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道:“好的。”
说完便拉着一脸惊悚的少年直奔女子所指之处,撩开帐幔,果然没人。
许沐忙不迭将少年推进了小屋。
少年站在屋中央,一脸迷茫:“师兄……你、你要做什么?”
许沐从挂着的戏服之中挑了一件紫色衣裙,拿到他身前比了比,觉得十分合身,抬起头兴奋道:“拜托你件事,做我夫人好不好。”
少年闻言吓得糖葫芦差点掉了,愣愣道:“好……”
于是许沐二话不说夺过他手中的糖葫芦扔在桌上,开始替他脱衣服。
“师兄……我们……就在这里吗……”少年脸色惨白,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
“当然了,放心吧,这里没有人,不会有人看见的。”许沐边说边将他外衣脱了下来,“而且你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姑娘家。”
脱完了外衣,许沐将衣裙扔给他,道:“快,换上这个。”
自己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心道简直太easy了,三分钟搞定!还有难得倒本公子的吗!
少年将裙子在手里翻了几下,似乎有些犹豫。
许沐见状,换上了一副温柔相劝的口气,道:“那女人不信我,你穿上这衣服我们才能进去,到时候不仅能看皮影,说不定还有杂耍什么的,你想看吗?”
少年点了点头。
“那就快换吧。”
少年只好将衣服穿在身上,抬起头看了看他:“好了。”
许沐全程紧盯着地上的小人儿,看他换好了,才蹲下来替他整了整衣衫,勾了勾他下巴,笑道:“你太美了。”说完又摸了摸少年的脸,艳羡不已,“这皮肤,啧啧,简直比女子还要好。”
恋恋不舍地来回揉搓了几下,许沐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爪子,“就是有些太白了。”
许沐转身在桌台上翻找了一下,也不太识得女子的梳妆用品,只好拿了一片用来抿唇的红纸,胡乱在少年脸上涂抹了一下。
“好了,这下完美。”许沐拍了拍两手,欣赏了一番眼前的人,“颜值可以,够做我妻子的标准。走。”
少年却犹疑了一下,没跟着他出去。
许沐回过身来,疑惑道:“怎么了?”
少年抹了红粉的脸不知是真红还是假红,嗫喏道:“我……我还没有胸……”
许沐忽然反应过来:“噢对对对!忘了这件大事!”
“不过……胸这种东西……”许沐蹲下来摸了摸少年平坦的身前,发愁道,“好像很难说有就有吧……”
少年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嗯……”
“既然如此,就没有着吧。”许沐忽然坦然起来,又站起了身,拉着少年走了出去,“她若问起来,我就说我就喜欢你这样没胸的……不就得了?”
少年惊呆:“啊……?好……”
※※※
街道繁华,通宵灯火。
可是尽管是通宵,也有戏终人疲的那一刻。
二人自帐内出来,已是过了寅时。天色也不再是夜晚的漆黑,而是深蓝,远山连绵处似乎已经隐隐泛起微白。
曲终人散,街道上略微寂静了下来,只有远处传来不甚清晰的零星几点炮响。
许沐拉着身旁的小人儿走过摊位、走出镇集、一直走到堰山下的重重积雪上,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脚下白雪挤压的“咯吱”声。两人的衣摆随着寒风扬起在纷纷大雪之中,在地上模糊地投下两道飘忽不定的影子。
“回家。”
第50章 时光洪流
山脚之下枝繁草碧, 燕语莺啼。一树细密繁花之下,泠泠之音淡如花香,悠悠在林间传开。琴音轻似珠落玉盘、泉水叮咚,温和婉转余音不绝。
深褐色的杉木古琴横于白衣之上,纤细指节辗转轻拨,仿似翩翩舞于七根银线之间。
“阿姐, 我们何时回去。”奏曲之人身侧立着一个女孩,大约十一二岁, 手中提着一篮野果坚果。
弹琴的女子闻言停了手上动作,琴音乍止,余音未消。
“等峰上申时钟响, 我们再回。”女子未抬头, 轻声答道。
手指轻捻, 清音又起, 随和风扬遍山林, 委婉环绕。阵阵微风拂过竹叶,沙沙声连绵不绝,好似波涛起伏,层层浪浪。
一旁的女孩见状,只好将手中篮子放在地上,抱着腿坐了下来。坐了片刻,从地上散落着的几本书中拾起了一本琴谱,来回翻了几页,觉得无聊, 又摇了摇头,放了回去。
“阿姐不是从来都对琴艺不感兴趣的嘛,为何突然对习琴上了心?”女孩撇了撇嘴,忽地眨了两下眼睛,微微向身边人靠拢,道,“是有了心上人,想要奏曲表相思么?”
