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了一阵,感慨地说:“……祝贺吧。”他轻笑了一声,如清风拂面,儒雅内敛的笑,“是的,是祝贺,你和贺溪的新闻我已经看到了,祝福你们。”
“……”俞放怔了一下,继而镇定地说:“若是如此,谢谢你的好意。”
“谢谢就不用了,祝贺要说,真心话也要说。”他说。
“洗耳恭听。”俞放懒散的靠着门,漫不经心地说。
“我喜欢贺溪。”那人坚定地说。
“……”俞放一愣。
淡定如斯的他也被对方刀枪直入的风格震到,眯着眼噙着怪异的笑说:“是吗?”
自己男人太优秀,遭人惦记也是一种赞美吧。
“你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不在乎,只是,你喜欢我男人,难不成还想我表扬你?”俞放敷衍笑笑。
“你真的配不上贺溪。”可是他只喜欢你,他使多大力也只是石沉大海。
俞放只觉怪异,他们一家人今天是怎么了,先后被人评论配不配这种俗套的明显谈不上问题的问题,幸好怀怀还小,源源也不会招蜂引蝶,不然他和贺溪还要担心孩子的感情问题了。
“沉默是因为不屑吗?”那边问。
“为什么这样说?”俞放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透过窗户看着外边的蓝天。
那边当然知道他是在质问哪句话,一字一句清晰深刻地说:“因为他出事以后,都是我陪在身边啊。”故意添上的语气词,更加刺人。
俞放瞳孔猛地收缩,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胸口,“你……”话语未完,他已经说不下去。
“我说你不值得,不应该吗?他出事之后,你们分手之后,他就算最想要陪在身边的人不是我,那你又在哪里?”字字句句质问,只能让俞放哑口无言。
他那时候,在尽量疏远贺溪。
“算了,”他叹了了口气,“我找你也不是为了斥责你。”不过是自己心有不甘,话就这么宣之于口了。
“谢谢你的照顾。”这次,俞放是真心实意的。
“这些漂亮话就免了,既然你们又在一起了,那么就请好好对他,他……”那人顿了一下,十分艰难地说:“他为了你,确实受了很多苦。”实在禁不起你二次辜负。
俞放心里一紧,看着外面的目光都是茫然的,“你什么意思?”
受了很多苦,什么苦?为什么会受苦?他不在的那半年贺溪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他的人会调查不到。
“为什么阻碍我调查?”
“这可不怪我,”对方无辜地说:“贺溪请我帮忙瞒着的,无论谁都不能告诉。”很明显,那个谁重点特指俞放,他那时欣然答应,没成想现在会主动揭开。
他就是故意的,想要刺伤俞放,让他内疚,让他痛苦,让他为自己犯的错深切后悔,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珍惜贺溪。
俞放嘴里愈发的苦,身处在云里雾里,眼前都是冰冷的白茫茫,他穿过一层又一层云障,才觉前路艰难。
“贺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沉默。
“你想我怎么做?”俞放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凭白告诉他。
“呵。”他讥笑,“如我所愿,和贺溪分手。”
“这不可能。”他想都不要想。
“那就把你在天宇的控股给我吧,这个总可以吧。”他说得轻松,却不想他说出的话是怎样的石破天惊,外界怎会有人相信,他竟然拿贺溪和天宇相提并论。
俞放哼了声,“你志不在此,又何必和我开这种玩笑。”能在他的调查下还隐藏的那么好,身份背景必然不容小觑。
而且就算他真的想要天宇,他本就不屑早觉烦累,给了也就给了,但是没有天宇的权利,他更不可能和贺溪在一起,就像他们为什么六年前会分手,所以就算他想给,也给不得。
“可我就是想要呢?你答不答应。”那人很固执。
俞放冷目,厉声道:“如果你是认真的,就说些我能做到的。”
“呵,看来贺溪于你而言,也没什么分量嘛。”
“你既然无心索取什么,何不直接告诉我。”
我想要什么,你又会知道?
