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摆着许多笼子,里面关着猫猫狗狗,显然是个自发形成的违规宠物市场。黎深边走边扫过这些笼子,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后便完全挪不开脚。
这是只大概才两个月大的哈士奇,瘦瘦小小的一只,被挤在笼子边缘,本是安安静静地蹲坐着,畏惧地看着来往路人,但看见黎深后,他爪子向前扒了扒,抓到铁栏杆上。
黎深朝它走过去,蹲在它面前,哈士奇抬头嗅了嗅他的手,舔了一下,然后用头蹭蹭。这小家伙想要他带走它,可是他并没有养宠物的条件……
在哈士奇脑袋上揉了一把,黎深打算离开,却听见头顶一道低而清的声音响起,“这只多少钱?”
“咦?你要养?”黎深扭头看向顾北方。
老板报出一个价格,顾北方没还价,从钱包里掏出一千五递给对方,然后才回答黎深的问题,“你不觉得它长得很你很像吗,养着一定很好玩。”
“你才长得和一条狗像呢,信不信咬你!”黎深把哈士奇从笼子里抱出来,回头冲顾北方亮出他的尖牙利齿。
“牙很白,看来每天早晚都有坚持刷牙,要不回去我洗干净了让你咬。”顾北方弯着一双眸子,在哈士奇脑袋上不断地揉。
好气哦,他又给自己挖了坑。黎深小声地骂了句“大魔王”,接过老板递来的小号笼子,将自家哈士奇装进去,隔着笼子抱在怀里,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把笼子塞到顾北方手上。
“你的狗,自己伺候!”黎深表情超凶。
“那一会儿去超市买袋狗粮?”顾北方单手提着狗笼。
“自己去买,我要去吃烧烤!”黎深拒不合作。
顾北方:“小狗还得喝牛奶是吧?”
黎深:“问老板,我不知道!”
走在黎深身后,顾北方根本憋不住笑,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随便调戏一句就变得教科书般的傲娇和别扭。等黎深自顾自地选了个方向往阶梯上走,顾北方叫停他,“走错了,走右边。”
黎深转头,又刷地扭回去,收回悬在空中的脚,一言不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这才知道外面大雨如泼,一颗颗雨珠犹如石子,黎深站在最后一步有遮挡的阶梯上,等到顾北方和他并肩后,取下后者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盖在狗笼上。“它还这么小,禁不住瞬移术。”黎深说道。
“跑过去吧,大概十分钟。”说完顾北方抓住黎深手腕,飞快跑起来。
因为大雨的关系,街上人没有往常多,沥青路被浸得一片漆黑,斑马线上全是流动的水迹。顾北方带着黎深过马路,然后往上走,街边各式的霓虹招牌被甩在身后。刷卡进入小区,走进楼道后黎深将湿透的外套从笼子上拿开,小狗仍是淋到了雨,而且一路颠簸,此时正瑟瑟发抖。
“先上去。”顾北方按下电梯。
“你说,我们为什么没有想过变把伞出来呢?”跟着又有人走进来,是一楼的住户,一边收伞一边敲响自家的门。黎深看着那把伞,突然觉得冒雨奔跑的行为十分愚蠢。
顾北方也是一愣。
笼子里的哈士奇忽然站起来甩了甩毛,身上的水溅到两人身上,话题就这样被转移,黎深有些担忧道,“它不会感冒吧?”
“应该不会吧,它毛那么厚,身上很暖和的。”顾北方看了看哈士奇,语气有些不确定。
顾北方住在二十楼,电梯一路往上,黎深都在研究哈士奇。他把自己的手弄干了,一会儿揉揉人家的头,一会儿摸摸爪子上的肉垫,玩得不亦乐乎。
进门后顾北方找出一套干净的居家服让黎深去客房换,自己也回到卧室,留下一只狗在沙发旁扑腾。
黎深关上客房的门,将湿衣服脱掉后一时有些纠结该放在哪里,床上肯定不行,桌子上摆着书恐怕会被打湿,最后只能选择椅子。然后他走回床边,将衣服翻了翻,顾北方竟然由内到外全都准备齐了,黎深脸一黑,挑起那条白色内裤丢到一边。
顾北方比黎深高一些,衣摆和裤脚都稍微长了点,但并不妨碍走路。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黎深身为一只花妖,竟然没闻出这是什么味道,总之很好闻就是了。
换好后黎深拧开门把走出去,顾北方拿着两条浴巾站在客厅里,勾勾手指示意黎深过去。黎深一边找狗一边走向顾北方,目光刚触及到那黑色皮毛,头就被一块布蒙住。
顾北方在用浴巾给他擦头发,但明显手法不好,只会一通乱揉。黎深脸又开始发红,脑子一抽,他将毛巾掀起一角,盖在顾北方头上,“你也擦擦。”
浴巾之下,四目相对,两张脸挨得极近,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黎深脸上的红晕扩散到脖根,他看见顾北方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他连忙将浴巾一扯,转身朝狗笼跑去。
“自己擦!”黎深头也不回,跟狗似的甩了甩头发,他打开笼子将哈士奇抱出来,坐到沙发上将它身上残余的水珠擦去。
“你让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顾北方坐到黎深旁边,语气透着几分委屈。
“哦,你这样真是很萌萌的哦,顾老妖怪。”黎深依旧后脑勺对着顾北方。
哈士奇被擦干后,在黎深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去,黎深调整坐姿,顾北方却伸手挠它下巴,让它无法靠在黎深手上。
“顾深,你今天没有吃下八个鸡翅哦。”顾北方把头凑过去。
“都没去!怎么吃!”黎深背往后仰,语气却不软,“你不是要去超市买狗粮吗,怎么还不去!”
