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殿下不愿意给记我一功吗?”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站在誉王那一边的……太子和誉王,谁的身边我也不想站……”
“殿下这些年受的委屈人人皆知,纵然姿态有些放软,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他人的看法,我并不在乎。”靖王的牙根微微咬紧,视线有些不稳,“可是逝者英灵在上,我不想让他们也以为我萧景琰,最终低了头。”
白璧握紧了手中的瓷杯,微微开口,却没有说出声。他看向苏哲,只听他轻声说:“既然是英灵,当知你心。”
萧景琰无言。
白璧放下茶,也不当隐形人了,道:“祁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英灵在上,你当他们就没有脑子不会想。又不是人人都同你一般,一根肠子通到底。”
萧景琰看着他,哑口无言。白璧瞪他:“怎么,还不许我说话呀。那我闭嘴好了。”他继续往火盆烤边靠了靠。
萧景琰一时不说话,直到苏哲缩了缩身子。萧景琰看了,才问:“怎么了?先生还是冷吗?”
“没什么,坐久了脚有些麻,起来走两步就好了。”苏哲站起身,弯着腰微微挪动着步伐。
萧景琰深深的吸了口气,白璧给他倒了杯茶,萧景琰刚接住就见苏哲看到书房边上挂着的弓,伸手似是想要摸一摸。
“别动!”靖王立即叫了一声,梅长苏一惊停手,略一沉吟,慢慢将手臂放下,也不回头,口中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靖王也觉有些失礼,讪讪解释道:“请先生不要介意,这是我朋友的遗物,他生前最不喜欢陌生人碰他的东西……”
苏哲沉默一会儿,回身一礼:“是苏某失礼了。”
白璧一向能言善辩,可这个时候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哲抬头时目光扫过白璧,白璧对他一笑,不加任何修饰的友好的一笑,眼中装着许多东西,有善意有无奈还有,沧桑。这让苏哲一下知道了他的来意,怪不得他方才如此作为,为的不过是想见他一面,想要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他是......
苏哲不动声色的和重新坐下,伸手烤火道:“户部侍郎沈追,殿下已经与他相识了吧。”
“苏先生那日传信,让我去积云楼小坐,我怎敢不去。既然去了,又怎么会没注意到沈追呢。”
“户部掌管国库钱粮,关系国计民生。可现在却被楼之敬搅得像个大染缸,放眼望去能够扎扎实实做事的,竟只有沈追一人。”
“我与沈追相交甚是投契,只是,他既不是东宫的人也不是誉王的人,想要再进一步拿到尚书之位,只怕不容易吧。”
苏哲换了个姿势,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白璧坐久了也难受,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再打扰这两个说话,虽然,一个面目全非,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但两个人联络联络感情也好啊。他虽然已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实在是变不成空气。
恰是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是什么鸟在叫,可这些天往日里群鸟嬉戏的靖王府鸟儿都快绝迹,哪里来的鸟。
鸟儿一下下撞击着书房的窗户。白璧一下脸色大变。景琰伸手就想说赶出去,可白壁已经站了起来,还以为坐久了又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又给摔回去,景琰扶住他,见他脸色一下子惨白又有些激动,失了平常的从容也觉得不对,疾声问:“怎么了?”
苏哲也是疑惑的看着,可白壁却稳不下心绪浮动,连走一步都难如登天一般,他一推景琰,“把窗子打开。”
“什么?”
“我说吧窗子打开,放它进来,快去呀!”白璧急的要命连连推萧景琰。
萧景琰一见立马快步上前一把打开窗就见一个白色的小小影子一闪而过快的像是一道闪电。萧景琰回头就见那白色的影子一头撞进白璧的怀里,只是通体雪白只在翅膀尖端有些许黑色的小鸟,巴掌大,活泼可爱的很,在白璧怀里直蹦哒。
白璧抱住小鸟,“我,我先出去。你们聊。”说着脚步匆匆的就走了,连礼数都失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失措,仪态尽失的模样。”景琰看着白璧的背影,如是说道。
苏哲不接话,只是道:“殿下坐。”又从从怀中摸出一页对折好的纸交给靖王,道;“皇上让殿下自己来选辅审的三位官员,据我所知殿下只在邢部选了一个主司是吗?”
“我......”
书房里的人依旧谈着,而白璧躲回自己的房间,看着白鸟脚下绑着的字条,连拿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第6章
到了晚上,白璧端着一盘饺子敲开了萧景琰的门。
萧景琰打开门:“这么晚了,睡不着?”
“差不多,来向你解释那只鸟。”白璧低眉一笑,举了举手中的端盘:“还有冬至了,吃不吃饺子啊?”
“其实你......”萧景琰想说自己并不介意,又不是不知道白璧身上秘密多,反正白璧不会害他就是。
白璧打断了他的话:“能告诉你的,我就不瞒着你。你诚心待我,我这个朋友做不到你的坦荡,但也想尽量去做一些事情。”
萧景琰愣住了,白璧从来是明明是对你好却又不肯好好说的人,今日这一番话实在是说是感动,萧景琰惊吓更多。
白璧脸一抽,把端盘往萧景琰手里一扔,口气又恶劣了起来:“还不让我进去,堵门口冻我呢!”
