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欧!”朱莉尔看见我后立刻精神地抬起手臂挥了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灿烂微笑。
他的父亲也很快回过了头,看见我后以极快的速度从椅子上起身,笔直地站立着对我行了一个军礼,“莱欧蒂尔医生!”
我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队徽,稍微有些惊讶,“荆棘鸟?”
“我是讨伐军第一大队附属小队,荆棘鸟特战队的副队长,比诺·艾登。”他讲双手紧紧贴合在大腿外侧,对我严肃地回答道,“很荣幸见到您,医生。”
“荆棘鸟特战队,久闻大名了。”我笑起来,伸出手拍上他的肩膀,“坐下说话吧,我只是个医生,而你现在也只是我患者的家属而已,没必要对我这么恭敬。”
“明白。”比诺依旧动作干脆地对我低了下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调整了一下领口,握住朱莉尔放在被子上的手叹了口气,诚挚地说:“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朱莉尔的照顾,医生,如果不是您给她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条件和人员照料,她肯定不会笑得像现在这样开心。”
“莱欧对我可好啦!”朱莉尔插嘴道,她兴奋地晃了两下盖在被子里的脚,将被子踢得飕飕作响,“大家都特别好,还有一个今天才来过的大哥哥和辛朵莉姐姐,我都特别喜欢!”
“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我拍拍朱莉尔的脑袋,转头对比诺说:“抱歉打扰到你和女儿的相处时间,方便的话,我们单独谈谈吧。”
比诺听见我的话微愣了一下,但也立刻点头答道:“没问题,医生。”
“爸爸,莱欧,你们要去多久?”朱莉尔扯住比诺的袖子晃了晃,睁大眼睛用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呢。”
“几分钟就回来。”比诺扯下她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掌心里,移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医生只是想告诉爸爸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乖乖听话而已,不会太久的。”
“那好吧,我等着你们哦。”
我率先走出病房,留下辛朵莉和艾登夫人陪着朱莉尔,比诺在我身后将门从外面关好,站到跟随着我的脚步一路走出诊疗所,到了外面露天的平台上一个距离行人通道比较远的位置。
“医生,您是想问我什么事吗?”停住脚步后,比诺率先开口询问。他大概也是从我的表情中猜到了一些,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没人能从远处听见我们的谈话。
我点了点头,“在那之前,我先跟你讲讲小朱莉尔的情况吧。”
“好的。”比诺停顿了两秒,又开口道了声谢,说:“我一直以来都只有很少的时间和机会能陪在她们母女的身边,不能陪伴着我女儿成长一直是我的遗憾,虽然我的力量薄弱,但是前线正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才能守住城区的人民们的安宁,对于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感到无比愧疚。”
“我明白。”我理解地说,语气复杂而又怀念,“大多数人都会有那么几个不顾一切想要守护的人存在,只是我们用的方式不同而已。即使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能够以我们的力量在远处守护他们,也该感到满足了。”
“感谢您的理解,也再次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女儿的照顾。”比诺重新又向我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能听得出来这位在整个军队中都小有名气的军官对他的亲人是多么的爱护。我在心中感叹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想你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你女儿的情况吧。她的身体状况到目前为止,虽然不能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至少也没有走向衰败,在我们用药物和延缓性抗体的帮助下,她现在算是整个诊疗所中状态最好的人了,我们会近最大的努力帮助她恢复,至于最终的结果会如何——我为此感到很抱歉,但我的确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我能看见医生这么多年为患者们的付出,也知道您为了HLM病毒费尽心血,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闭了闭眼,“即使朱莉尔没能撑过去,我也希望她的存在能为抗衡HLM病毒出一份力,如果她这次的病例能为之后的研究提供更详细的信息,也算是值得了。”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感到胸口一阵闷痛,说不出的心酸感在血液中蔓延,“至少现在看来她的情况不算坏,我一会儿会让我的助手将她身体的具体检查报告拿给你看看。”我不忍再谈,将这个话题带过,开始询问我另一件相当关注的事情,“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其实也是为了朱莉尔,你是特战队的副队长,对HLM病毒应该相对来说比较了解,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你们的总队长嘉利米维尔·盖特是多年好友,所以接下来我问的话,我希望你都能如实回答,越详细越好。放心,我不会询问有关军事机密的事情。”
比诺立正道:“我以小队的名誉保证,知无不言。”
“我看过HLM病毒排查总局的调查报告,他们尽可能地排查了每一个在朱莉尔患病前与她有过接触的人,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HLM病毒的携带体。目前为止我有两个推测,”我伸出一根手指,问道:“第一个,在朱莉尔患病前,有病毒感染者接触过她,但没有留下任何人证物证,所以排查局没能查出来这个人的存在。我听说朱莉尔之前有去过前线部队探望你,在那个时候,她有接触过任何有嫌疑的人吗?”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比诺立刻否决性地摇了摇头,“我们小队对整支部队都相对来讲十分重要,所以上级对我们的检查和监管也更加严格,我能保证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感染上了HLM病毒,朱莉尔去的那几天,也没有离开过军营。更何况,时间上也不太能对得上。”
“那对于她在城区的那段时间所接触过的人,你有任何想法吗?”
