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说：“找人看了吗？”
“哪里敢，这又不是什么毛病。”章筠惠压低声音，和大姐小声交谈：“我怀疑他找到了女朋友。”
“那就好了，我估计谈对象比你们开导更有用。”姨妈拍拍妹妹的手背，说道：“不过你也别太着急，等他们稳定一点再探探口风，跟女孩认识认识。”
“我懂。”
章筠惠点点头，想起石谨行小时候特别严重那几年，医生说这不完全是自闭症，目前还不能准确地归类，可能等他长大一点能够沟通的时候才能确定。
因为确诊不了，医生建议他们多交流，多点一起参加亲子活动。
但是后来人长大了，情况还是一样。
不愿意交流，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父母在他心中也不是交流的对象。感觉就像是，每一个人都得不到他的认可，亲人之间感情很疏淡。
“也怪我们以前太忙了，没做好他的父母。”儿子小小年纪就是保姆带着，后来长大一点就更不需要父母了。
“哎呀，他人都这么大了，你们也别自责，以后多关心关心。”姨妈中年才得了一个女儿，之前一直没生孩子，现在对孩子满腔爱意。
看见外甥这样，也有些责怪妹妹，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怪罪也没用。
“走了，去结账。”
姐妹俩结账后，走回孩子们身边。
小姑娘放开冰山表哥的手，扑到自己妈妈怀中撒娇。
“妈妈妈妈妈妈，为什么表哥整天不开心。”当然后半句她懂得咬耳朵。
“妈妈不知道哦，你怎么不问问表哥？”
“我才不要问。”问了也不说，小姑娘嘟着嘴，一路上抱怨都不跟自己聊天的哥哥。
石谨行偶尔能听到小表妹的控诉，但是一哂而已，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
“跟妈妈聊几句吧？”章筠惠走到他身边，同时给他一瓶矿泉水。
“谢谢。”接过那支巴掌大的水瓶，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士，等她说话。
“觉得很勉强吗？跟家人相处，是不是让你没有任何温暖感？”
“没。”感情当然有，只是责任更多一点。石谨行按照自己想法在履行为人子女的责任，把自己所能给的都给他们而已。
“那是怎么样的呢，你对家人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突然聊这些？”石谨行轻蹙着眉头，面露出一点点的抗拒和不解。
“想交流一下想法，怎么了？不想跟我聊天？”章筠惠觉得自己儿子在一定的范围内很乖，但是就是有一种没办法接近他的感觉。
“……”石谨行抿着嘴角，确实是不想，他向来很反感被探究。
“年纪越大就越觉得，我们家的家庭不够多欢声笑语。”章筠惠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也许以后你结婚了会好一点。”
等家里边多了小宝宝，整个家就会不一样了。
“我应该不会跟女人结婚。”石谨行给章筠惠一个惊吓，说：“我现在喜欢的人不是女人。”
“也就是说现在有喜欢的人？”章筠惠压下自己心头的惊讶和不理解，尽量用引导的语气：“那么能聊聊，你为什么喜欢那个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这些问题太尖锐，她都没有抱着被回答的希望。
“因为相处得好。”石谨行却回答了她，看着前方的眼光有些飘远，似乎要穿越地平线：“我第一次喜欢别人，可他是个男的，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女孩。”
“长得很像女孩？”章筠惠也是够压得住，脸上一片平静。
“不是，打游戏认识的，他玩女号。”
听完儿子的叙述，章筠惠点点头，原来还是网恋，这很时尚：“那后来呢？”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侧头一看，他脸上竟然十分严肃，好像在考虑什么严重的问题。
“后来约他见面，发现是男的，我跟他说我不喜欢男的。”
“这样。”章筠惠松了一口气，不喜欢就好。她庆幸自己当时压得住气，没有直接跟儿子吵起来。
同性恋这个事确实有点严重了，自己家就一个独生子。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打击太大了。
“可是过了一个晚上，我约了他第二次，让他跟我在一起。”石谨行陷入了回忆里，嘴角勾了勾。
“……”绝望的妈妈。
“他并不喜欢我，过了一个月就分手了。”想起那段郁闷的往事，嘴角下压。
“……”起死回生的妈妈。
“后来过了半个月，他找我复合，我们继续在一起。”这个有点小甜蜜，毕竟对方主动。
章筠惠说：“你直接告诉我，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一次性说完好吗？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起起伏伏的落差。
第64章
石谨行这才注意到妈妈的表情，不过并没有任何隐瞒：“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在章筠惠还没发表意见之前，他说：“我愿意分享, 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会尊重我的选择。”
一句话堵得章筠惠无话可说，而且心里酸酸地：“你说的没错, 只要你真的喜欢, 我们不能替你做决定。”
做父母最基本的，就是尊重孩子：“我和你爸爸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我知道啊, 所以我才敢说。”石谨行的神情一片平静，似乎被接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就是这种人。
“对方父母知道吗？家里几个孩子？”章筠惠心里想，自己这样的家庭观念也许能够接受, 但是对方呢？
“我不清楚。”
“你连他家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嗯……”因为平时沟通之较少。
石妈妈开始担心儿子和对象的感情生活是否健康：“那又照片吗，给妈妈看看。”她真的有点好奇，怎么样的人, 才能跟石谨行处出感情。
