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和人划着划着拳就趴在了桌子上，众人吃笑着说：“康乐，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这才几杯，怎么就醉了？”
康乐闻言抬起头眼睛都睁不开地挥挥手说：“来！再来！”刚说完头一栽，又趴在了桌子上，众人大笑起来也就放过了他。
吴倩拉了拉他的袖子说：“康乐，来，先喝点水，要不胃受不了。”连喊了几声，他都是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吴倩冲我笑笑解释说：“每次喝酒前他都不吃些东西垫垫，这么下去胃肯定受不了。”说完又轻声喊了几声康乐，还是没有反应，我说：“先让他睡会，等酒醒点了再喊他喝吧。”
吴倩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和吴倩两人本来就不是很熟悉，康乐一醉，高毅不在座，我的头昏沉沉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就趴在桌子上装醉。刚把头放在胳膊上就看到康乐把手放在他胃的位置上，我当他是又胃疼了，当即手不听大脑使唤地伸进他的手下轻轻地揉他的胃部，我甚至都没想吴倩是否会看到我这个动作，看到后会怎么想，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手已经在康乐的胃处打着圈。我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吴倩，她正和旁边的人聊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我桌下的动作，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帮康乐的胃部按摩。
康乐从初中开始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每次到上午上课的间隙总会饿得胃疼，我也总是边骂他边把手放在他胃的位置上来回的打圈，康乐这个时候也总是会趁机取笑我一番，说我的手软得像女孩子的。这样的次数多了，我就有些担心他的胃会受不了，劝了他几次让他在家吃过早饭再来上学，他每次都不听，说是每天早上起床都懒得起，哪里有时间吃早餐。无奈之下，我就从家里带些吃的给他，谁知他反而不高兴了，说我干涉他不吃早餐的自由，坚决不吃，还说你以为我是非洲难民呢，带这些东西给我吃。我听后哭笑不得，想自己辛辛苦苦地起个大早，害怕妈妈知道了会问，轻手轻脚地在厨房捣鼓了半天才弄出来这么点吃的，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怎么也比非洲难民吃的东西强吧。我又问他吃不吃，他梗着脖子说不吃，我一气之下冲到厕所把我第一次做的煎鸡蛋扔进了厕所里。
气归气，我却还是每天都会带吃的东西在书包里，想着说不定康乐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向我要。但没有，他一次也没有向我要过，我气恼之余几次警告他说如果再不吃早餐就别想在他胃疼的时候我伺候他。我的威胁对康乐来说从来都是无效的，他仍是不吃早餐，仍是胃疼的时候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胃部，等着我给他揉。面对康乐，我总是毫无办法。
第一次，我正给他揉着的时候他看了我半天幽幽地说：“小离，我不是不吃早餐，而是如果我吃早餐的话胃就不会疼了，胃一不疼你就不会帮我揉了。“听后我心里猛地一震，勉强用嘲笑的语气说：“原来你的用心这么险恶，为了让我伺候你，连自己的健康都不要了。“他听后一反常态地没有反击我，而是低下头喃喃地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问他说的什么。他痞笑着说：”小离按摩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弄得我身上酥酥麻麻的，舒服得不得了，这要是以后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哟。“他刚说完我就不动声色地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他大叫了一声说我谋杀亲夫。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听他这么说，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为了掩饰窘迫，我更是下狠劲掐了他好几下，直到他求饶才罢休。
想到这里我无声地笑了。
隔着厚厚的棉衣，我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但还是一圈一圈不厌其烦地转着，直到手腕酸得抬不起来了才想着把手收回来。谁知我刚一动作就被康乐紧紧抓住，我加了点劲仍是没有挣脱。我看了看仍在和别的女生聊天的吴倩把头抵到康乐头边，故意如醉酒般的人傻笑着说：“康乐，你放手，我可不是吴倩……吴倩在你那边呢，要不我帮你叫她？”康乐没抬头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缓缓地放进他的怀里。他的怀里很温暖，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我知道我的手很冰，一是因为我一到冬天手脚总是冰冷的，二是我还发着烧，再加上喝酒，正全身发冷打着颤。我极力忍住牙齿的上下打颤，低声说：“康乐，你是不是真的醉了？啊？连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都分不清了？我真的不是吴倩，你放开。”不说还好，一说他握得更紧了，现在我的整个右臂都遮在了康乐的身下，我则侧着身体万份别扭地坐在他的旁边，头被迫放在他的肩膀上。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我和康乐这个姿势是多么的奇怪，我已经觉出有几道目光射向了这里，抬眼看了看吴倩，她正好扭头，我一急猛地把手抽了出来，动作之大把桌子上的酒杯都给碰翻了，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康乐肩膀说：“康乐，本来想和你喝两杯的，既然你醉了，那就饶了你吧。”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卫生间，用水泼了泼脸，扇了自己一巴掌。