“我也申请查看过那份排查局的调查报告,我们一家人认识的邻居或者朋友几乎全部都被调查过,有几个不在名单上的朋友和亲戚,但是都不在那片城区里,这段时间也没有回来过。朱莉尔一向被她母亲保护得很好,我想不到她还能接触到什么人。”
“……”我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她在学校的期间,也是完全封闭式的,不会让孩子随便走出校门,对吧?”
“没错。”比诺答道,“特别是HLM病毒爆发后,国家对孩子的看管和保护也更加谨慎,绝对不会让孩子单独离开成年人的视线。我太太也会负责接送她去学校和回家,所以我能保证她从来没有落单过。”
“睡觉的时候呢?”
“我不在的时候,她会和我太太一起睡,我们家的安保措施没问题,经历过严格检查,在房子里应该会是最安全的。”
“那就应该是第二种推测了。”我用极低的声调向自己确认,然后对比诺点了点头,“多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我也希望能知道我女儿染病的原因,防止更多人受害。”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对比诺摇了下手,开始往研究所走去,“你应该会回嘉利米维尔队长那里吧?”
“会,后天我就会回基地,和其他队员汇合。”
“替我送一份文件给他,这份东西不方便用电子传输,务必要让他亲手打开。”我说,“另外也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有时间的话,尽快来找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叔是不是越来越啰嗦了233
第27章
走回研究所的路上,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他说过的话,设想了一下之后的事情,再次开口问:“你们有任何亲人在城区里吗?”
“没有,”比诺摇头告诉我,“不过我们部队里有一个曾经的队员就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那条街上,他的腿伤了重伤,没办法再继续参与战队行动,所以在去年的时候就回城区了。”
“方便的话给我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吧。”我说,“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去一趟城区,说不定有些事情还得麻烦熟悉你们居住的那块区域的人帮忙。”
“这没问题,他虽然已经退伍,离开了荆棘鸟战队,但是依旧算是我们的一员,会很乐意为抗衡病毒的目标付出。”
我们回到朱莉尔的病房后,我本来想直接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单独相处,好好享受一下团聚的时光。但朱莉尔却拉住了我,硬是希望我能陪着他们一起,我只好暂时先放下手头的工作,留下来和他们聊了会儿天。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朱莉尔彻底心满意足以后,才返回上层研究所。
接下来我也再没有去打扰他们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连续几天都继续着C-V27的研究。杰拉德在这几天里也一直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变得更加亲近我一些,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在我坐在观察室里的时候盯着我看,在玻璃墙后面磨蹭着走动。他这种行为大概也是在适当地活动身体,这也让我更加希望能早一天带他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出去,但他的状态又实在是不太稳定,这一天的具体时间也依旧遥遥无期。
比诺·艾登离开诊疗所返回部队的第二天,我在餐区的角落桌子旁边看见了已经连续失踪好几天的尼约。他的脸色看起来憔悴了不少,黑眼圈很重,嘴唇抿着,握着餐具的手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一副被折腾得不轻的模样。不过他的眼神倒是神采奕奕,吃饭的样子也津津有味,倒是和他这个下一秒仿佛就要昏过去的苍白脸色正好相反。
我先去领了两份晚餐,才坐到了他的面前,用叉柄抵住他的额头,抬起他的脸问:“看起来你这两天在研究所里混得不太好啊,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戴布没跟你一起?”