顾北方将黎深撑在沙发上的手抓起,手指摩挲后者掌心的红痕,“超市十点关门,你不知道?”
“你这个人,不要随便动手!”黎深一手抱狗,失去了支撑后整个人只能仰躺着,手无法从对方手里抽出,而顾北方越来越近,好似要趴在他身上。这个人还很心机,明明知道他们两人触碰黎深会痛,他用灵力缓解去了九成,剩下的一成让黎深觉得针扎似的酥麻。
“你怎么那么讨厌!”黎深死命抱着狗,将它横在两人之间。
顾北方笑了笑,将黎深的手抬到后者面前,“你看。”
黎深凶巴巴的,“我看见了!”
“我告诉你这个痕迹是我留下的,你信不信?”
“哦,那你很棒棒哦!”
“你知道是怎么留下的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顾北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是我的眼泪,凤凰的眼泪。”
“呵,凤凰了不起哦!”黎深依旧在努力把自己手收回去,“会哭了不起哦!谁不会哭啊!”
“凤凰就不会啊。”顾北方的笑容很轻,“可你还是把我弄哭了,你要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告白会不会成功呀~
感谢喵呜呜小宝贝儿和龙神の剣を喰らえ小宝贝儿灌溉的营养液
第40章 七只凤凰
黎深被顾北方的话深深震惊,这什么跟什么啊, 比小学生还幼稚, 不就是哭吗?信不信他分分钟哭给你看!黎深伸脖子、闭眼, “那我就当一回林黛玉, 转世还泪好了!”
顾北方眼眸一转, “我有很多种方法把你弄哭, 你要不选一样?”
臭流氓,不要脸!
眼见着顾北方越靠越近,黎深惊慌失色, 他大叫道, “为什么同样是神鸟, 人家重明鸟就那么矜持稳重, 你跟个地痞无赖一样!”
试图扣进身下人五指间的手一顿, 顾北方表情凝固住,随后目光变得阴沉,“我地痞无赖,他矜持稳重,看来你很喜欢那只重明鸟?”
“朋、朋友间的那种喜欢啊……”黎深被这气势吓得声音颤抖。
“那我呢?”顾北方问。
“你……”嘴唇张了又张,接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黎深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落在客厅吊灯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顾北方紧逼道。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啊,黎深无法理清自己对顾北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可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顺畅说出口。不喜欢?绝对不会是不喜欢,看见顾北方笑,他会跟着开心,顾北方不高兴,他会想要去哄他高兴。但仅仅是这样就叫喜欢吗?
太草率了,他们真正认识的时间才大半个月,没有经过时间打磨的喜欢很难沉淀成日久天长。都是前车之鉴。
顾北方看出黎深的纠结,他放开他,拉着他在沙发上坐正。“不能回答就算了。”顾北方往旁边挪了一些,将茶几上的苹果和刀拿起来,开始削苹果皮。
黎深依旧抱着狗,眺望着落地窗外的沉沉雨幕,一时不知道还该不该再这里待下去。
“黎深。”苹果皮没有断裂,长长的一串被丢进垃圾桶,“我希望你能离那只重明鸟远一点。”
“你这……什么意思?”黎深由惊讶转为愤怒,他刷的从沙发上站起,俯视顾北方,“顾北方,我不指望你能和荆墨成为朋友,但你也不能阻挠我和他做朋友!”
他本以为两人同为神鸟,牵线介绍一下便能很快交好,就像荆墨和他的室友们一样。但顾北方竟然什么缘由都不说,就让他远离荆墨,这哪跟哪?开始管上他的社交了?
黎深气得发颤,顾北方却将切好的果盘递到他手里。
“我不希望你和他走太近,他……”
“他怎么了?”黎深死死拽着盘子边缘,“你们俩有仇?还是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顾北方却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那都是他关于黎深前世的猜测,荆墨此人和魔界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上一世黎深倒戈也是被荆墨拉下水的。但前世的事让他无法说出口,一则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并不全是真相,二则……他不想让黎深知道自己曾经有这么惨痛的过去。
而且黎深曾经说过,他不信前世,他认为今生落地的那刻才是起点,起点之外的都是烟云。
何必带给黎深烦恼呢?但他不甘心黎深和荆墨再有牵扯。要是……要是黎深又被荆墨拐去魔界怎么办。要是黎深,真的对荆墨产生超出友情范围的感情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任他离开自己。
“你也说不出理由是不是?”黎深将果盘重重搁到茶几上,“既然无法给出让我信服的理由,那我想和谁走得近就和谁走得近,轮不到你来管!”