“贱！真够贱的！“
第二十五章
酒席是什么时候散的，我是怎么离开的，我统统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已经让我眷恋了许多年。
我怕惊醒他，一动不敢动地伏在他的胸前，傻傻地笑了，康乐，有多少年了，你我不曾如此亲近。
我稍稍地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康乐，缓缓伸出手悬空描画他的眉眼，心底有股喜悦在蔓延，有个声音在大喊：这就是康乐，我的康乐。
正当我的手滑到他的唇边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一惊，手顿在了半空——任谁看到我此时的动作表情都不会猜错我的心思，我一下吓得没了别的动作，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惶恐地想，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了。
“小离……”出乎我意料地他没有拍开我的手，推开仍窝在他胸前的我，大声耻笑我这份见不得人的感情，而是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有着我想都没敢想过的深情，“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更是让我目瞪口呆，雕塑一般微张着嘴看着他。
他低笑一声，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小傻瓜……”
我突然醒过神来，神经质般地笑了。这一定是个梦，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如儿时般亲昵地叫我小傻瓜。
初识康乐是在小学课堂上，老师在讲台上点著名，他戳了戳我的后背小声说：“你头上有根小草。”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我的头上什么都没有。妈妈在我出门之前把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以保证我能够衣冠整洁地来上第一堂课，好给老师留个好印象。妈妈说给老师留下好印象才能做个好孩子，做了好孩子就会有很多小朋友和我玩。
“你头上真的有根草。”他似是有些急了，又使劲戳我。正戳着我的时候听得老师喊：“康乐。”
“到！”不防老师突然点到他的名字，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愕然回头，看到了一张在哄然大笑中正尴尬笑着的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康乐，他的眼中有着被人瞩目时的得意笑意，这笑意背后有着隐藏得很好的骄傲。见我看他，他眼中的笑意彻底蔓延开来，他急忙趴到我脸前说：“你头上真的有根草。”此时连老师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我这里，准确地说是我的头上。我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我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何况还是些对那时的我来说仍是陌生人的同龄孩子。妈妈说想做好孩子是对的，但是要谦虚，只有谦虚的人才能赢得同学们的尊重，在我幼小的心里，谦虚的好孩子自然不需要这些无谓的注视。
我没有理会他，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崭新的课本一动不动。
“原来是个听不懂话的小傻瓜。”康乐似是很无奈地坐下了下来叹了口气说。
从此伴着我整个小学的就是康乐的这三个字：小傻瓜。
他在借我橡皮的时候会对我说，“嘿！小傻瓜，让我用用你的橡皮，我的忘家里了。”
他会在想看我做的作业的时候对我说，“小傻瓜，让我看看你的作业做得都对不对，嘿嘿。“
他会在闲极无聊的时候对我说，“诶，小傻瓜，你说为什么坐在你后桌的我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他会在课堂上戳我的后背玩，边玩边说，“小傻瓜，你怎么吃得这么瘦？是不是你妈妈都不让你吃饭哪？“
他会在看到小姑娘的羊角辫时取笑我说，“小傻瓜，你如果留长头发的话肯定会很好看。“
他会在别的孩子欺负我的时候挡在我面前说，“别怕啊，小傻瓜，有我在。“
他会非常无耻地缠着我说，“小傻瓜，带我去你家玩吧，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
那时他很少叫我的名字，对我比对别的小朋友都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个给我，虽然我从没接受过，他仍是乐此不疲地隔三差五就会把东西放到我抽屉里，再看着我黑着脸把东西还给他，笑得一脸灿烂。
经不起他的厚脸皮和再三示好，慢慢地我对他也不再是爱理不理，小傻瓜三个字也越听越顺耳，他再这么喊我的时候不再对他吹胡子瞪眼，而是笑眯眯地问他叫我什么事。
上了初中之后，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他不再叫我小傻瓜，改叫我阿苏，我心中有着隐隐的失落。在一次闲聊中我装作无意地问他班里面那么多小朋友，为什么单单把东西给我。他沉默片刻说了一句：“只有那时候你才会正眼看我。”语气很平静，我却听出了委屈，心中一疼，强笑着说：“谁让你那时候总是小傻瓜小傻瓜的叫我，别的小朋友都笑话我是傻瓜，我又不是真的笨。”
