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见!”笼在阴影中的冥域之主用沙哑的声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都愿意拿出妖血魂珠,我们还怕签订一个不战协议?”
流光宗主面色一冷,“说白了,你们就是想进封禁墓场!”
魔域之主邪气的反问:“你不想进?”
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了,谢天衍出声道:“好了!是战是和,按老规矩,众议决断吧!”
通天梯上,每个人的跟前都出现了空白的符纸,等他们在写下“战”或“和”后,符纸自动飞到上方。
不多时,谢天衍伸手一抓,感应了片刻,淡淡道:“七成和,三成战。”
流光宗主冷哼一声,季天扬眉头拧了下,就听拐尊者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便由我们海天界四尊者去与他们谈判吧。”
众人齐齐拱手致意,元神抽离,离开了通天梯。
此次的众域会议,也就结束了。
谢天衍缓缓睁开眼睛,虚空一点,数道传音就往众位长老那里去了。
囚牢之地,谢清桥耳边忽然响起连续不断的叫喊声:“救我,救我!救我啊——”
他蓦地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到浸入修炼中的陆洲,忍不住就想扬起唇角,然而那道穿透各种杂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谢清桥微微皱眉,不想吵到陆洲修炼,身形一瞬消散,又在外面凝聚,轻飘飘地顺着声音往里探去。
一道铁门挡住了他的去路,谢清桥无声无息穿透过去,映入眼帘的则是巨大的锁链,锁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巨兽,狮首蛇身,蜈蚣一样的百爪,周身散发着邪恶而不详的气息,这巨兽被悬空锁着,且整个身体外面都禁锢着灵力罩,下方是熊熊烈火不停地灼烧着它,折磨得它痛不欲生。
“……悬星殿的预言,我感应到了!降世灵主的血脉气息,我闻到了!”巨兽舔了舔嘴唇,露出狂笑之声,“尊敬的灵主,我的救星,欢迎您的到来。”
谢清桥瞄了它一眼,道:“你很吵。”
“我是在呼唤您!我是没有办法!五百年了,我被天穹剑宗那些老不死的关了整整五百年了!他们杀不了我,就一直折磨我,我受够了!”
谢清桥闻言又打量了他一会,闭目翻了一下传承记忆,“原来你是魇妖兽,难怪他们杀不死你。”
每逢世间有大旱大涝大大饥大荒,令至少数十万人在愤怒,恐惧,仇恨等一切负面情绪中死去,这些人死后不散的怨力可以被一些妖兽吸收,从而形成魇妖兽。魇妖兽生性残暴凶恶,一旦现世就是另一场灾难,但它也极难形成,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出现一只强大的魇妖兽。
魇妖兽虽然很难杀,但并不是不会死,只不过彻底杀死它的方法很难,也很少有人能知道。
“可你长得这么丑,”谢清桥在这四周走了一下,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魇妖兽吼道:“您是众妖苦等的灵主,是万妖之祖唯一的后代,是我们所尊崇的无上王者,身为王,您怎么可以放弃最忠诚的子民?”
它声声震耳,仿佛引起了谢清桥血脉的共鸣。
谢清桥双眸一闪,忍不住就想伸手去帮他,锁链摇晃震动,发出声响,魇妖兽的眼中露出狂喜,然而下一刻,陆洲的面容忽然出现在脑海中,令谢清桥的动作一顿。
——小桥,你可以杀那些罪有应得之人,但不能去伤害无辜人。
——我尊敬师父,喜爱宗门,天穹剑宗就像我的家一样,以后你也可以把那当成你的家。
魇妖兽骨子里挥之不去的杀戮残暴,又被关了五百年,其性更恶,如果放出了它,天穹剑宗会首当其冲,九州大地的普通人也会面临巨大的灾难,死伤无数。
谢清桥其实不在乎这些,但是……陆洲一定会难过的。
“我不能放你出去,你继续在这待着吧。”谢清桥放下手,转身就走。
魇妖兽错愕,发疯似地挣扎,“灵主!为什么不能放我出去?为什么?”
谢清桥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却想,我才不想当什么灵主,当什么王者,我只想看洲洲每天都对我笑。
执法殿中,打坐的太上长老倏地睁眼,他头发花白,面色端肃,不怒自威。只见他身形一晃,就落到了正殿之中。
罗长老一惊,急忙起身行礼,“殿主,何事惊扰了您?”
“五百年前,一只魇妖兽被剑祖等人镇压于执法殿下,方才,我察觉到了封印的松动。”
“怎么可能?”
执法殿主扫了他一眼,问道:“近日可有人出入囚牢之地?”
