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杀了我。这样狼狈的苟延残喘不如让我痛快地死……相比其他人，我更愿意死于你手里。第二……”
殷弘抬起手，想抚摸阿七的脸颊，刚碰上，却发现自己指尖满是刚才无意识狠掐掌心流淌的血，在阿七眼角留下一抹鲜红，他连忙收回了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擦了擦。
阿七望着他：“第二？”
潋滟眸光，如苍翠山涧的晨雾乍起，让人想起来时路上的杏花烟雨，四月江南。殷弘觉得自己是行走了极远极长旅途的倦客，迎着淅沥沥的雨，踩过长满苔藓的青石板，叩响一扇或许早已人去楼空的红木门。
期待着明知不会出现的结局。
他说：“不要忘记我。”
**
被竹刺由下而上捅个对穿的马匹和兵卒发出嘈杂的哀嚎声。
狄巍阴沉着脸确认数十人已在这歹毒陷阱中毙命，剩下的也大多或轻或重受伤，他命令众人结绳向刺坑外攀爬。
——上次来明明没有任何异状，这次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陷阱？
阿七不会做这种事，难道殷弘没死？
他胡乱包扎了手臂上的伤，起身朝竹屋的方向走去。
目光草草从花海掠过，他的眼神忽然凝固。
“阿七？”
绚烂火红的花海深处，有个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
狄巍提气去追，却发现始终无法靠近，又听到属下在竹屋里遥遥呼唤，他再回过头，已经看不到那个人影。
“是错觉？”他皱着眉无意识地掐断了一朵花茎。
竹屋里空无一人，但木桌矮榻上，到处晒满了奇怪的蒴果。
是食物还是药材？狄巍拿起一个放在鼻端闻了闻。
“似乎是阿芙蓉……”有个副将不确定地说，“属下在罗神医处见过，十分珍贵，罗神医从不肯轻易示于人前。”
狄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以前薛兴锐在笼子里发疯时会把这个名字和阿七混着喊，难道和阿七有什么关系？
狄巍命令兵卒们将所有蒴果收起来，一并带走。
——
恶之花的种子就这样被草率收进了包裹。悄然等待来年潮湿温暖的土壤，寄生，成长，繁衍无数的罪恶和绝望。
第六幕 破茧
郎诚曾是一名没什么特长和爱好，也没什么积蓄和恋爱经历的死宅。
一次煤气中毒，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带着自己的小号仓库穿进了自己曾经玩过的全息游戏世界。在这里有无数的玩家和NPC，他们知道血蓝条、知道技能CD、知道查攻略，所有游戏内置的功能他们几乎都在使用，但是没人认为这是个虚拟游戏。
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没有下线的说法，觉得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郎诚想起自己看过的无数爽文，深深觉得这应该是上天赐予他看穿真相的主角身份，让他利用金手指在这里所向披靡。
此刻，郎诚和队友们正站在门口。
“这个川哥到底哪来那么多粉丝给他刷票？又追上来了！”一个队友正在抱怨。
另一个队友道：“什么叫刷票，不给楚腰投票就是刷的？就投川哥不行么？忘了上次黑旗营副本还是我们看了他的教程才过的？见色忘义。”
“你是不是傻……高手再厉害那也就是要用的时候看看，全天直播肯定选个美人来看啊！”
郎诚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系统这几天冒出个投票活动，说马上要进行一次大更新，更新后会增加直播功能，顺便对游戏里人气最旺的玩家进行一次二十四小时跟播，更新前这段时间打怪制造寻宝做任务都有几率掉落投票券。
现在时间要截止了，榜上前两名，一个是游戏里著名的第一美人楚腰，一个是几乎所有玩家的都熟知的技术型大神川哥。
