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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重生)——一舟河

时间:2017-03-22 18:12:56  作者:一舟河

  “抓好了。”许慎故作轻松地笑道。
  柳绵以用力环住许慎的腰身,作为回答。
  被用来套马车的马匹,因为要求稳当,通常都跑得不太快。但许慎骑着的这匹黑马,好似通灵性般,硬生生跑出了大宛良驹的速度。
  黑马宛如离弦箭,眨眼睛奔到了数丈之外。残留血迹的皇城街道,行人寥寥无几,唯有马蹄急促踩踏青石板的得得声。
  这夜,焦急等在府中的许道宁夫妇,没等到进宫觐见的爹娘。听完车夫不知所云的禀告,许道宁匆忙穿上官服,请求入宫觐见。
  许道宁撩开官袍,才在宫门跪下,就正好碰见了收到赵王传信急匆匆往宫里赶的魏王。
  由此,许道宁得知了弟弟的现状,也知晓了赵王预备做的开棺掘坟之事。
  暂且不论百官知晓此事之后会有何等阻拦,且说许慎与柳绵二人。
  出了皇城,连夜奔驰的两人在半路碰到了赵王一行人。
  来不及过多叙述,赵王言简意赅说了回京打算:“请温侯亭下的那位出来救长安。”
  “犬子福薄,未得老天垂爱。赵王爷好意,老臣心领。”看见被裹在凌宵枝条内的许长安,许慎心中剧痛。他深深呼吸两次,才佯装镇定地在马背上揖礼道:“若是那位现世,彩云间又要天下大旱,百姓何辜,苍生何辜。”
  鬓侧斑白的许慎,轻声恳求:“还请王爷下令放下犬子,让老臣带回府中去吧。”
  “司马大人不必担心,”不善骑术的迟砚,颇为狼狈地策马从后头赶了上来,“有迟砚在,彩云间必定不会大旱。”
  瞥见迟砚额间花样,许慎微微错愕,还要再说什么。柳绵却先他一步跳下马背,扑通跪在了迟砚马前。
  “夫人这是做什么!”迟砚吓得赶紧跳下马,伸手想要扶起柳绵,“迟砚受不起夫人如此大礼,夫人快快起来。”
  柳绵挣脱迟砚,板板正正地给他磕头:“公子年纪轻轻,正是壮志有为时候。妾身本该对公子此举加以阻拦,奈何妾身身为长安母亲,劝阻之话着实说不出口。”
  砰砰砰三个头,柳绵一个磕得比一个重。等悉数磕完,额间已然沁出血迹。
  “迟公子大恩,许氏没齿难忘。”重重磕完最后一个头,柳绵伏地不起。
  迟砚想起幼时不懂事,打了县衙的长孙,孀居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他眼底有水光掠过,面色却很沉着。
  双膝跪地,迟砚还了柳绵三个磕头。
  “当日令郎许小公子救晚辈在先,晚辈此番是为偿还恩情。”磕完头,迟砚拉起柳绵,柔声道:“一切都是晚辈心甘情愿,哪里能受夫人这般大礼。”
  见状,许慎只得叹息一声,亦下马给迟砚行了个大礼:“老夫代不成器的犬子谢过迟公子。”
  迟砚好不容易扶起柳绵,又要伸手去扶许慎,一时之间,颇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旁观的赵王还手握分寸,知道不能再多耽搁,及时出声拯救迟砚于水火道:“长安无法再坚持太久,许司马同夫人还是赶紧上马,先回京要紧。”
  “王爷此话有理,妾身险些糊涂了。”柳绵朝赵王福了福身,接着在许慎的帮助下奋力爬上了马背。
  一行人稍稍整顿片刻,复又重新出发。
  到达皇城十里外时,天色尚且熹微。
  连绵不绝的火光,宛若游龙,经过持枪鹄立的禁军侍卫之手,一路自皇城墙下绵延到温侯亭。
  銮驾留在山坡脚下,帝后相携站于高处眺望。远远瞥见径直朝温侯亭而来的火光,面容威严的皇帝抬了抬手指。
  候立一旁的魏王微微垂头颔首,而后竖掌做了手势:“动手。”
  围绕在温侯亭附近,手持各类工具的侍卫,得令立马拆起小巧别致的温侯亭。不到片刻,铁锤敲击木头声,石块落地翻滚声,混合地响了起来。
  小亭很快被铲平,最后块奠基石被抬开,露出黑色的土壤。光洁如新的铁锹铲进湿润泥土,数位侍卫挥汗如雨。渐渐地,四方形状的浅坑慢慢露出了形迹。
