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叫叔叔,要叫哥哥。”
“是,张叔叔。”
“……”
“那这些大红花该怎么办?”张至深指着那些艳红艳红的硕大花朵,依旧悲壮。
绿萝漫不经心道:“摘下来。”
“怎么摘?”
“当然是用它。”
小妖精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举在眼前,刀光伴着雨水,映出血红的花影,惊得张至深往后一退,险险保住自己英俊的面容。
绿萝甩了甩脸上的雨水,举着刀子便向那小树般的大红花走去。
张至深被溅了几滴水,伸手一摸,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喂喂!”张至深冲上去,仔细瞧那绿色衣服,绿色头发,绿色眼睛,连眉毛都是墨绿色的少年,这一团绿油油的家伙淋在雨水中,怎么看怎么……他甩甩头,再定睛瞧那少年,终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在掉色?”
绿萝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啊,泡得久了,会掉一点点。”绿色的雨水还在哗啦啦的流。
这哪是一点点,明明就是大把大把地掉,将这本来就是绿油油的少年染成了绿油油的团子,绿得青翠,绿得剔透,绿得……均匀。
张至深捏了捏那绿油油的头发,还是浓墨的绿色,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你不是妖么?你不是常青藤么?你见过会掉色的常青藤?你见过会掉色的妖?你到底是不是妖精啊!你是跟那老道士串通起来耍小爷的吧,看看,都掉色了!”
绿萝道:“你这不是看见了,会掉色的妖。”
“我才……”
“其实很多妖精都会掉色,就好像人会掉头发一样,你信,还是不信?”
亮闪闪的小刀漫不经心地在他下巴上游走。
“……我信。”
“乖,深儿真听话,我们来瞧瞧这大红花如何摘下来。”拍了拍张至深的头,又极其认真地打量那铺天盖地的大红花。
好吧,他又赢了。
张至深不断告诉自己,妖精都是变态的,思维迷路或者搭错线什么的很正常,他能理解,他一定要理解!
那小树一般的大红花比人还要高,巨大的花瓣挡住阳光,透漏下来的一点光线也成了一片血红,密密麻麻长在一起,就成了一片血红的花海森林。
于是,走在他前面的一点绿也就成了最显眼的目的。
绿萝一刀挥下去,动作那叫一个快,方向那叫一个准,力道那叫一个狠,十足的帅气!
张至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绿萝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还真不少。”
绿萝的脸色变了变:“不对!”
“怎么不对?”
“我明明砍中了花杆的,你看,它不但没倒,还一点痕迹都没有。”
张至深仔细看那有手臂粗的花杆,确实一点刀痕都没有,刚才看见绿萝好像是已经砍中了。
“会不会你准头错了,再来一次。”
绿萝对着那花杆又挥了一刀,依然是同样的效果,那花儿连动都没动一下,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的事似乎不止这一件。”张至深望了望不断从上方落下的雨水,“这些花瓣明明都遮住了阳光,那更应该挡住了雨水才是,但这里还在下雨,一点也不像被东西挡住了。”
“你是说,这些花是不存在的?”
“这里的光线却是红的,而且,我能摸到她们的枝干。”张至深伸手握住最近的一颗花杆,实实在在的触感。
绿萝碧绿的眼更加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要问你了,你不是对这花挺了解,知道他叫大红花,会吃人,怎么就不知道它为什么砍不下来。”
绿萝迟疑道:“我……我也是在师父那里偷看来的,没看完,大概知道些。”
“于是……”
“我们再想想办法!”
张至深拿开用来挡雨的大绿叶子,任由那雨水落在自己身上,湿凉的感觉,跟寻常的雨没什么区别,只是在那一整片红色的光线中,那雨水看上去也是红的,像血一般。
张至深问:“绿萝,你为什么会褪色?”
绿萝靠在一颗花杆上:“我哪里知道,自从变成妖之后,偶尔褪褪色,师父说有益身心健康,特别是像我这种一身绿的,说不定以后还能长成一帅小伙。”
“……”说了等于白说。
“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
张至深望望天,那一片深红的天空完全是被红艳的花瓣遮挡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但从他们进入后山起,至少有两个时辰了,如果在天黑前不能完成这三件所谓无聊的事情……
绿萝道:“我饿了。”
张至深道:“这不断下雨的天,就好像这些花儿在不停地哭泣。”老子也想跟着哭!
绿萝顿了一下,碧绿的眼睛忽然睁大:“我想起来了!以前师父说过,这山中许多东西都是世间魂魄所化,尤其是鲜花,越是美丽鲜艳的东西,化成它的魂魄便越是凄惨悲怨!这些花肯定就是怨灵所化的,所以它们总是在哭泣!”
“真是这样?”
绿萝碧绿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点头:“是!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哦。”张至深目光呆滞的,“然后呢?”
“然后……然后没了……”
“那你说这话有什么用?”
“……好像,没用。”
“……”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绿萝蹲在一颗花树下,双手撑着下巴,做沉思状,雨水将他的身体打得湿淋,衣服紧贴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身体,脚下是一滩碧绿的水,在红色光线中依然醒木。
张至深继续顶着那片大绿叶子,看了一眼他脚下:“你怎么还在褪色?”