川哥这个名字听起来太糙了，郎诚总感觉一股子麻辣烫水煮鱼的味道扑面而来，虽然他也很佩服川哥的技术和耐心，但他也很认同队友的说法——直播嘛，还是看美人的好。
这两天内置论坛上两边粉丝已经掐成一片了。
说起来他还和川哥打过交道，印象里是个身材偏瘦面容普通的青年，戴着系统给残障人士提供的便携变声器，看起来不太喜欢说话，一开口就是机械冷酷的电子音。
当时他也像很多玩家一样，是看着川哥的攻略玩过来的，一直以为川哥是个暴力单刷DPS。那天打的本缺个肉盾，他还想着要不要踢掉级别最低的再喊个肉过来，没想到川哥闷不吭声地洗了技能点，切了个奇葩的半肉输出出来。
那是郎诚唯一一次见到那么洗点的玩家，也是记忆中打本最轻松最稳的一次。
他后来几次再想邀请川哥一起开荒，对方没有理过他。
次数多了郎诚也恼了：你牛，你了不起，总有一天本主角也会成为大腿，等你来求抱的那一天！
——没有辜负系统给的金手指，郎诚现在已经是最顶尖那一批玩家里面的，卡在60级，正削尖了脑袋想办法做等级突破任务。
这次NPC给的线索是各大主城隐藏的荒族后裔们，郎诚猜测这是世界主线要开修真或者玄幻系统的征兆。
前段时间见了剪烛宫那位传闻中的朱雀后裔，在目前世界进度完全是正统武侠的背景里，突然看到长着火红羽翼的美貌少女，郎诚货真价实地被惊艳了一把。
而现在牧洲城这位，据称是城主牧言祈在一次练功走火入魔后，觉醒或者说返祖鲛人血统，因此常年深居不愿见人，让他的三个儿子代替打理城内外事务。
对于鲛人居然不是个性感萌妹子的设定，郎诚感到很失望。
考虑到NPC提过牧氏三子一个比一个变态，绝对不会答应他们见城主的要求，郎诚他们决定智取。
以另外两个委托任务为借口，带拜帖找上门，途中郎诚装作体力用光要先回客栈补充，独自潜进牧府后宅。
一路偷听丫鬟们的谈话，他找到了城主独居的阁楼。
跃墙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粼粼波光，亭亭独立在湖中央的小楼没有任何桥梁相接，旁边没有船只。他的学的轻功秘籍是上品，熟练度已经封顶，但也不足以飞过这么远的距离。
这位城主难道每天是纯粹靠轻功过去的？这么长的距离，和腾云驾雾有什么区别？总不会是游过去的吧？
不对，说起来对方是鲛人，还真有可能……
郎诚站在湖边想着，突然听到“哗啦”水声，眼前一花——
在喉骨被捏碎，死亡化为白光前，他没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队友在队伍频道发现他灰了又变白，连忙问他是不是被发现了。
郎诚瘫在复活点，一脸恍惚。
“什么也没看到，一见面就把我杀了……”
队友无语。
“投票倒计时了！”一个队友不合时宜地大喊起来。
“别看了肯定是楚腰第一~”
“可以看楚大美人的日常了！”
“沉迷美色无心任务……”
过了几秒，系统刷出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公告。
投票停止，楚腰获得第一，接下来将在专门开辟的直播功能里，跟踪一整天她的可公开活动。
另外线上更新完毕，新增排行榜及驯兽副本内容。
驯兽副本需要自己摸索，排行榜倒是立刻能看的。
郎诚点开了排行榜——
等级榜，嗯，毫无意外地十来个60级，后面一水儿的59，58。
财富榜，不少熟人。
又翻了翻，郎诚发现这份冗杂的榜单分为两种，一种是玩家独有的常规榜单，基本都是装备分数、血量值、攻击力等等各种数据，另外一种是玩家和NPC共用，包括体重、身高、胡子最长、被杀最多等等各种奇葩的比较。
“卧槽！你们快看美人排行榜！”
突然一声大吼惊雷般在频道响起。
“你鬼叫个什么！”
“快快快看啊啊啊！我是不是瞎了！你们快看看！”
“什么鬼……哪有美人排行榜？”
“在通用榜里，不是玩家榜！快看！！”
郎诚好奇地点开了美人榜。
……目瞪口呆。
再看一眼已经乱成一团的世界频道，他突然很理解为什么这些人炸锅了。
第一页前十名里，没有楚腰的名字，几乎全部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NPC。
NPC长得比普通人好看，这一点当然可以理解，郎诚也觉得很正常。
