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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男妻——半亩秋棠

时间:2017-04-08 18:12:49  作者:半亩秋棠

    长安城外,正午时分,明亮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怏怏欲睡,温暖的色调下,人群熙攘,川流不息。不远处的城门口,马车板车,行人路人,按部就班的进进出出。
    有辆马车缓缓停在他旁边,穿着朴素的车夫勒住马缰,转过一张俊朗的脸,笑道:“上车。”
    郭殊涵看着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有点无奈:“为什么又坐马车,骑马不好吗?”
    “因为大安也去。”钟毓的话才说完,似乎为了让郭殊涵相信,大安特意从里面露了个狗头出来。分明视线比郭殊涵矮,却愣是做出了居高临下的样子,睥睨了眼郭殊涵,然后冷漠的把头缩回去。
    郭殊涵:“……我还是骑马吧。”
    “你确定?”钟毓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去接我弟弟之前先到我师父那去一趟,已经好久没去过了。我师姐没事就喜欢在外面种些毒草什么的,你要是不小心中了毒,我可解不了。”
    郭殊涵:“那这匹马呢?”
    “这是钟府的老马了,它认得回家的路。是吧?”说着,钟毓朝着郭殊涵的坐骑弹了个舌,老马跟着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回应。
    一人一马玩的开心,大安也跟着出来露了个脸,在钟毓身上蹭来蹭去。
    郭殊涵看着这个活宝似的主人,脸色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果真下了马,坐到马车驾驶上。钟毓对老马打了个手势,老马高昂起前蹄,转身朝长安城内走去。
    钟毓这才回过头,发现郭殊涵没坐进去,便说:“你坐进去吧,我赶马就好。对了,刚才你去哪了?”
    郭殊涵面无表情的说:“送一个熟人出城。我还是不坐进去了,省得和大安大眼对小眼。”
    钟毓赶起马,笑道:“至少它现在不咬你了不是。其实我挺纳闷的,大安平时都不咬人,为什么那天会咬你,还咬的那么凶,拉都拉不住。”
    马车缓缓前行。
    郭殊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好半天后,才问:“侯爷征战的时候,你帮过他吧?”
    钟毓眯起眼睛,看向郭殊涵。
    钟毓每次眯起眼睛,郭殊涵都觉得他眼睛里有光,眼尾的弯钩会勾人,勾着勾着魂就没了。
    只好不自然的别看眼去,解释道:“我是斥候,有次深入燕军阵营探测敌情的时候,应该遇到过你。在竹林的时候。”
    钟毓狭长的丹凤眼睁成杏仁眼,圆溜溜的两颗,只听他诧异道:“两军交战的那块区域,只有一片竹林,还在燕军腹地,我爹怎么会让你去那里探测敌情?”
    好,一下子就问道关键了。
    郭殊涵有点无奈,不懂钟毓在这方面为什么如此敏感。
    幸好他早有准备:“我是跟着刘参将的,又不是你爹。仲夏时节,营地里粮草武器马匹都严重不足,当时正值两军拉锯战。齐国这边,就主战主和问题分作两派,一派主张撤离,保存力量;一派主张进攻,从燕军那里就地补足粮草。”
    “两派一直在争吵,侯爷却没有发声,也没有下令撤离或者进攻。”嫁进侯府后,郭殊涵一直跟着钟夫人称呼镇远侯为侯爷,“当时吵得都要动手了,刘参将主张撤离,却摸不透侯爷的想法,他怀疑侯爷另有准备,所以偷偷要我潜到燕军那边看看情况。”
    这样一说听起来合情合理。
    钟毓打趣:“哟,刘参将挺懂我爹的嘛。仲夏的时候,我刚好赶到那里,被燕军当成流民强行拉到营地里。结果肩不能扛手不能抬,后来燕军要杀我,问我会什么,然后我故意说我会一点医术。”
    “那段时候正是酷暑,行兵作战又是在丛林里,多瘴气毒虫,军医正是紧俏。我就借着采药之便,从师父那拿一些混有瘟疫的衣服或者草药过来。”说到这,钟毓道:“我想起来了,是有次我和师父在交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后来大安去追了的。”
    后来没过几天,燕军军营里便出现了大面积的发烧湿热状况,士兵浑身酸软无力,更别提战斗了。钟毓甚至还借用他师父庄熙违反常理的医药理论,说服其他军医,用药性猛的中草药对冲。
    结果,疫情非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爆发似的扩散开。
    镇远侯便抓住这个时机,突袭燕国大军,大获全胜。
    钟毓说的简单,但郭殊涵知道,从假装流民,到被抓,再到会一点医术,以及说服或者偷偷用药,这每个关口出了半点错,或者引起别人注意,都是死路一条。
    他点头:“就是我。大安跑得太快,我差点就被追上,情急之下朝它扔了几颗石子,被大安记住了。真是记仇。”
    钟毓白眼:“换你你记不记仇,还怪我家大安。”
    郭殊涵笑笑没有说话,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马车继续前行。过了会,郭殊涵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前天从你床头摔下去的东西是什么,我看像玉。”
    钟毓常年挂在嘴角的笑淡了下去,郭殊涵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的知道不好,忽然间后悔自己这么莽撞的问了。
    就听钟毓用缅怀而伤感的语气说:“那是我今生的梦。”
    郭殊涵一颗心沉到了水底,仿佛溺水的人,周遭有无穷无尽的水压逼迫着他,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无法呼吸。
    良久良久,郭殊涵咳嗽着,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周围总算清明开来。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让其听起来正常一点:“梦?”
