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谢容与很笃定,“她肯定很恨他,恨这个家。”
“爸爸你不懂。。。你不懂妈妈有多爱那个人。。。”她哭出声来,记忆似乎又回到那几个黯然神伤的夜,她的妈妈在睡梦中醒来,满眼都是泪水,都在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我不回去。。。”她边哭边擦眼泪,看得谢容与心下一疼,连连顺着她,“好好好,小初不要哭了,不回去就不回去。。。”
最终谢容与还是没能把小初带走,方嘉卉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方嘉卉,你说,为什么她就不肯跟我回去呢?”谢容与很疑惑,换了是他,哪里肯跟害了他亲人的人住在一起,“就算詹卧雪再喜欢他,那又如何?”
方嘉卉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回答不了谢容与的问题,感情的事,从来都是难以用话语解释的淸的。他的容与,爱憎的界限太过分明,他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谢容与也会因为类似的事而放弃他?
离开陈培楠的家后,谢容与和方嘉卉去了一趟监狱。
监狱也很偏远,远远地在车里,谢容与就看到一栋老旧的楼房,墙上的漆早就褪了,顺着大雨打过的痕迹向下褪去,要想去监狱还得下车走一段路。四周都是山,像是一个威严的看守长在看着这些穷途恶徒。只有一条小路走向监狱,冥冥中似乎在预示着——你们不要妄想逃出去。
监狱里还有一个小操场,有着两个篮球架,地板有些坑坑洼洼,但这并不影响囚徒的活动。监狱的围墙很高,顶部有电网,还有很多岗楼,都是为了防止囚徒的逃脱。
谢容与和方嘉卉刚到的时候,他们似乎在完成什么活动,和看守所的人说了过后,就把他们带到一间屋子里,等候着探监。这次探监的时间很充足,特地给了他们一小时。
谢容与在屋子里等了一阵,就被看守所的人带去了另一间有着隔离的屋子。
陈培楠很淡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木,额上还有刚完成工作留下的汗水,天气有些冷,他的衣襟被汗水打湿,他与他们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壁垒。
这是谢容与很少见的陈培楠,以前见过他寥寥几面,他都是一身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哪怕有几次满脸疲倦,却也挥散不了身上的精英气息。
他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陈培楠,你有没有后悔?”
那平静地如死水般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谢容与,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就好像他的决心,“没有。”
即便问过很多次了,谢容与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他,“你为什么那么对她?”
这下,他的眼神里才微微有了些波动,如死水微澜,却没有回答谢容与的话。
“小初不肯跟我回去。”谢容与继续这样说,也不管他爱不爱听,“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停顿了一下,发现陈培楠没有想要开口的样子,就再而自说自话,“她告诉我,詹卧雪肯定很希望她能住在那里。她说,我不知道她妈妈究竟有多爱你。”
谢容与审视地看着陈培楠,眼神里是追根究底的探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值得她那么多年的期待,就单纯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不值得她这样。”
陈培楠总算是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回答谢容与的话,“我已经告诉我父亲了,让他把你们借给卧雪的钱还给你们。。。”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容与打断了,“你没有资格这样叫她的名字。”
陈培楠没有再说话了。
谢容与也想逃离这里了,这个人,根本就是冥顽不灵。
方嘉卉在一旁看了许久,他深知道谢容与的心思,便对他说,“容与,你先出去吧,四处看看散散心,我也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他说,很快就出来。”
谢容与应了声就开门出去了,屋子内只剩下方嘉卉和陈培楠默默相望。一时间房里竟静的可怕。
还是方嘉卉最先打破沉默的,他像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问他,“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还好,比外面自在多了。”他这样答他。
“你家里的情况控制住了,似乎还有攀升的苗头。”
“父亲昨天来过和我说了。”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正准备给你减缓刑法的期限。”方嘉卉抱着手臂看他,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陈培楠微微点头,“我知道。”
“其实这个案件还是有很多疑点的,我想请你能够解答一下我的疑问。”方嘉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见他没有说话,又继续开口,“你没有解释你是怎么处理詹卧雪的手机的,可是我前几天定位发现她的手机竟然在D市出现。”
陈培楠有些紧张,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手抓紧了衣角,却还好这壁垒太高,方嘉卉没有看到。
“还有,那个与你共同进监狱的帮凶,他家里一夜之间有了些钱生活过的很不错,但是他的妻儿似乎并没有什么难过伤心的样子,我还发现,他的家里似乎是有些东西藏着。”
“哦,还有,你家里除了你母亲稍稍流过泪,我似乎并没有看到你的父亲有任何态度,据我了解,你可是家里的独子,你父亲怎么可能让唯一能够继承家业的你就这样进监狱?”
