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连成见到陆俊,一开口便冷冷笑道:“鬼捕先生光临敝舍,不知有何鬼干?柳某一介草民,可没胆子去做触犯国法的事。”
陆俊当然不会去计较,他哈哈笑道:“柳大官人不要误会,在下造访,是想了解有关高掌柜的一些事,还望大官人不吝赐教,打扰之处,在下就此赔罪了。”
柳连成大笑几声,坐了下来,也请陆俊坐下。柳连成开口道:“不瞒鬼捕先生,高瑞正是柳某一手栽培起来的,如今能将“丰瑞祥”的生意做到京城,也多亏了他的精明能干,不知他究竟犯了什么事,能让陆大人不远千里到此?”
陆俊答道:“是这样的,一个月前,京城来了一帮胡人,他们使用魔法劫持了一位富家公子,然后就在京城消失了,据六扇门查获的线报,那帮胡人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高掌柜的“丰瑞祥”里,而高掌柜也在此时神秘失踪,此案关系重大,在下也只好不远千里来打扰大官人了。”
柳连成思索一阵,说道:“按理说,高瑞是个精细人,绝不会与绑架案有关,至于他的失踪,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被杀灭口了。”
陆俊微微摇头道:“这倒不会,因为高掌柜在失踪前,曾对丰瑞祥的事务做了周蜜的安排,如果他是意外被杀,就不会有时间去做这些。”
柳连成接着道:“这么说,高瑞定是参与这起劫持案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俊依然摇头:“我想案件应该与高掌柜无关,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故意躲起来,是不愿见什么人吧!”
“此话怎讲?”柳连成忙问。
陆俊道:“高掌柜在失踪前,曾对店内的伙计说过一句话。”
柳连成又问:“他说了什么?”
陆俊回答:“催债的人来了,我要出去躲几天。”
“噢…”
柳连成一脸不解,忙问柳夫人道:“京城丰瑞祥有负债吗?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柳夫人正在为他们沏茶,随口回答道:“京城丰瑞祥经营良好,每月都有进帐,不可能会负债。”
柳连成满脸疑惑,说道:“既然丰瑞祥没有负债,高瑞更不会负债,他平时生活节俭,又善于精打细算,他怎么会负债……,而且还要躲债?”
陆俊笑道:“也许他所说的债与大官人所说的债不是一会事呢?”
柳连成道:“不是一会事?”
陆俊笑道:“比如血债,情债。”
柳连成先是一怔,然后微微点头道:“陆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记得柳某当初见到高瑞时,他还是个以偷窃为生的小贼,柳某见他聪明伶俐且又能言会道,就收他做了丰瑞祥的伙计,至于他的底细,柳某便没去查问,不想他……”
陆俊接着笑道:“大官人莫要见怪,这只是在下的一些猜测,事实的真相,还要等找到他本人才能了解,不知大官人可有办法找到此人?”
柳连成微微摇头说道:“如果他要躲起来,我想没有人能找得到,除非他自己出现。”
陆俊忙问:“那要怎样才能让他自己出现呢?”
柳连成笑了笑,说道:“鬼捕先生若想找到高瑞,应先去找一个女人,只有她有办法引他出现。”
“一个女人?”陆俊问。
“对,就是一个女人,长安翠香楼的阿碧,找到她,高瑞自然就会出现。”柳连成笑道。
“多谢!既然这样,在下有公务在身,就不多扰大官人了,在下这就告辞!”陆俊起身道谢。
“陆大人自当请便。”柳连成还礼道。
正欲离开,陆俊又突然转向柳夫人问道:“柳夫人是西域人?”
柳夫人笑道:“我母亲是扬州人。”
“在下明白,幸会!告辞!”
“请!”
