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咬了一口巧克力,伸出三根手指头。
杜乐丁摸了摸肚子:“三个小时,难怪我这么饿。”
斯诺“噗嗤”一声笑了:“帅哥,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哦三天三夜,三更半夜,全身只剩汗水——杜乐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我这是怎么了?”
“什么事儿也没有,”斯诺一摊手,也感觉很惊讶,“你突然晕倒,状态又十分怪异,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确定你比健康还要健康一百倍,就把你丢到病房睡觉去了。”
杜乐丁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良好,他伸出右手,坠崖时的划伤和割裂全都愈合了。
看来黑影留在他体内的影响还在。虽然现在看起来并无大碍,甚至还让他的身体拥有极为神奇的恢复能力,但却依旧像是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让杜乐丁感到不安。
斯诺跟杜乐丁大致讲了讲事情的经过。苏腾被推上手术台之后,这里的医生发现他的身体非常特殊,不是普通的方法能够处理的。周如许便立刻联系了首都医院,希望他们能派直升飞机过来把人接走。
没想到首都医院根据苏腾的医疗记录,联系了他的私人医生,于是佩佩便乘坐直升机赶来给苏腾做了手术。
“佩佩?”杜乐丁感到几分莫名其妙,“她不是研究什么基因工程的吗?”
“是啊,神奇吧,”斯诺瞪着眼睛道,“如果不是这回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苏腾的身体是经过基因改造的,他的细胞和骨骼都被强化过,据说他从小开始就经历过不下三十次大手术,更别提那些小手术和药物实验了。”
斯诺啧啧的感叹,脸上露出了对这种事情感到难以理解的神情。杜乐丁也是心下愕然,想起苏腾背上那些恐怖的疤痕,不禁打了个激灵。
科学家果然都是疯狂的,不惜拿自己的身体为科学事业献身。虽然在棺材匣里苏腾“变身”那一幕着实惊人又惊艳,但这成功的背后也不知隐藏了多少痛苦的经历。
“对了,”斯诺飞速把巧克力吃完,舔了舔手指道,“佩佩医生离开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一声,等你们回去之后记得去她那里看检查结果,有些情况需要跟你交代一下。”
杜乐丁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看来是时候去面对残酷的真相了。他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袋后面,对斯诺问道:“苏腾呢,能去看看他吗?”
斯诺伸手一指杜乐丁来时的方向:“就在你隔壁,随便看,不要钱。”
杜乐丁冲斯诺笑了笑,返回病房穿上拖鞋,摇摇晃晃的来到隔壁病房。
苏腾伤在背上,不能平躺,他侧身躺在病床上,脸正对着门口。杜乐丁一推开门便怔了一下,睡了三天之后,突然感觉好像不认识对面那张面孔了。
他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细细的看着苏腾的脸,发觉这人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即便在睡觉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破坏颜值的破绽。
杜乐丁趴在床边,摇头叹息:“小苏苏啊,你可把叔叔我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好歹,那我得多内疚,一想到那么大的公司没人管,那么大的别墅没人住,那么多钱没人花,我这心呐,真是疼死了。”
他自言自语一般唠叨,说着说着还自顾自的笑了:“虽说有‘一命换一命’这种说法,但我觉得人和人的命,价值可不一样。你们有钱人不都讲究个‘身价’吗,我听查理说,你苏总裁的身价单位是‘亿’。”
杜乐丁顿了顿,伸手在苏腾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我呢,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个没钱没势也没有身家背景的小人物,真不值得你搭上这么值钱的一条命。”
且不说值不值钱,光是冲苏腾为了他挨了怪物那一下,他内心的感动便无以复加了。再次面对苏腾,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曾经所有的怀疑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全都化为乌有。
他又往床边凑近了些,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看清苏腾,看清苏腾为什么肯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像是要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出来一样,杜乐丁长叹了口气:“我不喜欢欠人情,这比欠钱还让人有心理负担。就目前为止,我好像已经在你那欠下不少人情债了,我看这债我是还不起了。”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说:“杜叔叔,你可以以身相许。”
第43章 鱼睽神木03
苏腾的睫毛缓缓张开, 杜乐丁猝不及防, 在他最内层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哑口无言的表情。
他异于常人的眼睛像是表面席卷过高速飓风的行星, 杜乐丁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浩瀚宇宙中,隔着亿万光年遥视着这颗行星的表面,为其神秘变幻的飓风中心, 那瑰丽迷人的色彩而微微失神。
“你早就醒了?”杜乐丁愣了半天,挑起眉毛道,“就一直听我念叨来着?”
