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本王,长苼,如果故事真是这样发展的话,他最后成功的可能有多大?”
“…………”
顾长离在南王狂热又殷切的目光中一阵失语无言。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他不清楚,不过他很明白——自己现在遇到的麻烦一定非常大。
第10章
绕过林间的一片空地,遮蔽视线的横亘枝木一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明媚的日光之下,一条蜿蜒曲折的清澈小溪静静地流淌,水面折射出一片鱼鳞般的跃动光斑,煞是清透喜人。
顾长离抱着这段时间里沾惹了不少灰尘污渍的外袍亵衣,迈着轻快的步伐靠近一早便瞄见的岸边一处青石块。
自从那日他顾左右而言他地推诿了南王那番明显希望他投诚的问话,虽然后者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失望的意味,可是这几日二人的相处明显多了几分尴尬,那时不时投注在他身上的幽幽目光更是叫顾长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极了。
所以趁着难得的浣衣的时分,可以和近来愈发显出诡异的李承桐保持距离,他的心情算得上颇为愉悦,一路上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终于来到了选定的目的地。
其实当他表示要出来活动的时候,李承桐也曾殷切地表示可以一道跟随,甚至还颇为狗腿地提出可以帮他一道洗衣。
当然,这种明显图谋不轨的提议叫他毫不留情地毙掉——好容易可以不与你这货混在一起,怎么可能再给你可乘之机?
再加上有了上回李承桐硬是把好好一件锦缎外袍弄成一块块碎步的经历,顾长离还会把自己的衣物交给他才怪。
由于一开始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放置着衣服服侍的是另一驾马车,他们乘坐的那一辆上可没有装着几件换洗的服襟,毁一件少一件,这类珍惜物品绝对要和南王那个危险品保持距离。
来到溪岸边缘,顾长离先是把手上那些柔软的织物浸泡在清澈见底的水里。
彼时四野无声,天光明媚,因为极为靠近水边的缘故,静下心来甚至还能闻得流水溅溅之音。
正是春浓之际,翠草青葱,野花纷杂,目之所及便是沁人心脾的绿与渐欲迷人眼的繁花,一腔因为近来的千头万绪越发纷扰的心绪在这样的天生美景上仿佛都得到了抚慰,获得了久违的宁静。
一时兴之所起,顾长离俯身将脚上套着的一双绣金长靴并着白丝屡袜脱下随意抛到一旁,挽起长袍的下半截,径自将一双雪白如玉的赤足泡入沁凉的溪水之中,那冰爽的凉意似乎顺着肌体渗入骨髓,一股脑地蔓延至脑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上下牙齿咯咯交错番,徐徐吐出口浊气,只觉得神清目明,一腔愁肠郁丝尽去。
一时孩童心起,踢溅了几番水花,险些将挽起的下袍袍口都扑湿的顾长离回过神来,亦觉几分讪讪。
整理片刻,拾辍一番后,总算是想起自己初来的目的,将视线转到被他拿一块溪石压着免得被溪流冲走的衣物上,顾长离不禁两颊微鼓,面上不豫。
这又没有洗衣机又没有洗衣粉的,他拿什么物什清洗衣服?
从脑海中搜罗出还在自己世界的时候扫过几眼的那些寥寥无几的古装电视剧,好像似乎仿佛……那些浣洗衣服的女子,都是随手拿着根木棍一直敲敲敲,敲完衣服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暂时不想深究其中蕴含着什么科学原理的顾长离站起身来四周打量,直接赤着脚走出几米地捡来一根拇指粗细的干木枝,拿在手上一番掂量。
“这个……好像有点太细了……”
脑海里浮现出记忆里那些人拿在手中有擀面杖那般粗细的洗衣棍,他的面色一苦,再次细细张望一阵仍然没有发现符合特征目标的顾长离终于还是举手投了降。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总算是根木棍子,就拿来试试。”
施施然地一转身,眼前所见的场景叫顾长离悚然一惊,手上攥着的棍子下意识地举起来往下重重一挥,落在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陌生男人的脑门上。
“咔嚓”一声,已经朽了内里的木棍应声而断的同时,那个长发披散浑身湿透,乍眼看去煞是吓人的高个男人晃了晃身体,像是茫然般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委顿地仿若死了一般。
“!!!!!”