  脸如花猫的侍卫,手中铁锹头次挖到硬物时分,恰逢凌宵架着许长安上了山坡。
  亲眼见过许长安模样的皇后,忍不住啜泣出声。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魏王接过许长安。
  “皇上,让微臣来吧。”许道宁踏出半步,自后面仪仗队伍中露出了身形。
  这才想起许长安亲兄长在场的皇帝,摆了摆手,算是准了。


第82章 你给许长安喂了什么东西
  许道宁展臂,凌宵托着昏迷的许长安, 稳稳当当地送到了他手臂里。
  弟弟入手刹那, 强忍着没露出情绪的许道宁,险些当场红了眼睛。
  这时,许慎柳绵互相搀扶着, 跟着爬了上来。见到帝后二人,急欲行礼, 让皇帝拦住了。
  “都免了吧,”皇帝道, “今日你我乃是亲家,不拘这些虚礼。”
  “谢陛下。”许慎夫妇惦记许长安,也没有执着地非要行跪地礼, 只深深弯了个腰,便走到长子许道宁身旁去了。
  被亲兄长打横抱着的许长安, 安详宁静, 依稀还是与以往一般无二的眉眼, 却又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
  柳绵眷恋又不舍地端详着小儿子, 半晌,她忽然伸出手, 轻轻拢住了小儿子披散的白发。
  以指做梳,柳绵缓慢地替许长安理齐被吹乱的白发,摸索着从头上发髻抽出支最为朴实的簪子。
  昨日因为进宫觐见,柳绵穿得是颇为浓重的命妇装,妆容也比常日更为端庄贵重。故而即便是最朴实的簪子,也是金丝雕镌而成。
  柳绵用金簪在许长安脑后簪了个低低的叔平髻,许道宁一言不发地配合她动作。
  等柳绵打理好了,那头,完整的乌木棺材也被挖出来了。
  坑底的侍卫放下铁锹,捞住上头扔下来的绳索,牢牢套住棺材后,大声吆喝道:“起!”
  数丈深的四方坑内,一具漆黑的棺材,被侍卫缓缓抬了出来。
  眼见棺材即将脱离深坑,却不想变故陡生。
  不知是棺材埋入地下太久,而导致棺木腐朽的缘故,还是绳索套得不够牢。只听见刷拉一声,半边棺材滑出绳索套,径直朝坑底坠落下去。
  “小心!”两日内从最北方簌都赶到京城,精疲力竭的凌宵,连忙半空变原形,甩出了枝条,企图拉住距离最近的侍卫。
  可惜连番劳累之下,凌宵动作过于迟缓了。
  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侍卫就被肩上的粗木别住脑袋,带进了深坑。
  不过预想中的,沉重的棺材落地声,并未响起。
  乌木棺材盖被棺材里头的人一掌掀飞,衣衫褴褛的人影闪出,用指甲乌黑的手指,险险提拎住了那个倒霉鬼侍卫的脚踝。
  沉睡数百年养伤的温亭候,以一手抓棺材老窝,一手倒拎侍卫的风流倜傥之姿,重现人间。
  脚尖在坑壁连踩数下,温亭候迅速从坑内窜了出来。
  由于速度过快,险些将乌青的俊脸与当朝皇帝,来了个面贴面。
  “抱歉抱歉。”温亭候后退半步,在周围调转枪头,严阵以待的侍卫瞪视下,轻手轻脚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棺材老窝,与倒霉催的侍卫。
  而就在旱魃温亭候脱出棺材的刹那,新翻出来的湿润泥土,开始逐渐变硬变干。
  作为当年亲自将旱魃埋入地下的雪莲族后人,迟砚目光扫过地上泥土,语速飞快道:“叙旧就免了。阁下数百年前闯入彩云间,以伤势过重为由,拒不肯离去,害我损失了两千四百六十六位同族。”
  温亭候点了点头,表示确有此事:“当日我不慎被对手打伤,意外穿过界壁误入彩云间,的确是无心之失。随后不肯离去,也是因为伤势太重,实在有心无力。”
  “不想给彩云间带来那么大干旱。对阁下同族之事,我感到万分抱歉。”相对旱魃而言,还算好脾气的温亭候道:“现今我伤势已养好,即刻便离开贵地,此生再不踏足彩云间。”
  “阁下请留步。”迟砚叫住了温亭侯。