    即便再克制,语调还是尖厉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酸苦。
    好在钟毓没察觉,他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在学堂,在东宫,在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半晌,他回过神来,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是你爱的人?”一句话出口,郭殊涵觉得自己贱的慌,明知道问下去会更难受,偏要问。
    钟毓想了想,忽然说不出话来。
    钟毓不是脸皮薄的人,说不出喜欢人的话,只是他忽然觉得这个爱字,对于多年来游走于烟花柳巷的他来说,似乎过于沉重了。
    他天生不是个会敢于扛起世人非议的人。
    马车缓缓前行,穿过郊区,穿过山道。长安城外有条依山修建的官道,平日里少有人来,今日却见着好几波江湖人马疾行而过。
    好在这些江湖人士都是信奉孤身闯荡江湖的独行侠,否则钟毓定要怀疑前方有什么大热闹可看。
    反正马车在赶,闲着也没事,钟毓便指着刚路过的一队人马说:“你信不信,这些个看似潇洒的江湖侠士,前一刻还在为了半两的米饭发愁。
    想当年我浪迹天涯的时候,还真以为是个多风流的事,结果出去了才发现每天只是柴米油盐的发愁,颠沛流离,穷都穷死了。”
    郭殊涵现在满脑子都是钟毓刚才说的今生的梦,心塞的不行,又不能让钟毓发现,只好强颜欢笑:“你师父不是大名鼎鼎的毒医圣手庄熙吗,怎么还会穷?”
    钟毓满脸悲愤:“他根本不知道钱的重量,治病救人也根本就没兴趣。再说就他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他买药材呢。”
    说着,钟毓想起了些事,便说与郭殊涵听。
    “有段时间真是穷得揭不开锅,你知道我和我师姐怎么赚钱吗?她去找个商贾之家,给里面的长子或者宠妾下毒,然后我扮成游方术士,进去医病。这样一趟下来,进进出出有时候能挣个百两银子呢。”
    百两银子,可是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
    郭殊涵点头:“我看到了一条发财之道。”
    钟毓笑:“哪有那么容易,有次被发现了。结果那户人家派出家丁追着我们赶,师姐还好,一身武功,而我就完全是个累赘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师姐对我可真好,没有一次扔下我的。”
    郭殊涵敏锐的捕捉到“师姐”“对我好”等字眼,然后问:“你的梦是你师姐吗?”
    “怎么可能,”钟毓说:“要是师姐,不早就浪迹天涯了么。”
    郭殊涵排除了这个怀疑对象后,问:“你真不会武功?”
