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沉默了片刻，语气涩然的说道：“小荷她……被山贼……扔进了瀑布……”
“什么——？！”阮氏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
村里的人们在小镜湖附近四处打捞搜索，最后，只从瀑布下发现了一只湿透的绣花鞋。小镜湖的水与外界是相通的，他们怀疑小荷的身体很可能已经被水冲走了。
明非染醒来后得知了这个结果，从此变得更加刻苦起来。那种无力的感觉一次就足够，不需要再有第二次了。
自那之后，莫雨也开始渐渐沉默。他在心中暗暗自责，如果不是他们太过大意让那些山贼无意间听见了关于《空冥诀》的事，小荷又怎会遭此一劫？
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平时总是与她争吵，可是他并不是真的很讨厌那个女孩子。如果他能更加强大一些，那么是不是就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莫雨幡然醒悟，此后少见他再带着毛毛小白四处玩耍了。明非染习武时，经常能看见他抱着一本书坐在一旁苦读。
小白不再漫山遍野的乱跑安静的跟在他母亲身边。小荷的父母悲痛过度，身体皆有衰弱，不便再带着一个孩子。毛毛被明非染不知用什么方法劝说了村长后接了过来，三人暂且同住一室，同寝同食。
当初四个人一同玩耍，如今却只回来了三人。衣冠冢上的稻草人随风摆动，更衬得后山竹林分外凄清。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忘记剑三原本的设定吧……
☆、第七章 离别
自从小荷出事后，刘大海便加强了村中的巡逻队，他有种预感，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冲着主公的遗物而来。
小荷那孩子，不过是被牵累的无辜之人。
村中与镜湖相连的所有河流中都不曾打捞出小荷的尸体，说不定是被暗流冲到了外面的河道中，没能找到尸体就证明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然而这些话刘大海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压根不敢告诉阮氏。
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万一落了空……他们夫妇都再经受不住第二次的打击了。
莫雨体质较好，伤势也比明非染轻一些，故而恢复得更早。而明非染受伤较重又失血过多，若非紫晴及时救治只怕是凶多吉少。
于睿在得知明非染重伤后就曾想要派人去将他带回来，但念及伤中不宜移动以及他自身的意愿，只得暂且作罢，但还是捎了不少补品过去。
白衣道姑站在悬崖边心中叹息，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忧愁。
大约两年半未见这少年老成的师侄了，她还是十分想念的。可惜围剿明教余孽之事也到了紧要关头，否则她非得亲自跑一趟把那孩子带回来不可。小小年纪，竟遭受了这般重创，着实令人担忧啊。
“唉……罢了，待此事一了便去将那孩子接回来吧。最近江湖中似乎又起波澜，仿佛经常能看到那些东洋武士的影子。还是先做好防范吧，掌门师兄不在观中，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于睿思虑良久，微微叹息，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待明非染彻底康复后已至金秋十月，此时明教之事基本上已渐进尾声，剩下那些扫尾工作自然用不着纯阳的参与。
李忘生思量三弟子离山已久，于是便预备将他接回山门。先前他虽一人在外也仍旧保持着不错的进展，然而本门的武功还是该由师门长辈亲身教导以避免走错路才是上策。为了他的将来着想，不宜再继续留驻稻香村了。
鉴于李忘生在对付血眼龙王之时受了些轻伤以及稻香村的特殊性（唐简庇护之地以及葬身之所），于睿准备亲自走一趟。自家的后辈受了对方的照顾，作为长辈怎么也该亲自道谢一番才是，这胆大妄为的师侄先前可是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心中这般想着，于睿的眼底不经意的泄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纯阳门人素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非染受稻香村居民照顾颇多，此番替他们清理一些小毛贼也算是一番心意吧。何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纯阳一贯的行事准则啊。
其实，她心里还是颇有些期待明非染见到她时的表现，听师兄说小非染这两年来的变化不小，也会对着人笑了，这可真是个让人又惊又喜的进步啊~
小面瘫学会笑当真是件令人期待的事情，所以她才抢先一步接下了这个任务，不然这跑腿的活儿八成得落到语元或是天白身上了。
因为想要看见师侄难得一见的吃惊表现，故而于睿悄无声息地出发了，并且没有让人告知明非染。
可想而知他在稻香村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这位师叔后有多惊讶，他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到了，但还真没想过会是四师叔亲自跑来接他。
“……竟劳烦四师叔亲至，非染实在心中不安。”四师叔的性子他也算是清楚一二，这么突然的跑来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接他那么简单。
