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终于说完,程天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一口喝掉,说道,“后来我见到了母亲,她的精神状况很差,身上还有伤,我告诉她我把你藏在了垃圾堆里,她连忙捂住了我的嘴,让我从此以后不要再提起你,特别是在许建国面前。她很着急,想要绕过许建国找人去找到你抱走,然后很快警局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个老人在人贩子停留过的村子里捡到了一个小孩。”
刘科紧了紧手指,“应该是我爷爷……”
程天点头,眯眼回忆了一下,又说道,“母亲是刚到那个县城,又从没带你出去过,所以没人知道她有两个孩子,在知道你被人捡走后她松了口气,有许建国在,她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最后你被当成被人贩子拐卖后又抛弃的无主婴儿录了档案,然后被那个捡你的老人收养了。”
“那我身上的纸条……”
“那是母亲以前担心我走丢,写下来让我随身携带的,上面有母亲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当时我很慌,纸条在拖你的时候破掉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个字,我又不认识,只能就那么塞到你怀里。”程天解释,问道,“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你问,我都告诉你。”
第28章 乖
刘科还在消化他说出的这些信息, 一时没想起来要问什么, 反倒是本该在厨房的董易突然拐了出来, 问道,“所以你一直知道小科在哪?”
程天一点都不惊讶他的出现,转头看他一眼, 点了点头,“知道个大概,母亲有偷偷记下那个小县城的位置。二十岁那年我终于找到理由避开许建国的监视回了国, 花了点时间打听到小科的消息找了过去, 结果……”
结果就被捅刀了……刘科又开始心虚的抠手指。
董易皱眉,“这点是小科做错, 那后来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跟小科联系?”
“因为许建国还没被我收拾掉。”程天的表情又冷了下来,“许建国后来还是知道了母亲又生过一个孩子的事, 他很生气,一直折磨母亲, 还将我和母亲隔开用我威胁母亲,母亲逃过很多次,也求助过很多次, 但那些该死的警察却只会和稀泥, 然后没过两年,母亲就精神崩溃跳楼了,就在我面前。”
刘科身体一震,瞪大眼看向他。
“当时我已经开始启蒙,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死对母亲来说是种解脱,我能理解她的选择……母亲死后许建国变得越发变态偏执,但好在他还指着我给他养老送终,所以不敢对我怎么样。”程天看向刘科,在心里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眼神变得幽深,“我软弱过,妥协过,甚至想过就这样继续熬着,熬到许建国老死。小科,是你十年前的那一刀让我意识到妥协软弱根本毫无用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五年,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把许家彻底踩进地狱,拿回了属于我程家的一切,但是等我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你面前时,我却失去了你的踪迹。”
五年前的他已经改了姓,隐在网线背后,很少出门,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全部切断,再加上桓瑞受了华叔的嘱托帮他掩盖了某些消息,根基在国外的程天想要回国找到他确实很难……刘科开始第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的避世。
“十年前我回国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然后把攒的钱给你。”程天探身,倒掉冷掉的茶开始重新冲泡,“许建国对我的经济管制十分厉害,还偷偷派人监视我的行程,我受伤之后他很快得到了消息,我害怕他发现你,就用最快的速度把你的案子结了,给你写了谅解书,然后对许建国说我只是被街头斗殴的混混不小心伤到了,想办法把他糊弄了过去。”
干掉的花苞在热水的冲泡下慢慢舒展展开,程天的动作很优雅,表情慢慢放松,似乎这样做能让他觉得舒服,“但他还是起了疑,因为你读书的地方离当年母亲被他抓回去的地方太近了,之后他对我的管制变得越发厉害,我再次意识到,想要自由,就必须手握足够的筹码。我开始偷偷在外积攒资本,一点一点渗透他的公司,那几年过得很艰难,每次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摸一摸你留下的这道疤。”
他倒了一杯新茶放到刘科面前,抬指点了点心脏的位置,“是你给的这道疤提醒着我程家的命运不该是这样,我们兄弟俩不该一直活在许建国的阴影底下,这是不对的。”
刘科忍不住探身握住他的手,嘴紧抿着,说不出话。
“你这刀捅得很好。”程天突然笑了,慢慢反握住他的手,就像当年三岁的孩童握着胖乎乎婴儿的小拳头一样,“我那次回国还是太冲动了,许建国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居然就是伤了我的人,没有连累到你,这一刀值了。”
刘科摇头,鼻子有些发酸,“对不起。”
“是我和母亲对不起你。”程天拍拍他的手背,眼神带着暖意,像一个温和包容的长者,“以后不会再受苦了,许建国那个疯子再也威胁不到你了。”
“许建国现在……”
“还活着。”程天松开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勾唇,“像当年被她囚禁的母亲一样痛苦的活着,小科,我可是孝子,他好歹养我长大了。”
刘科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只觉得背后有一阵冷风吹过,但他很快就回了神,点了点头,回道,“这样很好。”这样太好了,恶有恶果,许建国活该。
交谈告一段落,程天看向站在一旁正大光明偷听的董易,“听够了?饭做好了?”
