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干嘛非得喜……相亲对象？！
☆、倒退
餐厅的气氛很好，钟屿觉得下次可以带何易来试试看。
对面的冯若函看他漫不经心，有些不悦：“钟屿同志，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你，你就这样子的态度？”
钟屿放下刀叉擦了擦手，端正坐姿：“若函，我有喜欢的人了。”
冯若函微微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来钟屿拒绝她的理由各式各样，性格不合、喜欢男的、还想再玩两年……唯独甚少拿感情开玩笑。
“我认识吗，见个面？”
钟屿晃动酒杯里的红色液体，透过灯光仿佛看到了何易窘迫害羞而脸红的样子，不自觉笑了出声，“你会吓到他的……他太小了，现在还在读大学。”
冯若函扁了扁嘴，“你好歹编一个靠谱一点的理由啊，这么水我都不好意思拿回去敷衍我爸妈。”
“是实话，”他举起酒杯一口饮尽，“而且正好是我这一届的学生，非常可爱。”
她看到钟屿舔了舔唇，提到小朋友的眼神像是一个等待猎物掉进陷阱的猎人，“……你看上去像一个变态老大叔。”
钟屿放下酒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跟他其实只差七岁，大叔不好吗？大叔人生经验丰富，能引导你避开成长的烦恼和荆棘。”
冯若函的眼神非常嫌弃：“那小朋友是什么态度？”
“我的小朋友啊，情窦初开的时候被网恋骗了感情，现在还念念不忘，”钟屿有些不理解小朋友的柏拉图之恋，感到很疑惑：“但是他对男人的喜欢并不抵触，这点我倒要感谢那个游戏里那个扮妹子的同学。”
冯若函不敢置信：“你喜欢男人不是诓我的吗？！”
这下轮到他嫌弃了，“我这么认真地普及这么多年，你们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这也不怪她。
钟屿做事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对长辈来说算是很叛逆了。不肯相亲又没有女朋友，说是喜欢男的也没见他身边有个影子，成天说还没遇到合适的人。
如今跟一个小了七岁的小孩在一起，看上去不靠谱极了。
她的语气有些犹豫：“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小朋友还在读小学呢……小朋友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吧，你有把握吗？”
钟屿没有回答。
何易还很年轻，个性单纯性子又软，甚至经历过的诱惑也不多，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何易会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情胸有成竹。
……可能是钟屿的人生太过于一帆风顺了，挫折和坎坷都像玩笑一样不痛不痒。
要是和他在一起了，以后在何易面前，还会出现那么多比钟屿年轻、比钟屿优秀的人，对何易而言似乎又是不公平的。
宝藏一定会被人觊觎，他的何易那么好，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却是一定不会放手的。
“尽我所能把最好的给他，包括我自己。”
冯若函给了他一个白眼：“人家要是不要你这个便宜爸爸呢？”
“我还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体会。”
·
吃过饭之后帮冯若函安排了酒店，钟屿回到自己房子里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出差这几天没有时间，回来之后忙着应付冯若函也没有空余的心思，上次挑破窗户纸之后，不知道何易的心里是什么想法。
学心理的人陷入恋爱时，也会觉得专业知识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揣测和分析都很孩子气，不如跟着感觉……喜欢就告白吧，不说出来对方怎么会知道呢。
正在唾弃自己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烦恼这些幼稚的问题，突然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说不定是某个需要心理辅导的女学生。
“钟老师！您……您能来一趟吗？我们在KTV里，遇到了一点情况，何易他……”
钟屿眉头一皱：“何易怎么了？”
“我们遇到了几个流氓，何易他们几个男生怕女生危险……”
他听清地址之后立刻驱车过去。何易不知道他自己也很危险吗？！那样一脸纯情、写着“快来吃我”的小绵羊样，还要逞英雄，钟屿真是又惊又怕。
……流氓会对何易做些什么他真是太清楚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何易身边最危险的流氓。
他赶到的时候场面尚可，只是何易的衬衫扣子掉了一颗，并且脸色很差。钟屿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何易想要拒绝，被他制住了：“听话。”
然后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何易的脸转向一旁没有说话。
一个二十几岁的社会青年对钟屿流里流气地说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葱？别挡着老子找乐子！”
一个女生指着他：“就是他欺负何易！”
