太果然有自己的房间他就放心了,“不多玩几天?”
“不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还要回去看你爸。”
*
老实说他喝大之后发生了什么真有点记不清了。就跟做梦似的,当时还有点印象,一觉醒来,只剩一点模糊的碎片,还要怀疑是否记忆出了差错。
严融没有旷工,还是去了片场——虽然迟到挺久。
工作人员们看到他如常的打招呼,让严融预感较差的心稍缓,直到碰上导演。
朋友间不需装腔作势,周导看他那眼神就像恨不得把他扒光数数他身上有多少吻痕。
严融对严太太口中的“公主抱”又信了几分。
“沉默的男人最会疼人。”周导收回射灯一样的目光,笑眯眯的说了句风马不相及的话,随后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背着手继续指导工作,“1号机位再高一点!”
“……”严融没让他的不明所以明显流露出来,虽然他确实怀揣着一颗莫名其妙的心。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后遇上几个副导也眼神各有暧昧,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埋着陷阱。
直到小郭告诉他沈潭昨晚的大放厥词,竟然说他们同住一间房!
虽然小郭一再强调几乎没人听到,严融会放心?只要不是百分百,几乎在第二天铁定也会变成几乎不!
粉丝对偶像的爱成分复杂,如果硬要分离解析,总能提取出至少一丝的“想嫁你”或“想娶你”。
严融不知道沈潭是哪种,估计是最奇葩的那种。
正思索怎么治治这只胡萝卜精,那人就堂而皇之的又出现了。
而沈潭一出现,所有人就看严融,好像他们之间连着一条必不可看的红线似的。
不,不是他们,而是他跟他,“们”字有时会排外,但大多时候都显亲密。
他们,不,他跟他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说真的。
探一次班是探班,探两次班就是奸-情。
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况昨晚的戏那么好看。
在一片“尽在不言中”的气氛里,果然见沈潭又朝严融的方向走去。
凝眉一秒,随手拿起身边的矿泉水,严融收起懒散搁置的腿,竟迎面把自己送上去。
众人心潮澎湃,睁眼准备看一场世纪的相拥。
沈潭眼神变柔,笑意在嘴角含苞欲放,而严融却已噙起一抹风度翩翩的笑,在即将与沈潭相逢时,却脚步没停,直接错身朝沈潭身后的俞清而去。
擦肩而过,视若无睹。
“小余,辛苦了,刚才那段演得不错。喝口水休息休息。”
沈潭僵住,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哎哟,闹别扭哦。
俞清在转瞬的怔然后,便是了然的失落,但演变到面上就成了受宠若惊,“谢谢严老师。”
倒像他才是长者,包容着严融幼稚的故意。
然后严融一转身,像才看到沈潭似的,略一颔首,客气又生疏道:“沈总来了。”
沈潭也来得厉害,仿佛刚才“相逢不识”的那幕全没发生过,回以客气的点头。
严融还在想算你小子识相,就听他又说:“昨天伯母交待我照顾好你。”
“……”
滚你个球!我妈才不可能……不说这种话。
如果刚才只是怒,现在就是大为震怒,只是这怒意被他牢牢封存在心里。无甚表情的转过眼,片场一片忙碌,每人各司其职,似乎谁都没关注这处动静,似乎他们就是这样一群敬业认真的电影工作者。
轮到严融的戏份,恰是跟俞清的对手戏,更巧是昨天俞清向他“请教”的那场,可惜中途被别有用心的人打断,后来他的时间又全被酒精占据,不知道俞清有没有自行领悟其中玄机。
看来是没有,才开始没几句话,俞清就屡屡被导演喊停,不是眼神不到位,就是表情太赘余,最后次数多了,更是连台词都念不好。
导演不得不暂停,把俞清单独叫到一边说戏。
小郭又送来夏日最佳伴侣--冰水和电风扇。
实在是热,严融薄薄一层妆都挨不住热浪侵袭,有要融化的意思。时刻候在旁边的化妆师过来给他简单补妆,严融余光看到坐在摄像机后面听副导说着什么的沈潭,然后将视线放在听导演说戏面有颓色的俞清身上,不再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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