正皱眉在心里整理这些消息的董易回神,表情僵了僵,转身朝厨房走去。
刘科目送他进厨房,又转头去看程天,“程天,你会在国内呆多久?”
“叫哥哥。”程天放下茶杯,靠进沙发里,姿态放松,“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了,生意也会慢慢转回来,不能转回来的就卖掉,放心,哥哥养得起你。”
“我能养活自己。”刘科直觉回答,说完又觉得这样有些太绝情,顿了顿,小声补充道,“我也会努力赚钱去孝顺你的……哥哥。”
程天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丝满足愉悦,“乖。”
刘科抬手抓了抓脸颊,嘴角也控制不住的翘起。
这边兄弟俩在别别扭扭的上演温馨相认戏码,那边厨房里的董易却寒风围绕,一边利落的将菜下锅,一边绷着脸思索着刚刚听到的那些事情。
当年他回国后只听到了小科伤人退学的消息,没有同性恋的传闻,也没有关于程天找来的这部分。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同性恋的传闻可以确定是贺清在作祟,程天找来的消息没有流出应该是程天为了瞒住许建国而特意隐瞒了,再加上贺清心虚将小科伤人的事情一笔带过,最后造成了他什么内幕都没接触到的情况。
那他去小科村子里看到墓碑后向路过村民打听,村民却告诉他小科已经死掉了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小科家里那贴满了的白纸以及门上的大锁。当时小科应该已经被警方关起来了,没道理会这样……
“糊了糊了!”刘科的声音突然在厨房门口响起,然后手中的锅铲被抢走,身体被挤开,熟悉的洗发水香味传了过来。
他回神,后退一步看着慌忙将菜出锅的刘科,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小科,找到亲人开不开心?”
刘科回头匆匆看他一眼,欣喜又克制的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不自知的雀跃,“程、不对,嗯,哥哥说以后就在国内了,会住在这里,还说我的小名是成成,母亲最开始准备让我跟父姓,但又不愿意我身上没有程家的印记,就给我取了程姓的谐音做小名……可惜哥哥不记得我父亲姓什么了。”
董易听着他带着兴奋的声音,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紧紧的,“小科……当年你因为伤人被抓起来后,有回过村子吗?”
刘科闻言身体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如,耸耸肩膀想要抖开他,可惜没抖开,无奈放弃,洗了洗锅准备炒下一道菜,回道,“没有,我是在给爷爷办完葬礼之后去找的哥哥,被抓后我很快认罪,之后就一直在看守所里。出狱后我回去给爷爷扫过墓,但没进村子,当天就离开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董易摇了摇头,抬手握上他的手和他一起炒菜,转移话题道,“就是听到你哥提当年的事突然想起来了……小科,婚礼你准备去哪里办?婚期定在下个月好不好?”