但是挂在最顶端的第一名，是那个被他认为充满麻辣烫水煮鱼味道的、朴实无华、又糙又直的名字——
川哥。
二
川哥的名字只在排行榜上出现了两分多钟。
郎诚眼睁睁看着那个名字消失，底下所有NPC整体上挪一行。
系统一行小字飘过：已修正排行榜存在的部分漏洞。
世界频道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尴尬。
好特么尴尬。
白激动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但是这种迷之失落是怎么回事。
郎诚这一刻很想知道当事人现在川哥是什么表情。他瞟了一眼美人榜，现在第一页完全没有玩家了，第一名是个熟悉的名字——牧言祈，也就是刚刚碰面就秒掉他的城主。
大概是刚才川哥霸占第一的震撼太过强大，现在看到第一是个男NPC，他表示心如止水。
郎诚打开了直播功能。镜头里楚腰站在自家帮会领地内，帮主长老精英们高头大马排排站，拿出宛如阅兵的架势，正在极力对镜头外观众们推销自己的帮会，邀请玩家加入。
利用直播打广告，很有商业头脑。不过也瞬间让人失去继续关注的兴趣……毕竟以前看美女直播，人家还会嘟嘴撒娇唱歌，而不是纯粹在那儿当镜头指引器。不过楚腰这次直播只有一天，不需要考虑长期吸引关注，物尽其用也可以理解。
郎诚第一次产生了看美人还不如看川哥的想法。
如果换川哥，现在说不定又在哪个本用他那神乎其神的技术单刷……他一向独来独往，肯定没这么多外界影响和功利心。
再看直播的弹幕，郎诚发现很多人和自己想法一样。
队友们无心任务，郎诚做完师门跑环，在客栈补充了体力，眼见暮色四合，站在牧洲城门口，思考自己是去野外刷怪还是做悬赏任务刷善值。
这个玩家能无限复活的世界，掉级掉装备之类死亡代价太小，虐杀变得非常稀松平常。大概是为了平衡，系统前段时间出了善恶值，与杀人数挂钩，恶值越高的人疼痛敏感度越强，据说那些高到浑身泛红光的，戳一个指头都能让他们感觉从炼狱走一遭，而善值高的人最终可以接近无痛觉。
正在这时，狂乱的马蹄声和喊打声由远及近，郎诚连忙侧身躲开，循声望去，却发现是一名玩家施展轻功在房顶穿梭，一群骑着马的NPC正在追赶他。
郎诚仔细一看那人的侧脸，赫然是在论坛和世界频道刚引起轩然大波的川哥。
想也不想，他连忙跟了上去。
追上的时候NPC守卫们已经被远远甩开，川哥正向林子里逃。
郎诚刚想唤他一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几棵松木被齐齐斩断。
罪魁祸首——立在树梢手持长剑的青年面容清秀柔和，眼神却充满极致的恶意与杀气，单是与他对视便感到无法抑制的毛骨悚然。
如果他是玩家，现在一定恶值高到浑身红得发黑了。
郎诚认识这个人，牧洲城城主的三儿子。
可能是这位城主自己的名字不太好，牧言祈，听起来好像被父母厌弃了，所以给自己儿子们取名更随意，老大牧透，老二牧庄，老三——就是眼前这位，叫牧尔。
牧尔是城里出了名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八十级NPC，作为副城主职责是惩戒所有违反城规的人。
川哥这是得罪他了？郎诚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掺和进来，二十级的等级压制可不是闹着玩的。
凛冽剑气不断破坏树林，川哥的身影一次次暴露，最后牧尔彻底失去耐性，川哥似乎也气力耗尽，长剑飞出，擦过他身边钉在一棵树上，牧尔索性闪身扑了下去，将他按倒在地上。
郎诚想：看来要复活点见了。
哪知道下一刻，牧尔的动作刷新了他的认知下限——
这NPC伸手“刺啦”一声，将对方衣袍从领口扯到腰间，大半胸膛和性感腹肌裸露出来，粗布短打下的劲瘦腰身线条锐利又优美。
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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