“暂且就先这些问题吧。”方嘉卉环起手臂,眼睛里有些玩味的看着陈培楠,“你先回答这三个问题吧。”
陈培楠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卧雪的手机里有着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我让人把她手机拿走了。我父亲他是个很正直的人,他一向都遵守法律。”
“哦?那你父亲怎么还减缓你的刑法?”方嘉卉玩味的看着他,也没有去追究他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
“就像是你说的,我是家里唯一继承家业的人,就算是判刑,那也只是给我一个教训。”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陈培楠沉默了。
“我还听说你父亲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人,有这回事吧?”
陈培楠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开口,“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知道了和听你承认不是一码事。”方嘉卉笑。
“你不要告诉别人。”陈培楠这下子眼神里终于有了些神采,那是近乎哀求。
“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方嘉卉整了整衣襟,“相反的,我还会帮着你们找那个人,严密跟踪他的行动。”
方嘉卉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他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的陈培楠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他没有再和他说些什么了,而是关上门,隔绝了所有。
谢容与在门外等了很久,奇怪的是,明明这里这么破旧,可这门的隔音效果却是很好,想偷听的人都无可奈何。
“你们怎么说了这么久?”谢容与看着走廊外的风景瞥了一眼方嘉卉。
方嘉卉笑着走过去,搂着谢容与,“容与,我们一会儿去吃饭吧,前些日子我又找了一家餐馆。”
方嘉卉拥着谢容与往外走。
“你还没和我说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谢容与顺着方嘉卉向外走,却还是不肯停息这个问题。
“他跟我说他很后悔做了这些事。”
“真的吗?可我刚才问他他还是那样。”
“是真的,我逼着他说了。”
“你怎么跟骗小孩一样的敷衍我?”
“那不敢啊,容与。”
☆、第二十章
詹卧雪去世后,按照规矩,谢容与请了她的遗像放在家里,还特地清出了一个房间用来放她的遗像。每天,他总有一段时间呆在这间屋子里。他总是后悔当初没有多在意她一些,不然她也不会抱着那么多遗憾走了。
詹卧雪算得上是个粗人,平常也没有记些什么的习惯,谢容与对她的家庭一无所知,还是后来与她的弟弟一见如故后,她的弟弟告诉他他姐姐的过去,他才知晓詹卧雪的曾经。
平平淡淡地在这个家过了好几日,每天回来,再也听不到詹卧雪和方嘉卉互怼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小初跑过来和他说今天在学校的趣事。这个家,一下子冷清了很多。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要和另一个人结婚在一起,哪怕这两个人没有爱情,只有亲情,至少再怎样,都比一个人孤孤单单活着要好。
一个习惯热闹的人,忽然回到了曾经孤单的日子,一下子竟然有些适应不得。
但是方嘉卉却挺满意的,如今这个家只剩下他和他的容与,虽然大家都是早出晚归的,但是每天每夜都能够相拥而眠,和他曾经希冀的生活相差无几,已经让他乐的合不拢嘴。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他已经无数次半趴在谢容与身上,在被子里用脚勾着谢容与的腿,吻着他的唇一点一点暗示他,却只换来他的容与满脸薄红和不愿。
一个已经开过荤的人要怎么安耐住欲望?
他已经无数次洗过冷水澡,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容与。
可他的容与拿着书的手颤都没颤,就好似当他不在一般,一脸淡然地继续翻书。
他只得心怀委屈地等着他的容与想要睡觉了,帮忙他关上灯,在黑暗中忍着强烈的欲望抱着他入眠。他真是委屈极了。
他们还那么年轻呢!虽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但是,男人三十一枝花不是吗?怎么活的像是修行的僧侣?像是老夫老妻的生活方式?