……
离开柳园,陆俊牵着一匹高红大马,穿梭在午后的街市。路人对他避而求其远,他已不以为然,当然他也不会去无端地接近别人,他只是个丑陋的官差,没有人愿意同他这种人扯上关系,虽然传闻他是那么的出色。
但也不尽然,比如那些走投无路,只能靠卖了手中武器来换口饭吃的落魄江湖子弟。
“来者可是鬼捕陆大人?”一个声音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传出。
陆俊将目光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靠在墙角闭着眼仿佛正在熟睡。
“正是,不知阁下何人?”
陆俊仔细打量此人,面容消瘦,或者是被凌乱的胡须掩没了一半的脸,曲缩着身子,仿佛被风吹过的枯槁,沾满污垢的双手,揣着一把漆黑的剑。
“江湖中无名无姓,天地间无立身之命,吴三便是。”吴三微微睁眼道。
陆俊大声笑道:“哈哈!大丈夫人生在世,岂无立身之命?”
“咳!陆大人说的好,却不知人有天命?”吴三笑道。
“天命!如果说我的天命就是抓贼,那贼的天命就是做贼喽!”陆俊笑道。
“的确如此!”吴三道。
“那么请问阁下为何天命?”陆俊问。
“即是天命,自然只有天知道了。”吴三笑道。
陆俊也大笑两声,牵马继续前行。
“陆大人留步!”吴三道。
陆俊回头:“阁下还有事?”
“陆大人不妨再帮吴三瞧瞧这把剑。”吴三将手中剑抛给陆俊。
陆俊接住剑,反手拔剑出鞘,剑出鞘声如钟鸣,却无夺目的光芒,但他确实感觉到,一股浑厚的剑气,已逼进了整条街市的每个角落。
“好剑!鬼谷神器,轩铁无极!”陆俊说道。
“陆大人果然好眼力,它正是当年名震天下的无极剑。”吴三依然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据我所知,无极剑现在应该是在武当太虚观内才对,怎么会在你手里?”陆俊收剑如鞘。
吴三懒洋洋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接着道:“无极剑从未去过武当?它一直都在吴家。”
“哦!阁下难道是吴极大侠的后人?”陆俊将剑还给吴三。
吴三又开始疯狂地冷笑。
陆俊又道:“剑是好剑,却不该随便拿给人看。”
吴三已笑得很痛苦:“剑虽好,它却不祥。”
“为何不祥?”陆俊问。
“它会给主人带来无穷的厄运,没有人能避得过。”吴三笑道。
“旦夕祸福,因果循环,岂是一把剑所能左右?”陆俊笑道。
“陆大人既然不信,可敢收下此剑?”吴三道。
“剑乃阁下祖上所传,在下实不敢收,何况是昔日吴极大侠所佩,望阁下还是好好保管好它,莫要辱了祖上的英名。!”陆俊说道。
人有善恶,剑有良次,人把灵魂赋注于剑,剑承载人的灵魂,所谓神魔,是人?是剑?