女子指尖一颤,清泠之音走了调。
细眉微蹙:“莫要胡说。”
女孩闻言又不情愿地直起身子坐好,抱着腿前后摇晃了一下,嘟嘴道:“既然不是,那我们就回去呗,再晚乌乌就要饿死啦。”
女子听她撒起了娇,只好再次停下了弹奏,慢慢收了琴,起身笑道:“你对那只松鼠上的心怕是比我都多,回去,走吧。”
女孩闻言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扔在篮子里,跟着女子向山上走。
蜿蜒的山道都是依着自然的石块拼成的石阶,崎岖不平,道边杂草丛生、灌木齐腰。女孩一路上手不停歇,折了不少野花野草扔在篮子里,嘴里咕哝:“这些说不定乌乌也可以吃……”
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又要伸手去摘一朵三轮草,白衣女子回过身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仍旧轻柔,却隐隐有一丝责备之意:“一只松鼠怎会食花草,不要再毁草木。”
“哦,好吧。”女孩扁了扁嘴,将手缩了回来。
“阿姐,为何大乌还不来看他的小乌乌?”女孩将篮子里的碎草挑出来丢掉,语气有些不快,“都一年之久了,他不会是将乌乌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白衣女子闻言停下了脚步,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不得无礼,没大没小。”
女孩登时委屈了起来:“怎么是我无理?明明是他送来小乌的时候要我叫他大乌的……”
女子闻言口吻微微严肃了起来:“他向来爱说笑,你难道也跟着说笑吗?不成体统。”
“噢,好吧,不叫了不叫了。”女孩连忙缩起脑袋躲过女子作势又要敲她的手,向前跑了两步,“伯父、伯父可以了吧。”
女子收了手,无奈道:“你看着些路。”
女孩也不在意脚下,转过身面向女子退着走,将手中的篮子用一根手指轻轻挑着,来回晃动,“伯父他,是不是忙着成亲,将小乌和我们都抛到脑后啦?”
女子脚步一顿,抱着琴不言语,半晌才闷闷道:“不知道。”
“阿姐连这都不知道?听说苍雪山都给旗下大小门派发喜帖啦!”女孩手中的篮子晃得几乎飞起来。
“行了。”女子猛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佳道,“游手好闲的人才会乐于传这些无聊之事,快到山门了,去把幻术解开。”
女孩一听这回要自己来解幻术,立马喜笑颜开,迈步跑向墨池旁的巨石下,将手中的篮子放在一旁,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小刀。
只是女孩还未将刀尖落在石面上,突然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石面,又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又忘了如何画了?”女子走上前笑道。
“不是,我才没忘。”女孩不服气道,“我……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大石头有些奇怪……”
白衣女子走到近前,仔细看了一遍岩石上的纹路,伸手轻轻摸了摸,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映寒,你先别进。”女子指尖飞快白光一点,在石面上刻下了一串连续的纹路,当下雾气消散,远处的屋宇院落隐隐现出。
白衣女子将怀中的木琴背在背上,从腰间拿出了长剑。
“阿姐……到底怎么了啊……”女孩仍旧不明所以。
白衣女子对着她比了个“噤声别动”的手势,抬眼向前望去,前方仍是草木繁茂,一片青翠。女子随即轻轻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阁下是何人?”白衣女子向着林中问道。
无人应答。
女孩此刻更加迷惑,搞不清状况,但又不敢往前跑,只好还在石头旁边老老实实站着。
片刻寂静后,两人前方的树叶才微微发出响动,一名黑衣男子从树上落了地。
黑衣黑笠,黑纱遮住了容貌。
白衣女子一把抽出了长剑,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后:“你是何人?”
谁知被她护在身后的女孩像忽然受了惊一样,不仅没有听她的话乖乖呆着,反而绕过了她想要护住她的手,猛地向着对峙的二人之间冲了出去。
白衣女子神色一惊,想要叫她回来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好不再问话,举剑相迎。
只是手中剑才刚举起来,就见女孩已经一把抱住了黑衣男子的腰,叫道:“大乌你终于来啦!”
白衣女子闻言整个人一愣,步子也停了下来。
男子将女孩紧紧扒在自己身上的的两只手拽下来,蹲下身,撩起斗笠上的纱巾,笑咪咪道:“怎么样?小乌让你养死了吗?”