顾长离骇然地后退几步,只觉得两条腿软地好似面条一般,险些同那陌生男人一道狼狈地坐到地上。
我杀人了?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但是顾长离仍然没有料到这一幕回到来的那般猝不及防。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尊卑分明的年代,阶级之分,权利之争的对抗尖锐而血腥,既然已经踏足其中,卷入纷争,他早就有了手上沾血的预感,不论是为了什么理由,崇高或是卑微。
“我是为了自卫……是这个人自己突然出现……不是我的错……”
努力做着心理建设的顾长离不停做着
深呼吸,按着自己不停发抖的双手,浑身上下泛起的透骨寒意比之之前浸入溪水时还要剧烈凶猛,他颤巍巍地俯跪而下,伸出手想要翻过那个面朝地上栽倒的,好像一棍子被他打死的倒霉蛋——然后他一脸“= =”地盯着差点把他的胆子都吓破的罪魁祸首。
这货正闭着眼睛张着嘴,唇边还留着一道可疑涎水,幸福满满地呼呼大睡,口中还喃喃念叨着什么“美人……公子……”的断断续续的破碎话语。
——顾长离只觉得自己的手抖得比方才还要厉害,不过不再是吓得,完全都是由于怒气。
亏他还抚着胸口愣是给自己灌了成吨的心灵鸡汤好让自己接受杀人的现实,重塑三观再设底线——结果这件事完全就是他杞人忧天,连对方之后的表现都不曾观察,就傻愣愣地以为自己杀了人,浑然是一场大乌龙。
不过他这人一贯秉承着“我的锅你来背,你的锅好好背”的人生准则,自然不会承认方才那番风波完全是他反应过度,想得太多,而是全怪在了这个出现得莫名其妙的奇葩男人身上。
于是他毫不留情再度将对方翻过身去,狠狠按着后者的脑袋陷入泥土之中,然后拍着手扬长而去。
当然,离开之前顾长离并没有忘了将自己的衣服从岸边捡起,拧干之后一道带走。
今日出行不宜,开门便见怪人,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至于这衣服——弄湿了再弄干,晒起来应该勉强能穿……吧……
忙不迭往着自己栖身的洞窟赶的顾长离忽觉腿上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右脚脚踝,似乎还在用劲往后拖。
什么鬼什么鬼!!!!
顾长离身上寒毛一竖,怪叫一声左脚往后猛踢,隔着鞋底碰到了软而柔韧的一团,这倒叫他惊惧的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
——这物什毕竟是有实体的,不是那虚无缥缈的幽灵鬼魂。
他的左脚踢到东西的瞬间,攥着他右脚的手也随之一松,一时不查失去平衡的他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却并不曾扑入坚实的青草地上。
一脸莫名地睁开眼睛,顾长离发觉自己正撑着身体倚靠在某人宽厚的胸膛之上,毫发无伤。
顾长离身下的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他愕然的目光,伸出手接过他手里握着的酸菜团一般的衣物,还沾着泥土的脸上绽开一个显出满口白牙爽朗笑意。
“我帮你洗衣服,你带我回家可好?”
第11章
“所以——”
李承桐按着自己不断跳动的额角,一脸无奈地问道。
“就因为人替你洗了衣服,你就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生人回来?长苼,本王可不觉得你是这么不明智的人。”
他所交流的对象,自然是此刻正襟危坐一脸讪讪的顾长离。
而引发二人争议的始作俑者,正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地模仿着顾长离的坐姿,努力地想要同他一道显示出同仇敌忾的气势。
只不过那一头鸡窝般散乱,遮掩大半面容的发丝,还有身上套着的麻袋般的破衣烂裳让他不仅不显威严,倒是有种小丑故作姿态的滑稽逗趣感,至少李承桐的目光刚一落在他身上,便像是见着什么不忍目睹的物什般,匆匆地便挪到一旁。
其实不单单是洗了衣服………
顾长离在心底暗暗腹诽。
那怪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委实将他唬了一跳,硬生生地夺去他手上衣物的时候也没有回过神来。只能看着这个野人似的人物撒着脚丫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团墨绿色的草块,放在织物上一阵揉搓,不一会竟然起了肥皂泡般的白沫。
他的手上动作极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将顾长离鼓捣半天的衣物洗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像是献宝一样殷切地把兀自散发着清香的衣服放在后者的手上。
自觉槽多无口的顾长离刚想开口发表一下自己诸如“这位仁兄你谁”或是“就算你给我洗衣服我也不会屈服”的看法,就见野人兄忽然动作一滞,从茂盛的头发遮掩下方露出的唇角不悦地紧抿,劈手就把刚刚落在顾长离手上衣物夺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袖口把顾长离因为拿了湿衣而水淋淋的手心擦拭干净。
紧接着来自现代,坚信着马克思主义思想,爱国爱家爱科学的顾长离同志亲眼目睹了一出彻底颠覆三观的表演秀。
哈哈哈好神奇哦,把衣服攥在手里一会就能冒烟,咻咻几下就不往下滴水,真是太了不起了哈哈哈。
(╯‵□′)╯︵┻━┻
开什么玩笑?!