苏腾的眼睛弯了弯, 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嗯, 想多听一会儿,挺安神的。”
杜乐丁:“……”无耻,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要痛斥资本家的恶劣本质,从根源上将他们游戏人间的态度批判一番。
一阵迷之沉默后, 杜乐丁没话找话的说:“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还好, ”苏腾轻描淡写的说,“输液的药物里有镇静剂和止痛剂,我清醒的时间不多, 你要是表白的话得抓紧时间。”
“……”杜乐丁觉得自己来的挺不是时候, 苏腾就这么一会儿清醒的时间,还被他给赶上了。
“我听斯诺说,你的身体进行过基因改造,什么细胞骨骼的,”杜乐丁忍不住看了一眼苏腾肌肉紧实的手臂, “你不是个机器人吧?”
苏腾垂下眼睛,淡淡的说:“只是为了让液态纳米金属能够覆盖在骨骼上,跟神经元相连接的改造而已。”
苏腾脸上毫无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但杜乐丁却敏感的意识到,他不愿意谈起这件事。
大概那些经历对苏腾来说,是不怎么美丽的回忆吧。
杜乐丁也有不愿意回想的事儿,便对此不再追问,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看到没,项圈没了。”
苏腾抬起眼皮,适才消散的清浅笑意又慢慢凝聚起来。他那双桃花眼平日冷若冰霜,眸子里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唯有在这种时候,才从眼角飞出一朵又一朵撩人的桃花。
杜乐丁抓起床头的橘子,一边剥一边装模作样的说:“常言说得好,塞翁失马,他不知道是福是祸。那破项圈竟然还救了我一命。”
在巨腹山内被当成鱼饵落水之前,杜乐丁曾经感觉到脖子上猛的一震,就像是被人抡了一锤子。事后想起来,大概是口罩男的箭射偏了,击中了他的脖子。
项圈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击,粉身碎骨了。
杜乐丁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撇嘴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感谢口罩男那一箭。”
“感谢你。”苏腾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杜乐丁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苏腾:“感谢你还好好活着。”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橘子在口中溅出的汁水酸里带着甜,滋味儿十分美妙。苏腾的话,经常言浅意深,饶是杜乐丁脸皮堪比城墙,也一溃千里的倒塌了。
他默默将脸皮城墙一砖一瓦的重新垒好,转移话题道:“累不累?如果累的话就继续睡吧,我去看看奈特。”
“不累,”苏腾一个姿势躺的时间长了,有些不舒服,在床上小幅度的挪动了一下,“不想让你走。”
杜乐丁刚搭建了一半的城墙在风中一歪,噼里啪啦又塌了一片。他掰了瓣橘子塞进苏腾嘴里,表情不怎么自然的说:“苏总裁是在跟我撒娇吗?我有点方。”
苏腾再度笑弯了眼睛,盯着杜乐丁,把嘴里的橘子瓣好好咀嚼了一番。
“你要是不累的话,”杜乐丁像是已经重新做好了“城防”建设,没有避开苏腾的视线,“说说你的眼睛吧。”
从以前到现在,杜乐丁对于苏腾的眼睛,做出过种种猜测,比如变异,或者是基因改造的副作用等,甚至还浮夸的假设苏腾其实是中毒了。
所以当苏腾开始讲起这双眼睛背后的故事,杜乐丁十分意外。
“我这双眼睛,是遗传的。”苏腾淡淡的如是说。
任何生物,包括夜行性生物,比如猫,狼和猫头鹰等,也无法在绝对的黑暗中看到东西,在深夜里,起码也要借助星光这样的自然光线,得到足够的光刺激才能触发眼部感觉。
但苏腾的视觉,显然不需要任何光线的刺激,在棺材匣那样完全封闭的空间里,视力也没有受到丝毫阻滞。
这么神奇的一双眼睛,背后应该充满了离奇玄幻的故事,然而被苏腾那么简单的一说,打碎了幻想者所有的天马行空。
杜乐丁一手撑着脸,挤出了个高低眉的表情,活像在抱怨“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厉害了,别人顶多祖传个金银首饰,你们家祖传了一对‘夜视镜’。”
苏腾撑起胳膊,想要坐起来,杜乐丁赶紧扶住他说:“你是多动症发作了吗,好好躺着说不行?”
