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读完书之后呢?总不能一直念书吧,有没有想过在哪里工作?”
苏溪纯想也不想地说:“应该会去S市吧,工作机会多一些。但也不排除在N市,毕竟我家在那里。”这句话去年在邓茗家的时候他就答过一次,现在只不过照芦葫画瓢依样来过。
祝妈妈笑了笑:“诶,不来H市吗?你是念建筑的吧?其实建筑方面的工作,H市也有不少的,而且发展和待遇都还不错的。”
苏溪纯顿了一下,说:“嗯,如果H市有合适的职位也会考虑的,反正出了N市都是要租房子的,H市和S市倒是真的没差。”
祝妈妈不以为然:“哪里一样,你来H市就住我们家啊,干嘛要租房子?”
苏溪纯拿碗的手一抖。这剧情走向,好像不太对啊……
这时候祝爸爸插话道:“哪里不一样,你净瞎说,去S市可以住他爷爷家嘛!而且祝鹤以后回来,工作说不定也找在S市,在那边刚好可以多陪陪他爷爷奶奶!”
“恩恩,就是。”祝鹤应道。
他们一家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语气根本就是闲话家常,但是苏溪纯越听越不淡定了。这个发展,真的不太对啊。
对于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普通同学,这是亲切热情过头了吧!他有些拿不住碗了。
祝爸爸放下碗,扶了扶眼睛,语重心长道:“我也出去留学过,思想上没那么保守,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反对,但就是要提醒你们两个,既然在一起了,就要认真对待,多想想以后,都不是小孩子了,行为和思想上要成熟稳重一些……”
祝爸爸并没有说完他的长篇教育大论,因为苏溪纯的碗掉了,磕在桌子上,好大的声响。
刚说到要稳重,结果他这就不稳了。不仅不稳,他整个人抖筛糠似的,满心满脸的惊恐,震惊得无法思考。
祝鹤竟然对他父母说了他们的关系!这是打死他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他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他是真的想跟祝鹤天长地久地在一起。父母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他的脑子里出现过也模拟过很多次摊牌出柜的场景,但没有哪一次他能有方法去完美应对,似乎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解决方法,甚至可能并不存在方法。他们很可能被前路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直到血流成河,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万劫不复。他从来不敢去想他们的未来,那是一片黑暗,尽管他身体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拼了命也不能放手,但心底潜意识里,依旧存在着一个念头:他们没有未来。每当这个想法悄悄地冒出个尖,他就绝望抑郁地无法呼吸。
然而现在,在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时候,这个坎,这个难关,这个无法跨越的荆棘丛,就这个直白且猝不及防地横亘在他的面前。
苏溪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饭,怎么被人带进房间,按到沙发上坐下。他眼看着祝鹤出去,关上房门,然后独自在房间里陷入一片空茫和恐惧。
餐桌上,祝妈妈在收拾碗筷,祝爸爸奇怪又担忧地问祝鹤:“怎么回事?小苏怎么突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生病了?”
“还不是你,突然说那些干什么。”祝鹤想翻白眼却是不敢,只能无奈又气闷道。
祝爸爸丝毫不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我怎么了?我作为长辈给你们一些提点和忠告,这都不愿意听啊?”
在一旁的祝妈妈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问,“该不会,你们还没有互相挑明关系?呀,搞了半天,你还没把人家追到手啊!”
祝鹤:“……”苏溪纯也许说得没错,他当年可能就是抱错了,这个脑回路完全不一样啊!
他扶额:“不是,是我没跟他说,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他以为你们都还不知道,所以刚才爸说的这些话,把他吓到了。”
“……”
“那你怎么不跟他说呢?看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你呀!”祝爸爸一针见血。
“我哪里知道他反应会这么大。”祝鹤咕哝着,“算了,我去找他说,应该没什么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的心理素质好像不太行啊,我明明没有反对,他就吓成这样,那我要是不同意,他还不得要死要活了?既然非得选这条路,那就要随时做好面对挫折的准备,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如何谈未来……哎祝鹤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呢!”