“我也不知道,平时都褪一点点就不褪的,今天似乎总是流不尽的颜色,你说,我的绿色若是褪完了,会不会变得跟凡人一样了?”
“不会。”
“为什么?”
“你会由一团绿油油的妖怪变成一团白森森的妖怪,你更愿意做哪个?”
“……还是绿色吧。”
“笨妖怪!”张至深苦笑着,又看了一眼它脚下一滩绿水,忽然道,“等等,我好像知道怎么办了!”
绿萝忙站起来:“什么办法……啊!你为何打我?”
张至深抡圆了胳膊,再狠狠给了一拳:“就是要打你!”
“你……”小妖精捂着肚子站起来,又被一个拳头砸得滚在地上,还没来得及问清是怎么回事,那看似草包的张至深结实的拳头又砸了下来。
“别打了……哎呀……你要死了……别打我英俊的脸啊啊!”
“乖绿萝,别躲了,乖乖让叔叔打。”
“你……呜呜……我回去告诉我师父……啊,轻点……还打啊你!”
“忍着些,让老子再揍几拳你就舒服了。”
“舒服你……啊啊……别打了别打了!痛……”
……
第把十九章:逆流河
碧草芳菲,晴空万里,白云之下一朵硕大的红花在一片细碎的白花从中缓缓行走。
张至深将那比雨伞还要大些的红花扛在肩上恰好当了遮阳的伞,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儿,只是身后还有一道非常不和谐的声音挥之不去,再走了一小段路,终是良心过不去,回头安慰那委屈的孩子。
“乖绿萝,别哭了。”
绿萝还在呜呜地抽噎,袖子捂着眼睛,连头也不抬,只顾着呜呜地哭,委屈之极。
“别哭了,都是叔叔不对,你再哭,我答应你的事便作罢。”
委屈的哭声顿了顿,绿萝从袖子里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望着张至深,左眼一圈深绿的淤青,右边嘴巴跟含了一包子似的肿了一大团,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褪色时留下的绿印,小嘴微微嘟起,一副让人看了就想继续蹂躏的小模样。
张至深刚想说话,那张秀气的脸一皱,绿莹莹的大眼便迅速流下两行绿色的泪来,小嘴一扁,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你欺负我!人家好可怜,你都不安慰人家!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天黑之前不能回去被杀的也不是我!你不给人家试,我找小黑哥哥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整片后山荒野都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哭泣声,少年还有些嘶哑的嗓音本就让人心碎,何况是这委屈到了极致的哭声,惊飞了山林的鸟,连花都几乎要凋零。
张至深囧了,那点良心上的谴责让他不得不更加放软了声音:“乖,别哭了,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后叔叔绝对履行答应你的事情。”
“呜呜呜……你打得人家好痛呜呜……”
“不止一次,叔叔让你试两次,你说怎么样?”
“呜呜,好坏,你是个坏人,我要告诉我师父呜呜呜……”
“三次,这是极限了。”
“呜呜呜……”
“五次!”
“呜呜呜呜呜……”
张至深一咬牙,豁出去了:“不管多少次,随你怎么折腾好了!”
绿萝迅速抬起那双绿湾湾的大眼:“你说的,不准反悔!”
张至深被那抬头的速度惊得不小,随即默默点头:“真的。”有种被坑蒙拐骗了的感觉,这小妖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想起那无数次的……张至深菊花一紧,开始同情某人……
绿萝一把袖子擦干眼泪,那左眼一圈深绿的淤青,再加右边嘴巴含的那一大包子,无比的滑稽可笑,用有些模糊的声音道:“人家好痛。”
“……”张至深努力忍住爆笑的冲动,无比沉重地将悔恨的目光转向一边。
绿萝又道:“为什么你打了我,天就不会下雨,花儿也能摘下来了?”
张至深非常诚恳地回答他:“因为,你很欠扁。”
“真的么?”绿眼睛很认真地问。
被那澄澈的眼睛一看,张至深便无法继续瞎掰下去,只道:“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张至深扛着那朵巨大的花往前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想法,只有妖精的眼泪才能终止那一片哭泣的花海,那一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而真实,好像突然想起一件忘记很久的事,诡异而伤怀。
绿萝顶着一只深绿眼圈和半边高肿的脸,追上去继续道:“你不愿意说我也知道。”
张至深突然停住了脚步。
绿萝正得意着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却听他很认真地道:“这路怎么走?”
小妖精这才定睛看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将他给看糊涂了,一般的岔路都是一条路分两条,顶多是三条,可这里的路一分,那真是多得看花了人的眼,多还不要紧,它还各种弯曲交叉,只一眼,看得人肠子都要打结了。
绿萝眨了眨眼:“这……好像是走那条。”
手一指,也不知他具体指的是哪一条。
“是弯了两道弯的那条还是有白花的那条?”
“……两道弯的。”
“你确定?”张至深的语气很怪。
“确……定!”
“小绿萝,看清楚了,每条路都有小白花,每条路都弯了不止两道弯啊,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看着那张被揍地极其喜感的脸,张至深忍不住去捏了下那半边脸上的“包子。”
绿萝嘶了一声,连忙躲开魔爪,随便选了一条路:“就是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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