“医生!”看到我后,尼约显示兴奋地惊呼了一声,但又立刻缩了缩脖子,谨慎地压低了嗓子,“我可是在干大事儿,当然不能有其他人跟着,不然到时候消息泄露,我们的计划根本不用开始实施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我们的计划?”我明白地跟他划清距离,“是你的计划,别扯上我。”
“别这么说啊,莱欧蒂尔大师。”他刻意换了个称谓,双手在桌子上合十,“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您需要继续在研究所待下去,而我需要更多详细的资料带回去给嘉利米维尔搞大动作,我们合作的话,岂不是事半功倍吗?”
“嘉利米维尔?”我对他扬了下眉,“你不是说他让你来只是为了帮我监视我们敬爱的所长先生有何所图吗?”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啦。”尼约笑眯眯地轻轻对拍着手掌,“至于更深层次的目的嘛,难道不是您建议嘉利米维尔队长放手去做的吗?”
我用手指敲打了几下桌子,对他故作灿烂的笑脸无动于衷,“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也没有多少。”尼约无奈地摊开手掌,“主要还是我缠着他让他说的,不然他说不定还不会告诉我这么多。”
“既然你都知道大概的事情经过了,那么,”我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我只是让他关注军方那边的问题而已,他是怎么怀疑到所长头上的?”
“这段时间整个政府和军方的局面都很怪,说不清楚的怪。”尼约显得有些若有所思,语气也飘忽不定起来,“我还不太能搞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嘉利米维尔的意思是要尽可能地调查清楚每一个和HLM病毒有关联的人,这些人包括军方大佬,包括各大高官,当然也包括各个研究所的负责人员。我这次来不仅能着手调查格格耳里所长,还能顺便帮您一把,省得您在百忙之中还要被他折腾来折腾去,这样多好。”
我保持温和地笑了笑,忽然问他:“嘉利米维尔对你好吗?”
尼约愣住了,“啊?”
“你平时挺机灵,怎么一跟我说话就老是一惊一乍的?”我拍了拍他的额头让他醒醒神,站起身拿着餐盒往外走去。
尼约反应过来后很快将餐盘放回清洁区,三两步追了上来拦在我的身前,也不说话,故意微仰着头用震惊的眼神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好笑地问。
“我哪里暴露了吗?”他低下头面露惊恐地伸出五指一一细数着,“说话方式?日常交流?眼神?说漏了嘴?”
“都没有。”我打断他,拎着他的衣领往前走了两步,再放开手让他自己跟在我身边,“我猜的。”
“这都能猜到?”尼约抱住头哀嚎一声,脚下踉跄着将身体转了几圈,“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
实际上嘉利米维尔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我早就猜到苗头了。我恶意地腹诽了一句之后,就听见他开始无休止地赞美嘉利米维尔。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开始双目放光,有些癫狂地挥舞着双手,看起来像是个手舞足蹈的街头卖艺者,“你知道嘉利米维尔在带兵的时候有多迷人吗?他的迷人程度至今为止我就只在两个人身上看见过,”他严肃地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嘉利米维尔,一个是被我们送过来的那个感染者。但是他们完全不一样,嘉利米维尔的每一个特点都在吸引我啊!我感觉我想是中毒了,我一定是中毒了。特别是他穿军服的时候,下命令的时候,忍无可忍揍我的时候……简直是太棒了!”
我尽量无视掉周围满脸疑惑的同事们投射来的古怪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在前方。
“我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住目光了,”尼约面露陶醉地继续说,“每次从他的部下口中听见夸赞他的话我都特别开心,有什么是比自己崇拜爱慕的对象受到大家欢迎更令人感到开心愉悦的呢?”
“你一定没有看过他十几年前还是个年轻的普通队员时被队长骂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请务必要告诉我细节。”他真挚地肯求着我,“我希望能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被你这样的小朋友追求,我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了。”我看他一眼,补充道:“细致地想象到。”
“我对于我没有参与到他之前的生命中而感到遗憾,”说到这里,尼约有些沮丧起来,“一想到他之前难过、经受痛苦、承受伤害的时候我都不在,我就好难受啊!医生你难道不会有这种想法吗?一想到自己没能在心爱的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就无比心痛的这种感觉。”
“嘉利米维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算在也帮不上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不会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即使我帮不上任何忙,也比在事后才知道事情经过要好受。”他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起来,“至少还能让他知道我在身边,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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