“并无!”罗长老连道:“只有昨日几个小辈闹事,被我关在落石牢内……陆洲和戚烁,都是我们天穹剑宗出色的弟子,您也见过的。”
执法殿主微一沉吟,点了点头,淡淡评价:“陆洲,这孩子很不错,若不出差错,将来的掌门之位非他莫属。”
罗长老叹了口气,道:“正因如此,我才关了他,想磨磨他的性子。”
“过犹不及。”执法殿主吩咐道:“你将他们放出来吧,魇妖兽封印松动,囚牢之地恐有异变。”
罗长老无奈,只好应道:“是。”
谢清桥还能听到魇妖兽愤怒不甘的嘶吼,他揉了揉眉心,飘回了落石牢外,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双眼。
他来不及收敛情绪,呆了一下。
陆洲本来没觉得不对,见他这样反倒起了疑心,“小桥,你是不是在这乱跑了?”
谢清桥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啊,我只是好奇,随便看了一下。”
“是吗?小桥,你知不知道,每回你或撒谎或紧张或背着我做了什么事,眨眼间的力度都会重一点,表现得都比寻常时候更无辜。”
谢清桥闻言一呆,下意识地抬手去摸眼睛。
陆洲盯着他,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这才慢悠悠地说:“我骗你的。眨眼睛的力度,我还没这本事分辨。”
谢清桥只是太信任陆洲,在他面前习惯了不遮遮掩掩,才会被这样的说法骗到。
“这里是天穹剑宗的囚牢之地,关押了无数穷凶极恶之徒,小桥,告诉我,你方才去哪儿了?”
陆洲的双眼清明如镜,然而却很是温柔,充满了包容之意,好像无论谢清桥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责怪他一般。
可谢清桥知道,这只是错觉。
陆洲待他一向宠爱有加,但绝对不是无原则的,而只是会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退一退底线。
会纵容他撒娇,会为他重建屋舍,会为他换灵果……可却更不会让他杀害无辜人,不会让他不敬谢天衍,不会让他与海域来往——那些隐藏的底线旁人察觉不到,谢清桥冰雪聪明,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陆洲是正派剑修,人域天才,心念宗门,心怀天下,多年来与海域妖兽势如水火,如果陆洲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还会待他一样好吗?
谢清桥不愿去赌那一丝的可能性。
第33章 共同的家
隔着一道屏障,两人相对而站。
谢清桥双眸垂下,秀致的眉眼染上了一层阴影,仿佛一滴浓墨渗入雪白的纸上,转眼氤氲漫延开来。
而他始终保持沉默的姿态,没有回答陆洲的问题。
陆洲心中一紧,实在看不得他这样,下意识捏住手心,放缓了声音,“小桥,你别这样……如果实在不想说,我不会逼你。”
谢清桥闻言,霎时抬头,而后唇边渐渐露出浅淡的笑意,他想,陆洲总是这样,外表看着冷漠,其实温柔到骨子里去了。
他很清楚自己十足的任性,可陆洲从相遇起便一直在纵容他,养得他越发肆无忌惮。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那么喜欢这个人。
喜欢到察觉自己的身份与使命,却还想着能留在陆洲的身边。
他私心里一直希望,这样的相处能永远持续下去。
“洲洲,你真好。”谢清桥眉眼一弯,甜美的笑容如花盛放,褪去阴影,一如孩童那般天真无邪。
陆洲看着,莫名地松了口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下一刻,陆洲察觉到自己的心理却是一愣——他何时这么紧张谢清桥的情绪了?
没等他细细思考,外面忽然传来声响,伴随着机关开启的声音,囚牢之地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谢清桥笑容一收,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幼童模样,这一回却来不及自封其身,而用了他新学会的幻化之术,这种方法简单许多,但如果遇上比他境界高出许多的修士,就很容易暴露。
好在,谢清桥自己的境界就极高,只不过很多力量暂时没学会怎么掌握罢了。
他体质特殊,无时无刻都在最精纯的灵气中孕养,连带着总与他呆在一起的陆洲也有好处。只不过比起那些大妖来说,他的年岁还是太小,有时候自身力量超出自己的控制,就会陷入沉睡。
而且传承记忆里的东西太多,他其实无法完全接收,只能想到什么就去翻找,很多术法也不会一下子变成他的,而要他一样一样地去学,就算天资绝世,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谢清桥最缺的就是时间,最开始的他就是最弱的时候,所以谢沐情才要陆洲来保护他,等到以后,他会越来越强。
殷鸿走进来打开落石牢,又走到另一处带出了有些狼狈的戚烁,说道:“囚牢之地恐有异变,殿主吩咐将你们都放出去。”
“异变?”陆洲不着痕迹的瞥了下谢清桥,担心这事与他有关,立刻问道:“殷师兄可知是怎么回事?”