“回房间!”
祝妈妈把碗碟放进柜子里,一边擦干手一边说:“行了,闭嘴吧你!”
祝鹤回到房间,见苏溪纯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没精打采的。他过去拉了一下他软塌塌的胳膊,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苏溪纯眼珠动了一下,慢慢转到祝鹤脸上,过了几秒,突然一下从懒人沙发上窜起来,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响声清脆,不过下手并不重。
祝鹤有点懵。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他声音特别沙哑,像是感冒坏了嗓子,一开口就是一通责怪,语气中夹着极力压制的恼怒,“我就说你爸妈看我的眼神怎么不太对,合着就是在看我一个人的笑话,看我小心翼翼,担心受怕,装模作样地跟你撇清关系,看我一个人丢脸特别好玩吗?”他的一字一句都是从喉咙里压着发出来的,尽力地放低放轻,然而说到激动处,还是没能控制住。他的眼圈红红的,鼻子有点塞,头昏昏沉沉地难受,却还要摆出一副倔强的样子,瞪视着祝鹤。
他现在特别想回家,但又没脸出房门。可惜祝鹤家在17楼,彻底打消了他跳窗逃跑的念头。
“我的天呢,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祝鹤算是明白回来。苏溪纯现在情绪不稳,一点就炸,他也不敢冲他大声说话,只能耐着性子向他赔罪道,“这事情我没向你说,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好么?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一时忘记了。我一直都在跟我爸妈解释说理,半年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跟他们交了底。”
苏溪纯被惊到无语:“……”
“我爸妈一开始就没有反对,只是怕我们仅仅是玩玩而已,担心我学坏或者被骗,交往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后来好不容易说通了,他们就想见见你,所以我才让你来我家过年,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在这种日子里,我想陪陪你。”
“你,呃,那个,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向他们说了……”祝鹤说这话的时候时时刻刻盯紧苏溪纯的神色,小心翼翼,字字斟酌,“你别误会!他们一点都没有可怜同情你的意思……呃不对,不是这么说,那个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坚强,也挺心疼你,希望以后在我们家里,你至少能够体会到家庭的温暖……”
苏溪纯的脸色还是青白一片,但人已经镇定下来了。况且祝鹤道歉态度诚恳,处处为他着想,给了一巴掌也没有跳起来。苏溪纯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时候也不好再给人家冷脸色看。事情已经发生,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何况,其实事情的结果是好的,而且是好的不能再好,那把玄在他头顶的剑就这么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道路上的荆棘不见,往后的日子里,看似是阳光普照,一片晴空万里。
只是他一时之间还不太习惯。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苏溪纯的语气软化了许多,“刚才饭桌上失态了,你爸妈有没有说什么?我要不要出去给他们道个歉啊?”
“没事没事!他们还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呢。”祝鹤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苏溪纯,见他的脸颊有点发红,说,“诶,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嗓子都哑了,该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苏溪纯一吸鼻子,就感觉鼻腔中有水声,而且有什么正在往下流。他抽了张纸巾,擤了一纸的鼻涕。
祝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我就说你来的时候穿得这么少,车厢里外温差大,一进一出很容易着凉感冒。唉,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今天早点睡。”
苏溪纯原本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人就更加昏昏沉沉。他蔫头耷拉地重重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回沙发上,抓了一个抱枕搂在怀里,缩成了一团。“诶,对了,那我晚上睡哪里啊?”他问。
祝鹤开门的手停了一下,说:“呃,本来我是想让你跟我住一起,但是我爸说不管什么关系,你第一次来,都算是客人,所以非要让我妈把客房收拾出来……”
没想到苏溪纯认真地点点头,说:“嗯嗯,这样好,我还怕把感冒传染给你,那就麻烦了……”
祝鹤满不在乎:“我不怕传染啊!”
苏溪纯有气无力地白他一眼:“你闭嘴!快滚出去倒热水!”