钟屿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一拳。
“……”
学生们都惊在了原地，他们没有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钟老师竟然还会打架。何易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一路无话，大家都很沉默。钟屿硬着头皮做了一点思想教育，说大家平时要注意安全，有些地方社会人士三教九流，学生要尽量少去诸如此类。
把其他人都送到学校门口，给他打电话的女生发短信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何易被人摁在厕所非礼，要不是其他男生过去救人，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
他不放心何易，单独把他留了下来。
“要是心里难受的话，可以跟我说，我毕竟是你们的心理老师。”
何易盯着他看，突兀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老是有男的盯上我？”
“……”钟屿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何易的长相好看到让人不在乎他的性别，是男人也容易动心，他就是最活生生的例子。
“你对我这么好，就是想和我做那种事情吧？”
钟屿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心里的担心完全落到了实处。
“我是想和你做，”他没有否认，“但我保证这一切都只会发生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我不回学校。”
☆、往事
氤氲的热气把何易蒸得更加水润鲜嫩，他穿着钟屿的衣服，一米七八的个子看上去小小一只。
“晚上吃东西了吗，我给你煮点吃的？”
何易点了点头。
好看的人麻烦别人都心安理得，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钟屿在热气腾腾中看着何易小小的脸，突然有了一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小朋友偶尔叛逆起来也会让人大吃一惊，他直白地说出自己对何易的想法，何易反而无所畏惧地送上门来……可能是因为老师这个职业容易让人心生安全感，钟屿坐在一旁喝咖啡，自己暗自揣测到。
“你的相亲顺利吗？”
何易边吃边含糊地问了一句，钟屿没有听太清楚，让他再重复一遍。
“算了。”何易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饱了，环视了房子一周，有些局促：“你能跟我谈谈同性恋吗？”
听到何易的话钟屿耐不住有些高兴，何易会问这样的问题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好奇，想要尝试……或者已经把他列入考虑范围了也说不定。
这种自欺欺人、只要对方略微回应就压抑不住的欣喜又要顺竿向上爬了，钟屿自己都觉得微妙。
他放下手里的咖啡，紧张的心情比起坐在数位导师面前有过之无不及，像是正在进行一次严谨的答辩：“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和性别没有多大关系。异性之间的恋情也会受到很多因素的阻挠，只是大家惯性定位之后，将同性之间的恋情放在了一个灰色地带……其实爱情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对错，都很普通，也都很神奇。”
何易的眼神有些迷惑，但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钟屿忐忑不安，他像是正在等待着自己爱情的判决，命运把握在对方的手上，尽管表面看上去还是风度翩翩。
“谢谢老师，”何易轻轻叹了一口气，“经过您的心理辅导，我应该可以解开困惑了。”
“……？”钟屿没有从他们之间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里提炼出什么有效信息，他准备了一肚子话还没用上已经结束了交谈。
何易眨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但是我有点介意您的相亲对象这回事，一个人是可以同时认真喜欢两个人的吗？”
钟屿想何易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连忙澄清道：“……我没有相亲对象。”
“……”何易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立场质问这件事情，虽然有些膈应，但是钟屿毕竟和他……还是没有什么很大关系的。
钟屿却很希望他继续追究下去，至少可以说明对方很在意这件事情，才会直接向他征求答案。
“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不用拘束；你想了解我，我很高兴。”
小朋友低眉垂眼，乖巧的样子像在认错。
“我以前也曾经因为被男人喜欢困扰过，”他又拿起了杯子，苦涩的香气让他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
何易没有点头或者摇头，钟屿顺着沉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当年我也算是学校里的一号人物，有一个善良俊朗的学长喜欢过我，我大一，他大四，我是他的直系学弟。我和他同一个社团，从我加入的时候开始，他一直很照顾我。学长毕业时请我喝酒，他确定我没有对象就直接告白了。”