“再躺下去就半身不遂了。”苏腾开过玩笑,转头看着距离他很近的杜乐丁,“想更清楚的看着你。”
说完这句话,他明显感觉到杜乐丁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紧。
杜乐丁有点烦躁,有点不安,有点像是蛰伏地底十七年的蝉,感受到命中注定的那个春天的召唤,急于从地下羽化而出。
他掩饰着内心的焦虑,用一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语气道:“你可真逗,又不是刚认识,我有什么好看的。”
苏腾神情平淡的说:“三天没有见过你了。”
杜乐丁立刻就听明白了,这句话里面藏着四个字——我想你了。
杜乐丁低头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那张面孔,很快在这场“看谁先眨眼”的对视游戏中落败,僵硬的坐回椅子上,内心沉沉的叹了口气。比淡定,他竟然输给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继续说眼睛吧,”杜乐丁捏了捏鼻梁,悻悻然的说,“你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吗?”
苏腾收回视线,毫无焦点的注视着雪白的被单:“不是。我外公曾意外获得了一个很奇特的东西,关于眼睛的一切都是从那个东西开始的。”
苏腾神情淡淡的看向窗外,悠悠道:“我外公早年是一个探险家,去过很多罕有人迹的地方,寻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杜乐丁咂咂嘴,遗憾手里没有一把瓜子或者半个西瓜。
苏腾出神道:“有一次,他在一处遗迹中,发现了一枚很奇特的‘石头’,表面呈红色,上面有着天然形成的三个圆圈。他对此很感兴趣,便将其收好,带回家中。”
杜乐丁摇摇头——这就是探险家跟盗墓贼的区别,前者总是在寻找乐趣和惊奇,后者只是在淘金。
苏腾:“他带回这枚石头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检测它的成分,因为没过多久,末日危机便爆发了。”
苏腾的外公所在的城市,也如同查理提到过的那个记者一样,被封锁了。全城居民惶惶不安,面对气温不断升高,空气越来越污浊,以及不断威胁到他们生命的行尸走肉,生存变成了唯一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开始我外公并没有太过在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在光线微弱的情况下,视觉越来越发达。”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数次的黑夜逃亡和火拼中,他多次借助特异的视觉,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
“我外公和我外婆就是那段时期认识的,算是患难见真情吧。”苏腾道,“后来残酷的真相被人揭穿,城市封锁被不甘于做实验品的人打破,病毒迅速蔓延全球,真正的末世开始了。”
“一部分人得以侥幸逃脱,乘坐太空船去往火星空间站,我外公和外婆也在其中,后来他们来到米勒星并在德曼帝国的首都安家落户。”
苏腾的外公在生活安定下来之后,便将那枚“石头”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有一天,他在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小的瞳孔。
说到这里,苏腾转过脸来,用那双奇特的眸子注视着杜乐丁,眼底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让杜乐丁感到在这片黑暗里,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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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雨交加,餐厅里的气温陡然又降低了几度。
五秒钟的沉默之后,时千金收敛起核泄漏一般的骚浪之气,换上了一副愤世嫉俗、正直无端的面孔,把男人的名片按在桌上,声调像是压不住了一样陡然拔高:“我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是都喜欢闲来无事耍人玩,不过身为这么大一家公司的总裁,不能守时守信,实在是有失身份,宋总你觉得呢?”
换作一般人,多半会因为彼此的身份和关系,忍气吞声的自己憋屈着。但时千金可是B型血,“忍耐”这一条可不包括在他的生存法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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