“呵…!吴极大侠!他为吴家只留下这把剑,而这把剑却使得吴家灾祸连连,吴家已只剩下我这半个活人了,留着它也只会让吴家人早日灭绝罢了!”吴三又道,“昔日,圣帝兵败沮水,被困茫荡山,吴极大侠仅凭此剑,只身入敌营将敌军杀退救得圣帝,而圣帝却下了诛杀令,要将吴家诛杀殆尽,从此吴家便被世所遗弃,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地苟活。”
“噢,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只知道吴极先生在圣帝登基后就归隐了。”陆俊有几分怀疑。
“呵呵……,那些只是假像而已。”吴三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也是在朝廷任职,阁下为何还要在此现身?”陆俊忙道。
“哈哈!陆大人虽在为朝廷做事,却只能站在朝堂前面,朝堂背后的事已超出了你陆大人的职责范围,所以你不会抓我,也不会杀我。”吴三大笑道。
“的确如此,吴家与朝廷的恩怨,在下无权过问,但今日阁下告诉我这些,又意欲何为?”陆俊道。
“没别的意思,只希望陆大人能收下此剑。”吴三道。
“你想把灾祸转给别人,可为什么会是我?”陆俊笑道。
“因为只有陆大人能让吴家的灾祸就此停止,况且陆大人也说过,旦夕祸福乃因果循环,非剑之故。”吴三笑道。
“阁下太抬举人了,你应该明白,皇家的事不是我可以过问的。”陆俊道。
“只要陆大人能将此剑收下,带到京城献于圣上,圣上若见了此剑,吴家的灾祸自然就会停止。”吴三道。
“我怎么才能知道你说的一定是真?而不是在设计害我呢?”陆俊笑道。
“我跟陆大人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你?陆大人若不信,可先将吴三关押起来,等圣上见了此剑,答案自见分晓。”吴三说道。
“这主意不错,但我还是不能收下此剑,我为什么要去趟你这趟浑水呢?”陆俊道。
“你会收下的。”吴三道。
“为什么?”陆俊问。
吴三接着又是一阵狂笑,他从地上站起来,走近陆俊跟前,用诡异的眼神瞟了陆俊一眼,说:“因它知道一些,陆大人想知道而不知道的事。”
“是吗?它知道的事,我也许并不想知道的呢?”陆俊大笑道。
“哈哈……”吴三大笑。
吴三又将剑抛给陆俊,剑再次出鞘,剑指在了吴三的胸膛。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俊用坚毅的眼神望着散漫的吴三。
吴三轻轻的推开剑锋,说:“我说过,我是世所遗弃的人,陆大人不也曾被人遗弃过吗?你我同是别人眼中的魔鬼,何必要剑锋相向呢?”
“你知道的果然挺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的目的是什么?”陆俊道。
“我告诉过陆大人了,我为吴家而来。”吴三道。
“吴家的事,我无能为力。”陆俊收剑入鞘。
“不!那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它还可以使你躲过一劫。”吴三道。
“我有何劫?”陆俊问。
“死劫。”吴三道。
“呵呵!危言耸听!”陆俊笑道。
“是不是危言耸听,陆大人自己心里早就有数了吧?”吴三亦笑道。
陆俊微笑着又将剑拔出,轻弹剑锋,接着将剑贴近耳边说道:“你能告诉我什么?”
“天下人都该知道的事。”吴三接道。
“那就请吴大侠同下官一起上路吧!”陆俊笑道。
“万分荣幸!不过,陆大人骑马,草民步行如何能跟得上?”吴三道。
“我会为阁下准备更好的。”陆俊拍拍马背笑道。
“多谢!”
……
碧水蓝天,花明柳暗。
陆俊骑着自己的大红马,吴三依旧是那副惰慢,半躺半坐在囚车里,嘴里在撕咬着一只烤熟的鸭子,怀揣着一坛子的女儿红,他边吃喝边欣赏着一路的□□。
“不知阁下对此招待还曾满意?”陆俊笑道。
吴三咽下口中的鸭子,又灌进一大口的酒,伸了个很漫长的懒腰,感觉相当地惬意。他四肢朝上平躺下来,望着天空姗姗的云彩说道:“非常满意!陆大人是在嫉妒草民吧!”
陆俊也放声笑道:“哈哈……,满意就好。”
吴三又道:“看来陆大人不是打算回京城了,不知要带草民去哪里?”
陆俊望着前路,说道:“不回京城回哪里,不过现在路过长安,当然不能错过了。”
吴三忙翻身问道:“不能错过什么?”
陆俊勒马笑道:“当然是翠香楼的姑娘了,你愿意错过吗?”
吴三听了开怀笑道:“哈哈……,看来这次草民真的是遇贵人了,好吃、好喝、坐好车,还能到天下第一青楼取乐,陆大人真是太厚道了。”
陆俊也笑道:“哈哈……,我可没说过一定会带你去。”
吴三倒头闭上眼,缓缓说道:“那请问陆大人要怎样才肯带草民去?”
“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草民,是囚犯!”陆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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