白衣道姑笑得一派从容淡定，“三年不见，小非染你的进步不小，你师尊与师祖见了定会十分欣慰。不过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了重伤，如今可有何感想？”
一提起那时的事，明非染就会想起不见踪影的小荷，心中微黯，抿了抿唇角淡声道：“没有足够的力量就什么也无法保护。”
于睿一怔，微微叹息，看来这孩子终究是有了执念，的确该回了。心结不解，终会演变成心魔。
“围剿明教血眼龙王一事，你师尊受了些伤，好在伤势不重。可是最近江湖上突然冒出一些东洋武士，他们四处挑衅各大门派，而且对于各门各派的武学似乎非常熟悉。非染，你在这稻香村已经停留了三年，是时候回去了。”于睿如是道，清丽的容颜上从容依旧，她知道明非染不会任性，但该说的话还是必须要说。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但明非染在得知师尊受伤时却倍觉意外。在他心中李忘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强者，忽闻他受伤心里难免会担忧紧张。
“师尊的伤可有大碍？”他神色紧张的盯着于睿的双眼，眉宇间的忧虑令这位风华卓绝的白衣道姑颇感欣慰。
到底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枉师兄与师尊的疼爱。伸出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银发，她温声道：“莫要担心，师兄他只是轻伤，并无大碍。”
得知李忘生只是轻伤后明非染略略安心，但想到自己即将离去而莫雨和毛毛他却不知该如何与他们开口，顿时有些闷闷不乐的垂下了眼眸。
“这两日我暂且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两日后我在村口等你。至于行李……随你，那些书籍之类的东西倘若你想留下也可，将来武功有所成就后自可下山游历，到时候是否旧地重游都在于你。”心中一直记挂着明非染的于睿对自家师侄在这稻香村的生活也算了解甚深，自然明白他心底的忧虑，于是不紧不慢的出言安抚道。
“……弟子明白。”
于睿满意的点了点头，明非染素来拎得清轻重，这一点她从来不担心。至于接下来这两日……呵呵，她倒是要想想该如何处理那些山贼了。先前看村长似是十分苦恼，这些威胁到稻香村安稳生活的山贼们于公于私她都该出手清理一番。
村中人不敌山贼是因为他们功夫粗浅，不擅打斗，但她却未必不是对手。
目送于睿的身影消失后，明非染缓缓走回了三人共同居住的小屋，心中不断思量着该如何开口，他当真没想到四师叔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再过两日便要离开了，现在才告诉小雨和毛毛，他们都会生气吧……
矢车菊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犹豫，不是没有想过将他们一起带走，如果向四师叔开口大概不成问题，可是他们本人的意愿他却不愿忽视。
他一直犹豫着不曾开口的原因除了他们本身之外还有一点，莫雨的病。
五师叔祁进性子素来偏激执拗，他有些担心，如果他见到了失控的莫雨将会如何看待他，明非染实在不敢冒此风险将他们带上山。而莫雨若是留下了，那么毛毛他也不能带走。且不说毛毛本来就什么也不懂，只要一想到三人中若唯有莫雨一人被留下那他该会如何难过，明非染就满心不忍。
无论如何，莫雨才是那个自他来到这稻香村后陪伴他最久的伙伴，不仅是他第一个朋友，他们俩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过，他始终是不愿他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深吸一口气，他微微阖上了双眼，安静地坐在屋内等待二人的归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他不想到直到最后那一刻才开口对他们道别。
莫雨带着毛毛回家，意外的发现了这个时辰本不该出现在家里的人。他略带惊讶的问道：“阿染，你今日怎会回来的这么早？”
“发生了些意外，我有话想告诉你们。”修长卷翘的眼睫微微垂下，明非染清澈柔和的声音回荡在屋内，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小雨，毛毛，我要离开了。”
莫雨一怔，虽然一早便知明非染只是暂居于此，但这三年来他们一直同寝同食，感情甚笃，早已忘记了他当初的话。如今离别的这一日当真到来，他忽然觉得心里微微发涩。
毛毛一脸茫然的来回张望着二人，眼眶微红，扎着小辫的孩子带着一丝哭腔追问道：“阿染哥哥，你不要毛毛和小雨哥哥了吗？”
明非染勉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毛毛微红的眼角，低声安抚道：“阿染哥哥没有不要毛毛和小雨，我只是暂时离开，以后一定会再回来的。毛毛，你是男孩子……以后不能再这般爱哭了。”
听话的将眼泪憋了回去，毛毛攥着他的衣袖，满面不舍，他不知道阿染哥哥这一走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小雨，今日四师叔忽至，她说师尊受伤了，我很担心。况我离山三年未归，实属不该。纯阳尚未有哪名弟子如我这般未学成便山下几年不归，我的确该回去了。以后，你和毛毛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加控制自己的脾气，你每次心绪起伏过激时很容易发病。我不在，你谨慎一些……”明非染絮絮叨叨的将自己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反复叮嘱道，他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仿佛说不尽心中的忧虑。