“我不同意。”程天拿着茶壶出现在门口,凉凉道,“想让小科被油溅到你就继续抱着,在家长面前请克制一点。”
刘科脸红,挣开董易的怀抱,闷头炒菜。
对方是小科的哥哥,要尊敬。
“那婚期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董易站直身体做好心里建设,转身拿走刘科手里的锅铲,说道,“我来吧,你去摆碗筷,准备吃饭。”
程天不置可否,放下茶壶后朝刘科勾勾手指,转身出了厨房。
刘科扭头看董易。
“去吧。”董易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饭很快就好了。”
刘科走过去抱了抱他,用脑袋拱他肩膀,“董易,你真好。”
“那今晚一起睡?”
刘科嗖一下收回手,转身跑了。
董易低声笑骂,“小混蛋。”
午饭气氛有些怪,程天和董易两个人相对沉默,刘科见状有些急,便尽可能的多说话,试图把气氛暖起来。程天是个疼弟弟的好哥哥,董易也是个疼爱人的好对象,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终于勉为其难的放下了心里的嫌弃和敌意,开始和对方交谈……虽然交谈的内容让刘科想要消失在这世上。
“小科还小,不适合这么早结婚。”
“小科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六年了。”
“我说的是心理年龄。你带小科见过家长了吗?”
“小科的心理年龄也肯定已经达到结婚年龄了。今年过年见。”
程天凉凉看他一眼,另起话题,“和小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十年前,高中同学。”
程天夹菜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看向董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十年前。”董易也放下了筷子。
这跟他查到的信息完全不一样,程天看向刘科,“怎么回事?说清楚。”
刘科来回看看两人,也跟着放下筷子乖乖坐好,将当年的事情尽量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总结,“所以都是误会。”
程天沉默了一会,又看向董易,“你是作家?”
董易点头。
“家里几口人?父母对你和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想法?”
“父母已经离婚重建家庭,不会干涉我的感情生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十分支持我快点找个爱人安定下来,现在和叔叔住在一起,小科已经见过。”
程天看向刘科,刘科连忙点头,说道,“钱叔对我很好。”
憨包吃饱后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程天抬腿轻轻拨开它,又拿起了筷子,“先吃饭。”
两人摸不清他是什么想法,对视一眼后乖乖拿起筷子吃饭。
饭后程天拿着车钥匙出了门,刘科送他出门后想要去洗碗,却被董易拉住了。
“小科。”董易摩挲一下他的手背,凑过去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嘴角翘起,“你答应和我复合了?”
刘科忍着羞窘与他对视,点了点头。
董易紧绷的情绪陡然放松,毫不犹豫的将他抱到怀里,按住他的后脑勺垂头吻了下去。
刘科一愣,然后回抱住他仰头回吻。
一直被拒绝从没被满足的董易立刻激动了,拉扯着他倒在了沙发上,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摸着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刘科心颤了颤,抓紧他后背的衣服,小心的给予回应。
憨包叼着一块布小跑过来,见两人都睡在沙发上,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然后冲着董易汪汪叫了两声,丢掉布条开始往沙发上蹦,试图拯救被按在沙发上“欺负”的主人。
两个单身多年的人果断无视了它的动静,继续吻得难舍难分,憨包怒,跳起来朝着董易跪在沙发上的腿用力撞了过去,结果被撞的人没疼,它自己先懵了。
董易被美色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依依不舍退开,摸了摸刘科发红的眼角和在沙发上蹭得有些乱的头发,放松身体倒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小科,憨包傻了。”
“嗯?”刘科还有些迷糊。
“它撞我。”他半起身,弯腰长臂一捞将晕乎乎软在地毯上的憨包捉上来,笑着捏它爪子,“狗随主人,你们都傻。”
刘科终于回神,看一眼董易的脸,又看一眼憨包还有些懵的眼神,抬手揪董易的脸,怒,“你才傻!它也是你的狗!”
董易轻笑出声,点头,“嗯,它是我们的狗。”
刘科也笑,表情渐渐温柔,“董小易,你真蠢。”
董易将憨包放到一边,又吻了下去,“只在你面前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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