  “今日我把阁下唤醒,不为别的,就想请阁下帮忙救个人。”迟砚朝许长安的方向示意道,“请阁下去除他体内的外界气息。”
  温亭候用看傻子的目光回视迟砚:“我救不了人,我只会杀人。”
  “况且如果你让我取他体内气息,我的尸气务必会渗进他体内,这样岂非得不偿——咦?”
  温亭候的话,在看到被抱过来的许长安时自动消了声。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两眼许长安,讶异道:“他体内怎么有魔修的气息?”
  略微折了下眉头,温亭候伸出肤色异常惨白的手指,顺着许长安头顶隔空抚到腹部位置,紧接着面色陡变:“他肚子里有孩子?!”
  “不,不对,怎么还有那根棒槌养的蠢鱼的气味?”
  温亭候百思不得其解,他沉吟片刻,看向了迟砚:“百年前害你痛失数千族人,是我的错。这样吧,我救不了他,但是我找个专门治病救人的大能修士来救他。”
  说着,温亭候扒拉两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捡着胸腹处的位置,扣了半截肋骨下来。
  “劳烦火把借我用一下。”温亭候朝距离最近的持刀侍卫招了招手。
  奈何年轻俊秀的御前侍卫,生平头次见人直接掰断肋骨,已经吓傻了。
  温亭候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些植物人真是容易大惊小怪。他预备自取自拿,却不想一支火把率先斜递过来。
  柳绵将火把递给温亭候,温声道:“请。”
  温亭候诧异地看了眼柳绵,道过谢,顺手就将自己的肋骨在火把上点燃了。
  黑色的骨头触到火苗瞬间,周围所有人连退三步。
  “是会有点气味,”温亭候颇为歉意道,“界与界之间传递消息不便,条件有限,只能出此下策了。”
  黑骨燃烧,除了臭气熏人,此外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温亭候数着数,烧了五息功夫,便将燃着的骨头吹灭,复又重新塞进了胸腹里头。
  “稍等片刻,我那位故友马上就能到了。”温亭候胸有成竹地开口道,他目光往人群中一扫,忽然发现先前同他说话的雪莲花不见了。
  “那朵雪莲呢?”温亭候问道。
  没有人回答。
  众人只默默让出了条路。
  视线顺着人群中的空隙望过去,温亭候刚好看见身形越来越透明的迟砚,回头微微一笑。
  乌云不知何时凝聚起来,黑沉沉地压在众人头顶。紫色闪电掠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声在狂风中炸开,炸得人两耳欲聋,炸出湿意满面。
  随着迟砚的烟消云散,大雨无声无息地到来了。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布满裂纹的干涸土地得到滋润,消退的海水重新涨潮,枯死的野草在狂风暴雨中,颤颤巍巍地绽出了新绿。
  温亭候自成为旱魃以来,第一次被大雨淋湿了。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对于白玉京来说尚可忍受,但是对彩云间而言,却是需要倾尽全族之力,才能消灭的灾难。
  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温亭候发现在场数百人,无人忙着避雨,也无人护着被雨浇灭的火把,所有人都三缄其口,默不作声地淋着这场雪莲族最后的暴雨。
  雨还在下着。
  包括迟砚在内,雪莲族共三千五百七十七人之力,可以让这场雨不停歇地下上一天一夜。
  足够消除旱魃温亭候给彩云间带来的影响了,甚至还绰绰有余。
  另外一头,远在数千里之外,彩云间与白玉京交界的界壁上,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被温亭候燃烧肋骨唤来的男人,神态轻松,闲庭胜步般轻易穿过了双重界壁。