他说:“东西我已经发你办公室电脑的邮箱里了,希望你看了之后,能把我的话放到心里好好对他,不然,我真的不会再放手了。”说完,电话就挂了。
俞放立即给严志恒拨了电话,吩咐道:“给我调查个电话,还有叫司机来接我。”
说完,俞放疲倦地放下手机,累得像三天没睡觉的人,面色苍白眼圈发黑,无力地垂手靠着惨白凄冷的墙,仰头闭眼,眉峰微皱,站了很久,所有激烈汹涌的情绪淹没在最深的海里,海面依然风平浪静。
贺溪坐在睡的昏天黑地的怀怀身边,处在灵魂出窍的状态。
从昨天到今天,他都感觉活在不真实的幻觉之中。
他和俞放复合的太容易太快,他甚至都忘了两人之间还若隐若现的存在着一道隔阂,这层阻碍,是他造成的,也是俞放造成的,他俩谁也不愿开口,反让沟壑越来越深。贺溪想到六年前他和俞放快分手那段时间,不也是这样吗,他害怕告诉俞放,俞放藏着事疏远他,然后他们就相形渐远了。
现在,他们才正式开始在一起的第二天,他们幸福的日子那么短暂甚至他还没感觉踏实,问题就又出现了。仅仅一个俞放的朋友出现,就能将所有的美好动摇,贺溪不敢想象,长此以往,他们又将发展到什么局面。
此时,俞放恰好推门进来,贺溪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想什么呢?”俞放像什么都没发生,轻拍他的肩膀温柔问。
“俞放,我们之间是不是又出问题了。”贺溪讷讷道。
俞放搂住他,坚定地说:“不会,贺溪,绝对不会。”
“这么肯定?”贺溪问。
俞放轻轻摸他的脸,熨平他皱起的眉说:“相信我,就齐明的三言两语还不至于让我们出问题。你觉得呢?你会和我闹矛盾吗?”
贺溪摇摇头。
“嗯,别瞎想。”俞放拍拍他的背说:“公司出了点事,我现在要回公司一趟,你腿还不很灵活,我让司机来接你和怀怀回家,有空我找齐明算账。”
“严重吗?”贺溪起身担忧问。
“不严重,我就是回去看一眼,你有什么想法,等我回去再聊。无论什么,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俞放温柔地叮嘱。
“好,那你去吧。”贺溪搂住他的腰,啄他的唇一口。
俞放开怀轻笑,又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说:“先走了。”
“走吧,走吧。”贺溪随意地摆摆手。
俞放一走出门,神色就变了,一路急速飞驰匆匆乘电梯上楼。
“俞总?”严志恒没想到他会突然来公司,疑惑地等在门口。
“我有事要处理,你不用进来。”俞放交代,严志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迅速推们进去了。
俞放坐到办公椅上,动作迅速的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一点点启动机械程序,身体突然倾倒在椅背上,像整个人被抽取筋骨颓废地坐着,他的周围一切忽然从快节奏中慢了下来,很慢很慢,拉长的步调像晃动的古旧老钟,啪嗒啪嗒撞击在他的心口,刺眼的白光一点点在眼前闪动。
他坐在那儿,茫然又彷徨。
就像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日记,他寻觅了很久的答案即将摆在他面前,除了巨大的不安和害怕,还有一丝丝蔓延开来的疼痛,他像一个站在手术室外来回打转的人,不知下一脚将会踏入天堂还是地狱。
过程煎熬、痛苦、害怕、畏惧。
俞放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打开了邮箱,但是当一行触目惊心的邮件题目映在他眼前时,他的心脏是重重一击,突如其来的始终和头晕目眩让他倒在椅子上,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贺溪病情观察。
怎么会,怎么会,贺溪病了,他竟然不知道。
俞放的食指放在鼠标上,抽搐颤抖不敢放下。
那是他即将要面对的,自诩坚强无所畏惧,到了现在,也只剩怯懦了。
所以当手无意识碰到鼠标,几个字映入眼眶时,他突然就从椅子上滑下,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一声碰撞,脆弱的身体和冰凉坚硬的地板尖锐碰撞,疼痛加重疼痛,俞放反而感觉不到疼痛。
抑郁症长达三年之久。
一排触目惊心的话,看的俞放眼眶红了。
第37章 求婚求婚
目光越往下,俞放的脸色越沉。
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脑子里同时有根刺一直在扎着,后背冷汗不停地流。
电脑屏幕上,清楚分列了贺溪心理状况到底有多糟糕,抑郁症同时引发厌食症。
视频里,贺溪在心理治疗室。