“没有。”石谨行压了压嘴角, 突然发现自己对陶烨知之甚少，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你们真的在处对象？”
接收到妈妈怀疑的目光，石谨行心情骤变，马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陶烨发信息。
“发一张你的照片过来。”
这时候陶烨在逛市场，他无聊打算自己学学做饭，用来打发时间。
蹲在小地摊变挑选胡萝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出来看到石谨行的信息：“干嘛，想我了？”
翻到前几天在学校草地上胖子偶然拍的照片，发过去给对方。
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神情很自然地站在那里。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他本来不灿烂的脸也变得明媚可人。
“几岁了？”石妈妈看到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成年了没有？
“二十一。”石谨行给妈妈看了一眼，把手机收起来。
又被妈妈夺了过去：“我再瞅瞅……”可是她说话不算数，瞅着瞅着就拿着手机上前追石谨行姨妈去：“萌萌她妈，你来看看！”
“看嘛呢？”抱着孩子的姨妈转过头来。
“看我们家谨行的对象。”看石妈妈那兴奋的样儿，好像不记得之前大喘气的辛苦。
是谁说要是儿子是个同性恋就打击大发了，肯定不是她。
“哟……”姨妈拿过来好好瞅瞅，越瞅越糊涂：“惠啊，这是个男孩子。”
“他就谈了个男孩子，也难为他肯跟我说。”这才是石妈妈感动的地方，终于可以参与儿子的感情生活。
“将来怎么生孩子？”姨妈什么都不担心，他担心外甥老无所依。
“领养也好，试管也罢，这倒是不重要。”章筠惠心里面纠结着一件事：“我该跟他爸说吗？”
今天来买东西，石谨行的爸爸没来。
“妹夫可能接受不了，你帮孩子瞒着点。”姨妈提议道。
“我看也是。”
不敢冒这个险，章筠惠把手机还给儿子，顺便叮嘱：“你别跟你爸提起，他可能不会理解你。”
虽然石谨行的爸爸也是留过学的人，但是不确定，万一他不能接受那么遭罪的就是孩子。
“嗯。”石谨行无所谓的态度，他从来不觉得父母能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
他只是从来没想过要把陶烨带到父母面前，因为那样可能会受委屈。
“顺便跟那孩子……叫什么名字？”章筠惠一次问个清楚：“才二十一岁还读书吧？哪个学校的？又是哪里人？”
“叫陶烨。”石谨行回答了名字，其余的不想说：“妈，你别管那么多。”
“那怎么行，你把电话给我，我有空找他聊聊，顺便帮我带个话儿，就说我知道他，不反对你们谈，不过要好好谈。”章筠惠害怕的是，现在的年轻人没有长性，也不够成熟。
耍个朋友，动不动就分手。
像他们家谨行，分分合合好几次了没？
“有可能吗？”石谨行不可能把电话给她。
“你不说我也能查不出来你信不信？”章筠惠改用威胁的。
“这么大能耐就去查。”石谨行不受威胁地说。
石妈妈被呛声了，可是竟然一点都不恼火，她觉着挺新鲜的。原来石谨行也有脾气，会跟人撩狠话。
“呵呵，那你等着。”
晚上和陶烨打电话，石谨行给他说了一句：“要是有一个尾数3668的电话打给你，你就挂了。名字叫章二丫的微信加你也别加。”
“……”陶烨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神经向来敏感细腻：“怎么了？这个电话有什么问题？”
“她是我妈。”
哐当一声，陶烨手中的杯子摔到了地上。
刚倒的开水溅了一地，有一小滩溅到了陶烨的脚踝上，那里的皮肤顿时红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起了几个水泡。
“怎么了？”石谨行着急地问了一句。
陶烨没有接他的话，把手机放到一边，出去拿扫把和拖把进来收拾地面的碎片和水迹。
“陶烨，陶烨？”石谨行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他。
这期间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陶烨才回来拿起电话继续说话：“喂，还在吗？”
石谨行一直都在，闻言立刻问道：“刚才怎么了？”他心里还在跳，几乎就要打电话给董少轻，叫他马上过去看陶烨。
“嗯，出了点小意外，杯子打碎了。”
“我给你卖的杯子？”前阵子石谨行弄了两只配对的杯子，这才用了没多久。
“是啊……对不起，这么好的杯子。”陶烨刚才扫地的时候，心疼得无法呼吸。
“怎么会突然打碎？受伤了没？”石谨行轻蹙着眉头，抓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手滑了，没受伤。”垂眸看着自己脚踝上的水泡，陶烨没有说出来。
“嗯，杯子没关系，我这边选一对带回去。”石谨行考虑了一下，干脆说：“我会提前两天回去。”
“这样可以吗？”陶烨的心脏扑腾扑腾跳，从刚才在现在就没有平静过，再一次听见石谨行提起相关的东西，他都会心悸不已，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你还是不要提前回来，多陪陪你家人。”
“不用，他们自己也玩得开心。”
“那你就回来吧。”考虑了片刻，陶烨又松口了，他其实很矛盾现在。
既想石谨行按照正常计划进行，以免增加被发现的风险，又期待石谨行快点回来自己身边，让自己安心点。
“你要提前回去？”
“嗯，有点事。”
回答着石爸爸的问话，石谨行和妈妈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
“行，那就回去吧，自己好好安排。”石爸爸点点头，不干涉儿子的行程。
章筠惠跟随儿子的脚步，跟着他进了电梯，又跟着他进了房间……虽然被目光警惕地看着，不过她无所畏惧掏出一个盒子：“免税店买的，给你对象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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