女孩闻言,脸上灿烂的笑容立马消失了,皱起眉头不满道:“有你这样问的吗?什么叫养死了吗?你是不是很希望它死!”
男子道:“啊,不,我当然不希望它死,只是在你手里它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你……”女孩闻言似乎很气恼,小脸通红。
“映寒!不得无礼,用敬语!”白衣女子收了剑走上前。
“阿姐你还好意思说我无礼,你刚刚还拔剑呢!”
白衣女子闻言,白皙的两颊隐隐现了淡红色,低头道:“方才我未能认出义父,以为是有人偷偷进了墨池峰……”
女孩道:“阿姐你怎么会认不出来?大乌一年前来送小乌的时候不就是一身黑色嘛!所以小黑松鼠叫小乌他叫大乌嘛!”
“没事的,防人之心不可无。”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又笑了,“再说了,不是你飞书让我来和你切磋琴艺的么。”
女孩笑:“啊哈!原来是这样!我说阿姐为何天天练那破琴,原来是为了将大乌骗来!”
白衣女子脸颊泛红,低声道:“怎是骗来……我是真的想请义父可以略教我一二……”
男子闻言,还是笑:“我自己也是才学不久,教你恐怕是不行了,但听你弹弹还是可以的。你若是真想学,有空可以来苍雪山让漆月姑娘教你。”
女子闻言,垂下双目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义父……义父为何会解墨池峰的幻术……”
男子停顿了片刻未答话,从地上拿起了女孩刚刚放下的篮子,拨了拨,拿出了几粒松子看了看,抛给女孩:“这个给乌乌不错。”
说完才又回过身,对黎知落笑了笑:“你姑姑教我的。”
黎知落听了这两个字,神色忽然黯了下去。
男子见状,又接着转移话题道:“你可别怪我私自进来哈,我来了有三四个时辰了,从晨光熹微等到快要日落西山,也没见到一个人出来,只好自己先进去了。我发誓,我真的就在门口树上躺了会儿,绝对没有往里面走……”
“大乌快跟我进去吧,小乌如今很想念你。”女孩抓住了他的袖子往里面拖。
男子惊讶:“啊?它竟然会想念我?”
女孩道:“当然会想了,它是你带来给我做礼物的,以前是你喂养的,你是它的父亲嘛。”
男子道:“不是啊,我在路上随手抓的啊。”
“你……”女孩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方才气呼呼的样子,说不出话。
黎知落笑道:“义父,她只是想多留你一会儿。”
“留他干嘛!我才不要留他!让他快些走罢!”女孩依旧满脸怒气喊道。
许沐闻言蹲了下来,笑道:“哟,脾气不小,这就生气了?”
女孩小脸鼓鼓,不说话。
许沐慢悠悠道:“一年前我听你阿姐说捡了个野孩子回来,我还专门赶过来看你,结果你见人就咬,把大家都吓跑了,不仅不让我进门还咬了我胳膊一口。我只好又拐出去给你找好玩的,直到抱着小乌回来你才让我进,你都不记得了?”
女孩听得目瞪口呆:“有……有这种事?我……我只记得你带小乌来啊……”
许沐敲了敲她脑袋:“这里不太管用?”
女孩一缩脑袋,抱头大叫:“都是被你们敲的啦!”
许沐起身,拍了拍手:“好了,说完了,走了。”
“啊不要!你不准走!”女孩尖声道,就势趴在地上死死拖住了他的腿。
许沐只好又回过身,将腿上的东西甩掉,坐在了一旁的石桌前,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好吧,那就勉强坐一会儿吧。”
女孩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从他身后拽住了他的纱巾,嘟囔道:“为何坐在这里?大乌你不会今天不准备留宿了吧!”
许沐伸手到后面从她手中拉出来自己斗笠上的纱巾,故作心疼道:“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别给我扯坏了。”
“嘁,我手劲小。”女孩嗤了他一声,“我又不是阿姐,不论什么衣物布料在她手里都会烂上几道大口子。”
黎知落面上有些难堪,低声道:“映寒,你不是急着喂乌乌么,快提着篮子回去。”
“阿姐不就是怕我捅出你的毛病嘛?你放心啦,大乌他不会因为你劲太大而嫌弃你的!是吧大乌!”女孩边说边豪爽地拍了拍许沐的右肩膀。
许沐被她拍得杯中茶水撒了一石桌,一滴没剩下,只得将杯子又放回了桌上:“是是是、不嫌弃不嫌弃,撕烂几件衣裳算什么?以前她砸烂我门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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