但是,说是老夫老妻,他还是挺满意的。
过了好些日子,谢容与还是没能习惯家里的冷清,小时候,家里再怎样还有一个谢容和与邻居杜轩,再怎样谈谈话都不会无趣。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一脸虎视眈眈的方嘉卉。他想,他可能需要去领养一个孩子吧。
于是这天终于得空,他和方嘉卉说起了想要□□,方嘉卉就算再怎么不同意,最后还是顺了他的心。
谢容与也没管一路上一脸幽怨看着他的方嘉卉——笑话,若是领养了孩子,他的容与可就不会再放心思在自己身上了,更何况,有了孩子后,他的容与肯定会注意影响,拒绝和他亲热,更可能还要和他分居。。。
就是单纯地想想,他也觉得有了孩子的日子该有多苦。
“容与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方嘉卉这样问他。
谢容与想了想,“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吧,但是我不想要一个像小初一样太懂事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以前总想要个不怎么需要操心特别懂事的孩子,有了小初后,我才觉得,小孩子嘛,还没有到那个该成熟的年纪,就该在父母膝下撒娇玩闹才对,那样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总是让人觉得很心疼。”
方嘉卉立马就半弯着腰,稍稍比谢容与矮了些,抬眼看谢容与的眼光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容与,你要想要个会撒娇的孩子,有我就够了。”
他拉过谢容与的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像是推销商品一样地推销自己,“我还能屈能伸的。”他站起身,一下子就比谢容与高了,“你若想要一个成熟懂事的,我也可以随时变化。”他终于说出目的,“所以,孩子就不要了吧。。。”
谢容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此刻方嘉卉比他高了很多,他的手顺着被方嘉卉强搭在他脑袋上的动作,有些艰难地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像是安抚似的,“你吧。。。长的老了些,顶多只能当成家里养的大型犬而已。”
方嘉卉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剑眉星目的脸明显和谢容与所说的老搭不上关系,他撒着娇喊着谢容与的名字,引得很多路人侧眼看他们。
谢容与很快就放下搭在他脑袋上的手,微微往旁边离了他几步,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他小声开口,推了推方嘉卉,“在外面多注意些形象,别叫别人看出来。”
方嘉卉四处看了看,对上他双眼的路人目光里满是和善。他无辜地看着谢容与,脸上的表情分明在告诉他——哪里有人在多注意我们,容与你多心了。
是啊!是啊!他多心了!
谢容与有些无语,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些路人只是单纯地以为他们两个是很要好的朋友,在路上都不分场地的开着玩笑。
这么一想着,谢容与心下就有些黯然。那些路人只是觉得他们是朋友,若是知道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些人,是否还会以这样和善的目光看着他们?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他们绝不会以这样友好的目光看着他们。
或许等他们知道后,更多的,是厌恶,是恶心。
他们或许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余光以一种极度不屑和厌恶瞥着他们,也不怕他们听见,就那样直白地说着伤人的话——你看,他们两个竟然是同性恋啊!好恶心啊!他们身上会不会有艾滋病啊!不行!快点离他们远点,不然被染上病可糟糕了!
是啊,会如此。
世人对于异于他们的事和人,总是万分排斥。
就像是应了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谢容与叹了一口气。
方嘉卉很明显地就感觉到谢容与突然低下来的情绪,他凑过去,搭着谢容与的肩,笑的很洒脱,“容与,走吧,你想去□□,那就走吧!”
谢容与轻轻应了声。
他身边的这个人,总是很为他着想,顾虑着他的顾虑,担忧着他的担忧,不逼迫、不强求。
似乎方嘉卉有事先和孤儿院的人打过招呼,谢容与刚到了孤儿院后,就有人在门口等他们,笑着互相点点头算是认识便罢了。
孤儿院的设备也挺完善的,房子是刚修整过的,玩具滑滑梯也是应有尽有,已经超出了谢容与对孤儿院的认识。他一直以为,孤儿院应该是那种四面皆是避不了风的破旧楼房,谁曾想竟是这般。不过他心下也松了口气,至少这些孩子没有受委屈。
那些孩子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谢容与和方嘉卉,也不知道他们的到来是为了带走他们中的一个。
为了能够增进对这些孩子的认识,谢容与打算从义工的工作开始做起。而方嘉卉就说了句“你自己做吧,我和院长去泡泡茶聊聊天,要走了再叫我”,就跑走了。他可是知道这些孩子有些难伺候的很,他可不想去受罪。
谢容与整了整就从最基本的喂饭开始做起,他拿着外表印的极其可爱的铁碗和铁勺子就像上战场似得面对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女孩。谢容与第一次见到小初的时候,她也差不多是四五岁的年纪,却已经会用勺子自己吃饭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如今这喂孩子却还是头一遭。
他把那个小女孩抱起放在小椅子上,刚转过身去拿饭碗,转回头人就不见了,早就跑到小孩堆里去玩了,把谢容与丢在原地发愣。
好不容易把小女孩追回来,告诉她要好好听话好好吃饭,刚舀一勺饭放在她嘴边,耐心地告诉她要张嘴。那个女孩却看着他倔强地闭紧嘴,还插着腰将头扭到一边,再叫她却都不肯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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