他不止是穿越到古代,还是一个当真存在着武林高手的奇幻版本?刚才那效果是内力吧,绝对是小说中那种能够开山裂石的金手指对吧?虽然拿来烘衣服显得档次有点low,但还是妥妥地把根据物理学把不知道什么能转换成了热能,刚才他手上的温度指不定还能拿去烤肉——放到现代分分钟被拿去解剖的节奏。
野人兄并没有注意到顾长离一脸orz的僵硬表情,欢天喜地地抓过后者的手把衣服往上一拍,顾长离下意识地伸手一握,只觉得已经干得差不多,还透出淡淡的暖意,嘴角顿时又是一抽。
没奈何,那位疑似武林高手的野人兄弟就像是认定他一般,不管怎么解释或是拒绝都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地想要跟着他回去。
那人的手段并不强硬,委曲求全地甚至有了点无赖的意味,顾长离在前面神色不豫地走,他便在背后偷偷摸摸地举着根光秃秃的树枝跟着。
明明身怀内力,武功不凡,潜行跟踪的能力却是一团稀烂,一路上不知叫顾长离发现了多少回,而且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见他多么懊丧,依然死乞白赖地巴巴跟在后头,直搅得人没了脾气,无奈又好笑。
顾长离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朝着李承桐示意道,“这人想来是居住在附近的土人,身上的衣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扒来的,套得乱七八糟,话倒是会说一些,可也就那么寥寥几句,若说是刺客或是心怀不轨之流也不至于此——顶多是多付出些吃食,他身为当地人对此处的了解定然比你我二人多得多,没准还能靠他早些离开此处,此乃大善,王爷又何需介意?”
李承桐的嘴角一撇,形容间有种说不出的郁郁。
顾长离所说的那些他自然也有考虑,但是也不知为何,他就是瞧这个来历不明的土人不爽,像是天生就不对盘般敌意满满。
“我……我不吃你的东西…………”
自从跟着顾长离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着的人忽然开口说话,顿时吸引了顾长离和李承桐的注意,同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会自己打猎……我可以养你。”
他忽然伸手抓过顾长离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说道——虽然他那深情而锐利的目光被蓬蓬的乱发所掩,但是单从言语,似乎便能窥见其内心。
在场二人的反应不一,顾长离哭笑不得地抽出手来,而李承桐则是瞬间黑了脸。
他总算是明白对于此人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这该死的土人自从出现后就一直不曾把注意力从长苼身上移开,那股觊觎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本王看上眼的谋士,虽然还没有招揽到手,也不是你这种乡野土夫有资格肖想的!
李承桐又是咬牙又是搓手,恨不得直接出手把那碍眼货色打出去抒发下怒气,可又忌惮于此人毕竟是长苼带回来的,贸然出手又惹得长苼厌恶也得不偿失,一时间好不纠结。
南王此时心中的百转千回并不曾招来顾长离的注意,他此时的关注点全放在那位当地土人身上,倒不是说他被方才那番“我养你”的豪言壮语给感动到,只是出了这么一茬子事后,他忍不住多扫了这人几眼,越看越是不自在。
一开始没注意还好,现在一看,身为一名轻度颜控,接下来的日子身边要跟着这么个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人物……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心下一横,顾长离起身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且和我出来。”
洞窟内的气息瞬间为之一滞。
在李承桐不可置信,满腔怒火的目光中,野人兄像是一只受到主人召唤的大型犬,怀抱顾长离方才又塞给他的衣物,甩着尾巴跟随前者的脚步就走。
——————————————
回到熟悉的河岸边,指挥着野人兄跳进河里把自己从上到下洗刷好——毕竟是身怀武艺的高手,这种时节在河里洗个澡也毫无压力。
野人兄一听他说明此番来意,一点也不矫情地当着顾长离的面就把自己扒得赤条条,扑通一声便入了水。
还真别说,该是与天争食中锻炼而成的体魄,野人兄的身材极好,标准的倒三角,宽肩窄腰大长腿,八块腹肌人鱼线,看得暂时性还是只白斩鸡的顾长离一阵眼热,羡慕嫉妒恨。
对方在水面上搓洗片刻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身子一沉,径自潜到水底不知往何处去了,始时还做是他调皮,然而顾长离于岸上枯等许久不见音讯,心下不免升起焦急。
莫不是溺水了?
正是踌躇之时,忽闻溪中水花声大作,一道人影猛得从中探出半截身子,死死抱着怀里扑腾不止的大鱼。
“今晚!炖鱼吃!”
他一掌拍晕了还欲挣扎的野鱼,朗声叫道。
这个傻蛋。
岸上的顾长离故作严肃地敛容片刻,只见对方很快便从志得意满变得不知所措,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地盯着他,半响之后,终于还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顾长离展颜,水里的野人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他为什么发笑,却也觉心头快意,跟着一道傻笑起来。
第12章
野人兄先是把鱼抛上了岸,又沉在河里搓洗一番这才自个爬了上来,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因为沾水的缘故而显得光滑透亮,骨肉匀称,湿哒哒地将身下的草地都打湿了一片,顾长离在一旁摸着下巴暗戳戳地盯了片刻,再转眼落到自己现下的细胳膊瘦腿上,不禁又是一阵气馁。
5/118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