他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衫,躺在白色的长形放松椅上,好像躺在一个白色水晶棺材里,刺眼的黑色如同一袭寿衣,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面庞灰黑黯淡,形销骨立,就像夜晚那无望的黑暗来临前漫天泼下的煞人血色黄昏,暮霭沉沉,槁木死灰。
俞放怎么敢相信,这是贺溪,他那个人,永远都是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明媚温暖,浮动人心,他一向被神明眷顾,永远是早晨第一路缕阳光照拂在绿色叶子上的露珠那般美好。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躺在偌大空旷的心理室里,四周触目惊心的惨白色墙面带着压抑逼仄从周围压下来覆在他的身上,重压像一座大山放在他的胸口令他喘不过气,他绝望地躺在那里,闭着眼满头大汗犹如一个快溺水的人,他一直在喊,不停地喊。
“俞放,俞放知道了,俞放知道了。”
眼泪顺着他红肿紧闭的眼流下,哭的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压抑的哭声和绝望的抽噎让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缩成一团,自己却深陷噩梦的泥沼醒不过来。
俞放伸手想晃醒他,告诉他,我不会怪你的,你没有出轨,我对你冷漠不是因为出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这么担惊害怕,可他的指尖碰到的不是贺溪紧绷蜷缩的身体,而是冰凉的电脑屏幕,他只能远远看着贺溪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担惊受怕,一脸的恐惧。
他害怕,他太害怕了。
视频资料有很多,时间跨度有半年,俞放颤抖着手打开一个个视频,看着贺溪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前几个月,他一直在喊,喊俞放知道了,喊他出轨了,喊俞放真的不要他了,喊他想回去找他,喊他害怕被嫌弃,一遍遍喊,他有多绝望,就有多委屈,他有多期盼,就在苦海中沉沦的有多彻底。
后来的视频里,贺溪几乎不说话了,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心理医生说话,任由他催眠,他已经糟糕到什么都听不见,苍白的脸色才真正是死人脸那样没有生气,眼睛空洞没有焦距,行尸走肉如同空有一身骨架的不死人。
看着这一幕,俞放的心脏像被子弹一瞬间射穿,血肉飞溅,看不见的疼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他的全身啃咬,痛饮他的血,钝重的疼像巨人拎起一把锤举得高高,然后毫不犹豫地重重砸在他的心脏上,四分五裂磨灭为齑粉。
隔着银幕,隔着难以跨越的时光,隔着深远跨不过的距离,他坐在地上无力垂头,痛苦又无奈地抓着头发,疼痛太沉重,像一块大石头哽在喉咙里,抽噎碎不成声,他甚至哭不出来。
俞放想起他们重逢那天,贺溪看见他时,轻松地对他笑了笑,就好像他只是他认识的一个路人而已,装得那么轻松又无所谓。他实在太会也太爱掩饰自己了,他永远都在笑着,却不让人知道他的每个笑容下面是不是泪水堆积的,他遭受过什么一句也不曾提起,阳光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以为这些年,他都是笑着的,就算他离开了。
俞放那些年的愤恨、责怪、痛苦都被贺溪紧闭的眼,枯瘦的脸给撕裂,磨灭了。
看着视频暂停的画面,俞放两眼干涩,压抑的心让他呼吸困难再也看不下去,慢慢移开视线关了电脑,起身离开时吩咐了一句严志恒,电话的事不要再查了。
宅子里,贺溪一个人坐在卧室床边的地毯上,目光向阳台外。
俞放回来后,他要和他说什么呢,齐明的话让他愤怒,俞放的隐瞒让他伤心,他什么伤口都能像展台人偶一样摆弄着让俞放观看,他却始终不能对他敞开心扉。
他失望,失望至极,他和俞放分手,不是没有道理的。
俞放推门进来时,贺溪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外面,他脑海里当即闪过贺溪闭眼躺在白色长椅上凋败的面容,心中大恸。
听见动静,贺溪身形滞了一下,慢慢转头看向他:“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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