  他穿着件没有任何绣纹的雪白长袍,宛如水墨氤开的俊黑眉目微垂,黑色透额罗坠着的小巧宝石恰好覆在眉心。
  雪衣素唇,长发如锦缎的男人,看起来与医者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反倒有点传说中杀人无形的意思。
  男人肩头蹲着只仅在四足才染有胭脂颜色的小银龙,它藤黄的竖瞳转了转,两只前爪似乎在空中扒拉到了什么,团成小小的,指甲盖大的模样,就想往嘴里塞。
  “这个不能吃。”
  男人截住了小银龙的前爪,顺手将它爪里的透明东西给挑出来了。
  见到空空如也的两爪,小银龙愤恨地张嘴,叼住了男人的手指。
  磨痒痒的轻微痛感,对于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往指间的小团空气注入点灵力,待透明状的东西稍稍凝实之后,便随手扔进了芥子空间。
  丝毫不受瓢泼大雨影响,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将雨水隔开了。男人脚下不停地缩地成寸,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皇城十里外。
  这个时候,许长安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
  他的内丹快融完了。
  无形的压抑充斥在众人之间,柳绵死死握住许长安枯瘦的手指,似乎生怕一松手,掌心就空了。
  雪衣男人无声无息落了地,若不是一阵轻风拂过,众人甚至不知道有人来了。
  “来来来,老谢你快来救命,这颗刺软软的仙人球体内有你那条鱼的气息。”一眼瞥见了男人,温亭侯忙不迭道。
  约摸是不喜欢被叫做鱼,男人肩上的小银龙,愤怒地朝温亭侯龇了龇牙齿。
  至于男人,他面对舔着脸讨好笑着的旱魃老友,做出的回应则是——一拳将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温亭候打进了地底下。
  而后于温亭侯的嚎叫声里,男人脚步不辍,径直走到了许道宁面前。
  “会有点痛,你抓好他。”男人好心提醒道。
  许道宁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闻言只下意识地锁紧了怀里许长安的四肢。
  见状,男人点了点头,手指倏地成爪,虚虚往许长安胸腹间一抓。
  掺杂着黑气的绿光,慢慢刺破了许长安的肌肤,接二连三地浮现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许长安,猛地剧烈挣扎起来。许道宁一时不察,险些让他挣脱了。
  幸好柳绵眼疾手快,立马俯身按住了许长安弹窜的膝盖。
  “啊——”许长安承受不住厮吼出声,直把脖颈处粗壮的青筋都挣了出来。他感觉自己骨头被扎穿了,五脏六腑搅碎般剧痛无比。
  按着许长安的柳绵,状况并不比他好太多。
  柳绵手指被许长安掐住了不放,骨头碎裂的脆声几乎是在许长安喊疼的瞬间响起来的。但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仍像许长安小时候生病那样不停安慰道:“长安乖,忍忍就好了,马上就好了,乖……”
  直到确定所有的黑气都被拔了出来,男人才收回手。他姿态闲散地随手一拨,将黑气与绿光拨开,然后指尖夹住黑气,喂给了肩上气鼓鼓的小银龙。
  零散无法凝聚的绿光,则让男人合掌微微拢住了。
  犹如捏泥巴般紧紧压了压,压完了,男人还不忘抛来抛去地试了试,确定不会再散架之后,才送到满头冷汗的许长安胸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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