“……知道了。”莫雨扭过头，良久才应了一句。
两日后，将稻香村附近的山贼都清扫一空的于睿神清气爽的站在了村口，村长满怀感激的向她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村长无需如此，况蔽师侄这几年来也多亏了几位的照顾，他离山已久，就不便多留了。”于睿面带笑意，感觉没了那些惹人厌的山贼后这稻香村的景色也变得愈发清秀了，她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非染是个很好的孩子，并未给村人们增添麻烦。”
“村长客气了。”听到刘洋夸赞自家孩子于睿心底还是很高兴的，不过面上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笑意。
于睿边说边在心中思量着，小非染此行回山后怕是几年内都无法再走出山门一步了，除非武艺小有所成，否则师兄是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下山的。还是多给他留一点时间跟他的朋友们告别吧，我真是个体贴的好师叔。
她在心里十分自恋的夸赞了自己一句后，继续与村长客套着。
这厢的大人们正一脸客气的相互道谢，另一厢莫雨、毛毛、小白、小月都来给明非染送行了，虽然莫雨的脸色看起来略带沉郁。
在与小白小月道过别后，明非染摸了摸毛毛的头，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布娃娃递给他，扬起嘴角笑道：“上次托人带来的，因为毛毛你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所以我将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当做了你的生日，本想那时再给你的，可惜我要先走了。毛毛，以后要和小雨哥哥好好相处啊，他要是再欺负你，下次阿染哥哥寄信来时帮你训他。”
毛毛抱着布娃娃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阿染哥哥，你要早些来看毛毛。”
“嗯，阿染哥哥答应你，会努力尽早来看你们。”他拍了拍毛毛，让他先到另外两人身边去，他有些话想与莫雨单独说。
这熊孩子的脸色一看就知道还在生闷气，要是没在走之前安抚好鬼知道下次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为了毛毛这段时日的平静生活着想，他还是再努力努力给莫小爷顺顺毛吧……
“小雨，抱歉，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明非染无奈的望着始终板着一张脸的莫雨，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实在是令人担心啊。
他跟毛毛两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你说过了，在我们认识的那一天，是我自己忘记了而已。”莫雨面无表情地说道。
略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明非染微微叹息，然后十分认真的望着他说道：“三年前，我本不该向师尊提出山下的请求，但现在我却很庆幸自己一时的任性。我出生后便被遗弃在纯阳宫外，是师尊将我捡了回去。或许是因为记事太早，虽然纯阳宫中有着师尊师祖他们的爱护，然而许多时候我仍旧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隔着一层纱，始终无法融入。可是这三年来我在这里过得很轻松，也渐渐没有那种陌生而又疏离的感觉。在这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们，小雨，你是我此生第一个伸手相交的朋友，希望我们之间的一切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我会努力修行，争取尽早下山的资格，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那些书籍我都给你留下了，你要多用心些。可惜李复哥哥再度出游，不然你可向他询问不解之处。小雨，内功不能乱练，否则容易走火入魔，切记。”
明非染略带遗憾的想到，可惜稻香村位置太过偏僻，传信也十分困难，否则他们也可以经常联系。
不过，小雨的字……还得再多练练。
莫雨一怔，随后用力点了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阿染，待我学成后也会去找你，看我们最后究竟是谁先找到了谁！”
嘴角微扬，矢车菊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暖色，他颔首笑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九岁的莫雨与六岁的明非染在稻香村分离，各自定下来将来的约定。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一年后的□□竟会让这安静宁和的村落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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