    “经脉俱损,能正常走路都不错了,还指望什么武功。”
    郭殊涵罕见的惋惜之心泛起,脑补出如果钟毓经脉没有断,肯定会和镇远侯一样在战场上威风赫赫,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成了个闲散公子。
    就听钟毓说:“到了。”
    两人一狗下了马车,入目处,是山脉的隘口。夕阳西下,两侧群山排闼,橘黄色的温暖色调打在山体之上。时值冬季,山不显绿,若是春夏之季来看,想来自然风光无限。
    钟毓说:“这一块是我师父的临时住所,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都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种些药材,也免得惊扰了其他人。尤其是我师姐,她精研毒,搭建的房子外围会有很多毒草毒虫,稍不留神就会中毒,需要靠大安带路。”
    郭殊涵看着钟毓把马捆在树旁边,看样子是不带马进去了。
    此刻太阳快要落山,本就不暖和的冬日更加凉了。郭殊涵看着钟毓白净的手指在麻绳间打结,忽然在想他的手是不是比当初握他的手的时候,更凉。
    “你冷吗?”郭殊涵问:“你今天没披斗篷。”
    钟毓今日穿了件曲领中衣,外套白色麻质长衫,褪去了富贵的貂裘,看起来比平时儒雅干练些。他正好打完结,听到这话顺口说:“怎么,你要给我暖暖啊。”
    郭殊涵还从未听过钟毓这样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不轻不重,根本不知道他的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恰逢郭殊涵此刻正处于“撩不得”的阶段,听到这话,整个人脑子里先是一蒙,然后有点甜,话还没涌上心头,又很快被自己压下去。
    只听他脑子里有个声音义正言辞的告诉他:“有点志气没有!”
    有的,他想,所以郭殊涵僵着脸,语气生硬道:“你想怎么暖?”
    钟毓一愣,随即大笑:“我媳妇儿这么乖,怎么舍得让你来暖。”
    郭殊涵这才发觉他是被钟毓调戏了,羞恼不已,重重哼了声,转身离开。
    “别生气啊媳妇,等等我!”钟毓在后面喊。
    才转过身,郭殊涵就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打住,不能再这样了!可是随即又想到,反正他都有喜欢的人了,自己凑不凑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不会要。
    郭殊涵这样自怨自艾的想着,连带着觉得自己喜欢男人,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第24章 庄熙
   
    两人往山内走,大安吐着舌头,摇头晃脑的在前面带路。
    进了山麓,拐角后没走多远,钟毓便出声提醒:“前面不远要到了,你跟我后面走,别踩了不该踩的东西。我师父脾气可不太好。”
    分明是百草衰败的季节,过了山麓后,却好似走到了另一番天地。草木长得繁盛,都快把地表覆盖了过去。
    他跟在钟毓身后,嗯了声做回答,低着头跟着钟毓的脚步走,好似钟毓踩过的地方,留下了大窟窿。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鞋底摩擦草地的声音。郭殊涵专心致志的踩着地,没注意到钟毓停了下来,满满当当的撞了上去。
    郭殊涵比钟毓矮上一点,现在一撞,鼻梁直接撞在钟毓的后脑勺,疼的他鼻梁发酸。“怎么了?”他捂着鼻子问。
    “撞疼了没?”钟毓问,却没回头,只是看着面前草丛间的动静,说:“你站着别动。”
    出了什么事?郭殊涵想,他看到大安和它主人一样,正敛声屏气的盯着草丛。
    忽然间,大安和钟毓同时动身,钟毓飞速向还在游弋的草丛中跑去,而大安则冲到了前面。
    郭殊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着紧张起来。
    他把手缩进袖口里,那里有个微型的□□。
    然而,还不等他操起弩,电石火花间,大安已经咬住了什么东西,正摇头晃脑的甩着。
    郭殊涵看到,那是个红白相间的蛇。
    待大安把蛇甩晕后,钟毓走过去一把掐住蛇头后七寸,拎着朝郭殊涵走来,口中奇道:“这蛇是我师姐专门用来提炼毒素的,今日怎么让它逃了出来。回头拿这蛇敲诈师姐去。”
    蛇貌似从晕乎乎的晃动中缓过来,正奋力的折腾身子,被钟毓用另一只手捏住,缠在手上。
    蛇顿时怏了。
    钟毓提醒:“这蛇有剧毒,可不是一般的毒。好在它还认识我,没有直接开咬,否则五条命都不够。”
    说罢,两人继续前行。
    前面走的都是少有人的荒野,再走个数百步,才到院子。院子外用篱笆隔开,里面是个竹屋,竹屋外种着不知名的植物。
    钟毓蓦地停住脚步。
    郭殊涵差点又撞了上去,没好气道:“怎么了?”
    钟毓面色凝重的看着篱笆,轻声问:“篱笆怎么破了?”
    郭殊涵发现,有侧的篱笆不仅是开的,还有被撞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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