太多太多的回忆如潮水般入得梦来，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高兴，反而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无边的黑暗，连平时能照到床上的路灯竟也灭了。我不禁叹了口气，怪不得康乐总是叫我小傻瓜，我也确实是个傻瓜，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生活了这许多年。
第二十六章
大约黎明时分，头痛欲裂的同时嗓子干得冒烟，我缓慢地从床上爬下来想给自己倒点水喝，腿还在梯子上的时候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说：“阿苏，你想要什么？喝水吗？“
我一下愣住，这分明就是高毅的声音。我愕然地扭头果然看到了正准备穿衣服的高毅，他怎么会在我的宿舍里。呃？不——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准确地说我怎么会在他的宿舍里。就在我愣神的片刻高毅已经披上衣服下了床。
“我怎么会在你宿舍？“我下了地奇怪地问道。
听我这么问，高毅看了我一眼，神情严肃：“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吗？“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我恍惚记得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康乐和吴倩已经提前走了，回到座位上的高毅说康乐喝多了，就让他先回去了。听到此话的我默然无声，他喝没喝醉，有多大酒量估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想高中那时候大家出去喝酒没有一个能喝得过他，我曾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喝了那么多就是不会醉。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看着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小离，我是怕我喝醉了会耍酒疯，说胡话。“我不相信他的这个解释，取笑他说：”想不到康大公子的意志力这么强，居然能对抗酒精的侵蚀。“他听后笑笑没有说话。
那时的他不想回答我任何问题的时候总是会笑笑，然后沉默不语。此时的他——我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康乐——变得深沉，我和他之间犹如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心里去，更或许就如他从来就没有属于我过一样，我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人终会变的，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但真的轮到康乐身上，我才感觉到这是一种悲哀。
“给。“高毅把水递到我手里，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着眉头说：”打了针的，怎么还是有点烧？“说着回身从桌子上拿了包药递给我，” 先把这个吃了，退烧的。“
见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解释说：“昨天打完针医生给的。“
“打针？“我更加疑惑，却还是先顺从地吃了药。
高毅更加严肃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发烧到三十九章度八，要不是你哭着嚷着不让打针，都该挂吊瓶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有一处隐隐约约地疼。我忽略高毅愈发火的表情，问了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谁帮我扒的裤子？“我又看了看只穿了一条内裤的自己，”谁帮我脱的衣服？“我又看了看上面的床，”谁把我弄到康乐床上的？“
高毅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又一下，突然大笑了起来。我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捂住他的嘴，看了看仍在睡觉的康乐低声急说：“笑这么大声做什么？把他吵醒了。“
高毅的笑戛然而止，垂眼看了看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松了手，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阿苏，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让人常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下一秒会做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了看被我泼湿的衣服忍不住笑了说：“幸亏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宿舍，这要是让人看到还以为我尿裤子了呢。”
我看了看他那处——手上杯子里的水几乎全部泼了上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赶紧换了吧。”
高毅也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浅灰色内裤，也不避讳我脱下内裤就换上。在他赤裸的一瞬间我的血一阵上涌，脸腾地热了起来，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的下半身看。高毅的腰线很漂亮，双腿笔直修长，腿上有毛，那活儿……几乎就在我看到他那活儿的瞬间，我的神经短路了，也不怕他起疑直愣愣地看着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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