殷鸿摇摇头,肃然道:“我不清楚,只隐约听到是与当年的剑祖有关,长老们说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与剑祖有关?看来不是谢清桥的问题。
陆洲点了点头,拱手道:“劳烦殷师兄多走一趟。”
戚烁被落石牢折腾地不轻,见陆洲衣衫齐整,从容不迫的模样就一肚子火,忍了又忍,嘲讽了一句:“陆师弟好本事,在落石牢还能保持如此风度,真叫师兄自愧不如!”
言下之意就是说陆洲太能装,宁愿多损实力也要保持形象,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陆洲不咸不淡的回道:“戚师兄多努力便是。”
戚烁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其中的嘲讽之意,被他这么一说,气得胃疼。
几人出去后,陆洲便冲殷鸿告辞,带着谢清桥返回自己的试剑峰。
离开宗门前撒下的种子已经长出绿芽花苞,淡淡的清香传来,芬芳怡人,引来了几只灵蝶翩翩起舞。树下的秋千缠上了道道藤蔓,青翠的绿意上点点小花骨朵,漂亮而又自然。
雪蚕液涂满墙壁,金丝楠木下铺开百兽皮,延伸到了屋外。
陆洲一上来就愣住了,原先荒芜的试剑峰一下子变成这样,他都快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谢清桥却是极为高兴,没有旁人在,他自然而然地撤去幻化之术,少年人修长的身姿仿佛被风抽长的玉树,初初绽放,便引起了草木共舞,片片落叶飞旋,朵朵花苞摇晃,道道藤蔓张扬……好像一切都有了灵性一般。
陆洲从未见过这么令人舒服的场景,不仅仅是美丽,而是一种与天地自然亲近的美好。
谢清桥坐在秋千上,正要去叫陆洲,竟发现他处在了顿悟一样的境地,顿时禁声。
抬头笑了笑,谢清桥悠悠地看向虚空,一双琉璃似得眼珠光华流转,里面有浮生万象。
夕阳西下,黄昏影落。
陆洲清醒过来,感觉有些奇异,他从前看东西,比如一片叶子,只能看到外观,但现在再看去,竟能看到其中脉络,那一丝丝流动的方向都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恭喜洲洲,这是入微之境。如果现在的你与先前的自己动手,一定能更快的‘看’到以前那个自己的弱点。”
陆洲若有所思,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四周。
“其实这是妖兽的天赋之一,人类要达到有些困难。妖兽的身体力量生来就比人类强大,而且是天生地养,经过磨炼,几乎每一个都会有眼明耳聪嗅敏的状态。人类修士与妖兽动手总是吃亏,一是因为妖兽的*力量太强,二便是因为妖兽眼中能更清晰的看到人类的弱点,听到人类血脉的涌动,他们往往能比人类出手更快更有效……人类常说的,野兽的直觉,其实就是这个。”
陆洲微微颔首,“那我方才……”
“不知道。”谢清桥无辜道:“应该是洲洲比其他人都聪明,随随便便就突破了。”
“尽胡扯!”陆洲怀疑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谢清桥摊了摊手,“人类的身体有无限的潜能,洲洲本来就很厉害,要我多做什么。”
他只是帮了一点小忙,提供了一个契机罢了。
“好了,你快去修炼吧,我要玩一会!”谢清桥笑眯眯的冲他摆摆手。
陆洲看了他一眼,见他悠然地晃着秋千,捉着灵蝶玩,便转身练剑去了。
谢清桥一手抓着秋千架摇晃,一手捉住了灵蝶,陆洲却没看到他一下子折断了灵蝶的翅膀,但下一刻,灵蝶又完好如初地飞了起来。
“人类,可不可以变成妖兽呢……”谢清桥歪着头自言自语,而后又摇摇头,“算了,琢磨这个,洲洲会不高兴的。”
接下来,陆洲和谢清桥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陆洲偶尔会去接几个简单的宗门任务,几天就能搞定,谢清桥却越发懒散,不肯出门,天天吃了就玩,玩了就睡,睡醒了再吃……陆洲都要看不下去了。
谢清桥却满脸期待的指着花圃道:“我想亲眼看到这里的花开。”
他在陆洲的家里种下花草,等到花草绽放,就变成他们共同的家了……在谢清桥的心里,这有着不同的意义。
“才长出了一点花苞,开花还要等很久的。”陆洲给他补充常识。
谢清桥不以为意地说:“我在这里,它们会长得快一点啊。”
陆洲无语片刻,看他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试剑峰下,苏柳柳站在草丛中来回踱步,陆洲回宗门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了,可她经过多次碰壁,已经不敢鲁莽地去找陆洲了。
她开始反思起一些事情,也注意到了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十年前的陆洲虽然对她也谈不上热情,但凭着青梅竹马的感情,她在陆洲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请陆洲帮忙的事情陆洲也从未拒绝过。可十年后归来的陆洲,对她的态度却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连陌生人都不如。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陆洲知道了什么吗?这不太可能,连许文柏那样蠢的穿书者也不会笨到暴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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