语气稀松平常得像在分享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往事随风，还原不了当年的心境和场景，剩下零星唏嘘和感慨。
“那天晚上好久没有联系的学长搂着我的肩醉意朦胧，跟我说，原本他想慢慢疏远就会忘记，可是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时候死灰复燃，很想试一试……只是很可惜我们不合适。”
何易好奇问他：“为什么？”
钟屿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继续说道：“不为什么。我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不表示每个男人都喜欢。喜欢和性别没有多大关系，男人女人不要紧……长得好看的人大家都喜欢，但不会想要和他过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你心动的那个人。”
……小朋友仰着头看他，像听课一样盯着他看，满心满眼里只有他，这让钟屿很是心动。
怎么会这么刚好呢，这样一个适合的人在这样适合的时机出现，钟屿不能不喜欢，不能不动心。
他放下杯子，走近捏住了何易的下巴，就着这个姿势把人压在椅子上就亲了下去。
……真是一个可怕的陷阱，明明知道不可以冲动，要按捺住浮躁的情绪，他还是忍不住做出了出格的举动。
何易的唇和他的脾气一样软，要是再过分些应该也能得逞吧……
但是心理学老师钟屿及时放开了甜蜜的诱惑。
显然何易被他吓到也被激怒了，浑身上下都起了刺：“你他妈说过你不会强迫我……”
“刚刚我非常想亲你就这么做了，对不起，”钟屿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语气温柔却又死不悔改：“……我保证下次会提前告诉你。”
“……”何易裹紧衣服气冲冲地去了卧室。
钟屿收拾了东西，看着房间紧闭的门，嘴角微微上扬。
他与何易之间唯一横隔着的障碍，大概就只剩下那个所谓的网恋了吧。他自信地认为，只要剔除这最后一个眼中钉肉中刺，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小朋友的情窦初开撞在了一个大唧唧萌妹手里，就算丰富人生阅历吧，谁不会遇到一两个奇葩呢。
时间会替你解决问题，慢慢把困扰你的问题变得不重要。
他拥有了小朋友的第一个吻，也会成为小朋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朋友。
这样的念头生出来的时候钟屿自己也有些惊讶，随即坦然。他是如此喜欢何易，喜欢到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会和他过完一生。
……他是个长情的浪漫主义者，和宿命中的人，只是相见时难而已，接下来的一切，便会顺理成章。
☆、端倪
讲台的右上角放着一杯奶茶，何易进门的时候还看见了粉红色的小纸条。
他坐到常坐的位置上，问了顾声一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还要给老师送奶茶？”
顾声往第一排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就那苏瑜嘛，你没发现每次心理课她都坐在第一排？从侧面来看妆感还是有的，应该是精心打扮过。”
何易颇为惊奇，“你还能看出来？”
顾声看着手机屏幕的游戏没有抬头：“那不是涂了口红吗。”
他侧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她想追钟屿？”
“苏瑜第一节课就对钟老师很感兴趣啊，有什么奇怪的。之前不是一直流传心理老师相亲的事情吗，那时候好像作罢没有行动……后来听说钟老师辟了谣。年级女生心里的男神都是他，手机号码都能倒背如流！”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辅导员都没想起来，硬是直接给心理老师打了电话，何易对这个事实表示很认同。
上课铃响时钟屿踏着铃声走了进来，在讲台上站定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奶茶和小纸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扫了教室一圈把目光落在了何易身上。
何易的腰挺得很直，他的舍友搂着他的肩亲密地说着话。
钟屿盯了半分钟，心里非常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谁叫小朋友还不喜欢他呢，他要是吃醋还不能讨个说法。两个人交头接耳地聊着一个游戏，听起来像是之前他玩过的那个，钟屿想起了自己许久不用的那个账号。
……七年的代沟吗？
他们之间未必没有共同语言。
一整节课上下来，何易心不在焉，不知为什么有点在意钟屿会不会拒绝那杯奶茶。临近下课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显示来自钟屿。
“晚上请我吃饭。”
他没有看见钟屿如何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发的短信，正在犹豫如何拒绝，又来了一条。
“还上次接你回家的人情。”
……好吧，何易小朋友非常不情愿地跟舍友说晚上还有事，晚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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