说完黎深把狗丢到顾北方怀里,转身朝玄关走去,不客气地蹬掉拖鞋,换好出门后砰的把门甩上。
兀的换了个怀抱,哈士奇有些不习惯,甚至不太喜欢,它想要挣扎下去把黎深追回来,顾北方放手让它去,但哈士奇还太小,连玄关处的那台阶梯都上去得艰难。走到门边后也只能叼着黎深穿过的鞋打滚。
“他不要我们了。”顾北方蹲到哈士奇身边,把拖鞋从狗嘴里拖出来,神情落寞,又有些自嘲。
哈士奇嗷嗷叫了两声,围着自己尾巴转了一圈,屁股坐到另一只拖鞋上,慢慢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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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深是个路痴,同一条路,白天走和晚上走会觉得不一样,正着走和反着走也会觉得不一样,更何况是一个被人抓着手跑进来的小区,他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周围能够当成路标的东西。这个小区就成了迷宫。
好不容易换了身干燥的衣服,没过几分钟又被雨打得透湿,风一吹更是透心凉。他在原地打转了好几圈,终于碰见个晚归的人,问了大半天才问清出去的路。
顺着这条下坡走,第二个岔路口往左拐,然后直行十几米后右拐,再然后……他终于走出小区,也看见了顾北方说的烧烤店,他拿起篮子,在冰柜里挑了两个鸡翅一个鸡腿和一条秋刀鱼。
这样的雨夜,烧烤店生意不是太好,老板也没嫌弃黎深浑身是水,还好心的借了张毛巾给他让他擦擦。黎深因此又点了盘炒菜和卤花生,还有一瓶啤酒。
啤酒是冰镇的,一口下去肚子直发凉,但喝多了便开始发热。吃完后时间将近十二点,黎深拖着步子走到公交站,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趟到C大的夜间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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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撤退,快撤退,对面在偷我们的塔!”老木疯狂地按动键盘,频率比抖腿踩缝纫机还高。
“我直接死回去!”说完,孙睿双手放开键盘,为对方送去一个人头,成功死回自家出生点。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钥匙声,接着钥匙一转,门被推开。楼道里灯早就关了,黎深脸色苍白如纸,又浑身是水,裤脚拖在地上,像是才从水里爬上来的人鱼。孙睿猛一回头,被吓了一跳。
“婶儿啊,你咋成这幅模样了?”虽然这样说着,但老木目光并没有离开屏幕。
“淋了点儿雨。”黎深啪的关上门,“整栋楼就咱们这儿是亮着,真是感觉到了‘总有人为你留一盏灯’的温暖。”
“别说话了,瞧你那嗓子哑的,快去冲个热水澡,我们这局马上要完了,打完就去给你找点儿药。”孙睿道。
“我洗个澡就好,不用吃药。”人类的药,对他这个妖怪来说恐怕是起不了多大作用。黎深从椅背上拿起睡衣,有些腿软地走进浴室。
睡了一晚后黎深开始发烧,惨白的脸上多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嗓子是彻底哑了,而且吃不进东西,只能喝点粥。但室友替他从食堂里打包回来的青菜虾仁粥黎深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
被室友逼着吃了点退烧药,原本黎深应该躺上床去休息,但越躺着脑袋越疼,索性趴下来打开电脑。
刷了会儿微博和B站,黎深都感觉没意思,上游戏后意外地发现成都前广场有人在白字刷屏道歉。
这人是月落乌啼。
[近聊]月落乌啼:我错了,对不起,贴吧里诋毁风间流离的帖子都是我发的,那些事情都是我编的,我为了让他和他前情缘分开才那样做的!风间流离,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看到了,请原谅我!
黎深握鼠标的手顿了顿,这事他都差点忘了,为什么月落乌啼会突然道歉?上贴吧看了看,月落乌啼也发了道歉贴,楼里人全都在吃惊反转竟来得这么快,风间流离的洗白居然是黑他的人来做的。
上□□,黎深在和白衣、恐山的三人群里问了问,其余两人也是一脸懵逼。
恐山:不是你做的?我还在惊讶你行动竟然这么迅速呢!
白衣:+1,我以为是你做的,所以也没告诉你,帖子是昨晚发的,月落乌啼昨晚就在成都挂机刷屏了。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别人解决了好吗?真是十分想知道这位好心人的幕后身份。
两位亲友都有事不能上线,黎深把游戏里的个性签名改成了“代练,勿扰”,然后没搭理千风的组队邀请,直接跑去战乱洛阳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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