“哦……”
大年初二的下午,平仄开车去N市火车站接施涧桑。
一见面,施涧桑就猛地扑到他身上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生日快乐!”还趁机在他嘴唇上极快地啄了一口。
平仄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说:“啧啧,这么精神,大过年的出来,你爸妈没有意见吗?”
“没有!我说我来找你玩,他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让我多玩几天再回去。”施涧桑边说边抽安全带。
平仄似笑非笑:“呵,要是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指不定宁可打断你的腿也不让你出门。”
施涧桑啪嗒一声扣上锁,漫不经心地说:“管他呢,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呗!”
平仄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途径一家还开门营业的烟酒小店,靠路边停住,说:“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往后座上一丢。
“什么东西啊?”施涧桑好奇,探着身子把袋子捞过来,打开来看。
“仙女棒。”平仄说,“突然特别想玩。”
“哦哦,好啊,我也很久没有碰这些了,想想小时候烟花爆竹玩到飞起,什么都敢炸。”施涧桑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那时我们家附近的几个小孩聚在一起,把那种摔摔炮互相往对方身上扔,结果炸得手脚都是血,大人们都吓死了。”
平仄:“……”
“还有一次,我玩那种擦擦炮,就是跟火柴一样一擦就炸的那种,往我们家电视机缝隙孔洞里面塞,结果电视机炸了,电线烧起来,噼里啪啦作响,差点酿成火灾……”
平仄差点没打稳方向盘:“……你妈之后肯定也炸了。”
“对啊!我被我妈狠狠揍了一顿呢!”他委委屈屈的,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平仄瞥了他一眼,本想说句熊孩子活该,却见他抽出了一捆仙女棒,顿时吓尿:“卧槽!你他妈的给我放回去!你该不会现在想把我的车炸了吧?”
施涧桑赶紧把东西放回去,并束紧袋口,讪讪笑道:“不会不会!小时候不懂事么,瞎□□闹,现在肯定不会了,你别紧张嘛……”
平仄亲眼看着他把塑料袋重新放回后座,才安下心,暗暗骂道,真是没看出来,他丫的还是个潜藏的危险分子!
回到家,平妈妈和平爸爸对施涧桑十分热情,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他吃得特别开心。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他们两人便出门放仙女棒。
他们来到一处池塘边上的凉亭,一人各拿五十支,一支支地点燃,有时候就静静看着明亮四射的火花渐渐燃尽,有时候挥动手臂在空中快速甩出简单的图案。期间施涧桑又起了小心思,试图往平仄身上甩。尽管平仄买的仙女棒质量很好,喷出来的火花温度不高,可以用手触摸,落在衣服和皮肤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他还是被平仄暴起狠狠教育一顿,便再也不敢了。
施涧桑打算写“平仄生日快乐”,但是它烧得实在太快,只来得及写两个字,于是他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写着他的名字,第一次只用一支仙女棒,第二遍的时候变成两支,接着是三支四支五支,直到后面除了一团耀眼的火花,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平仄坐在石凳上,看着被花火围绕着欢笑得像个孩子的施涧桑,目光温和沉静。他自己其实没玩几支,都拿去给施涧桑点了。快烧完的时候,施涧桑抓起最后一把,一次性全部点亮,挥舞出一个爱心的形状,还对着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平仄看他的口型,是在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在心里默默回应。
平妈妈本来想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平仄让她不用麻烦了,直接在自己的床上再加两条被子,让施涧桑跟自己一起睡。
两人躺在床上,平仄说:“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很应景。”
“什么故事?”
“千里送。”
“……什么鬼?”
“不是有次晚上我们说起过么,就原来我们隔壁的隔壁寝室,一个处男,从N市跑到X市,招了一个鸡,然后从此他就不是处男了。”
“噢噢哈哈哈哈你说XXX啊!他那个千里送JJ我也是醉了……卧槽!你!”施涧桑意识到平仄借着别人的事打趣他,一下子炸毛,却又在下一秒想通,往平仄身上蹭了蹭,暧昧不明道,“送就送呗,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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