萧景琰连忙端稳饺子让开。白璧毫不客气的进去,自行找个地方坐了,萧景琰找桌子放饺子。
白璧瓮声瓮气的道:“那是我师父送来的,我给放回去了。”
萧景琰搬桌子的手顿了顿,放稳了桌子才道:“你声音怎么了?风寒了?”
白璧嘴一抽,顺着萧景琰的话:“是啊,还不是你堵着不让进门。”
萧景琰当没听到,给他夹了个饺子。白璧边咬了一口,边将那张字条递给萧景琰。
萧景琰放下筷子,小心的展开,只见里面唯有三字——“何时归”。字迹中足见人的潇洒出尘。
萧景琰将纸条重新卷号,放到一边。“你怎么回答的?只是把鸟放回去了?你师父......”
白璧咽尽口中的饺子:“我师门有规矩。弟子年满十五岁就算出师,出师后各由机缘游历各国。而三年后不回者,便当做......”白璧戳了戳白嫩嫩的饺子,接着道:“永不再回。师父她这么定下规矩,是不想让我们为难,也不希望将麻烦带回去。三年不回的人,或为名或为礼或为人,三年还犹豫不决,师父就直接为你决断,也省的弟子左右为难。而这也是代表此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与师门再无瓜葛,这样不至于将那个远离红尘的地方惹上无尽的红尘事。我师父她,到底还是担心我吧。”
白璧说完又卖力的吃饺子,景琰看他,忍了忍,最后只是三分玩笑三分担忧的说道:“你晚上没吃饱?吃慢点,我又不和你抢。你自己当心吃多了积食。”他便当这一页,揭过,转了话题。
白璧放下筷子,摸出帕子来擦了擦嘴:“晚上我一碗药下去还吃得下什么呀。”
他放下帕子,然后一眯眼,一把将狐裘脱下扔到景琰身上,自己则扑向景琰的床铺,抱着被子不放:“我不管了,晚上我要和你睡。”
萧景琰差点被狐裘惊的一口饺子噎住。咽下饺子后:“你先洗漱干净再说。”
“好。”白璧答应的十分爽快。
靖王房间的灯闹腾了大半宿总算是熄了。
白璧等景琰把被窝捂暖了之后才钻进去,他卖力的往热源挤。景琰就任由他滚到自己怀里,给他将被子折进来:“你别动,风灌进来更冷。”
白璧才不管,双手看准时机就往景琰里衣里一钻。冰冷的双手贴在温热的胸膛上,冻得景琰一个激灵。
“你下回要暖手,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好歹让我准备准备。”萧景琰抱住乱动的白壁,道。
白璧将头往景琰肩膀一靠,直接用实际行动表明我要睡了,你说什么我都当没听见。
萧景琰觉得好笑。却又担忧这个模样的白璧。可他笨嘴拙舌的,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伸出手拍拍白璧的背。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或许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没关系。
白璧就本来就靠在景琰的怀里,景琰这么一伸手,反而像是想白璧圈了起来。
白璧想要忍,可心里头难受,还是一个脱口而出:“萧景琰,你个傻子。”
景琰无奈 ,他怎么就傻子了?但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说什么问什么白璧基本都不会理他的,还是算了吧。
他与白壁十多年相互扶持着走过来。感觉早已不同与他人。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当今世上的,除了他母亲,便是白璧最为亲近。甚至因为宫规森严,在某些方面他与白壁在一起做的亲近的事情更多。他们一个碗里吃饭,一个杯子里喝酒,更甚至一张床上睡觉。一些萧景琰与别人做起来别扭无比的事情,于白璧一起他就觉得理所应当。
有时候他也会孩子一样的想,如果小殊还在,看到这些会不会吃醋。后来想想,如果小殊还在,白璧一定会一把抱住那个小火人儿不放,并且卯足了劲儿要和小殊一块睡。他们三个一定会成为铁哥们儿。在小殊看不上白璧弱不禁风的身体却因为白璧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与他原身的风骨叹上一个服字之后。在那个时候他们会一起守护大梁的土地,会一起跟随皇长兄......可哪有那个时候,再没有那个时候的可能了。
萧景琰在胡思乱想中睡去。白璧心里乱,却也敌不过周身的温暖,也迷迷糊糊的睡了。
而在不知所属的青山之上。白衣的女子站立在山崖边,手中轻抚着小小的鸟儿。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气质出尘,周身冷清。
她身边的红衣女子看起来也甚为年轻,眉眼艳丽,莞尔一笑间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妩媚风流:“那个小子不肯回来,意料之中的事。”
白凝醉不答,许久,才道:“我不知道我当初给他那种药,究竟是对是错。”
“他想做的事情没有那药他就根本不可能做到。我们已经尽力将药的副作用降到最低。将药给他当初也都是赞成的多,你自己不也觉得遗憾活着不若潇洒一生?凝醉,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你,关心,则乱了。实在放不下,不如就......”
“规矩之所以是规矩,那是因为谁都不能违反,我也一样。”白凝醉低垂眉眼,如是道。
容笙似是在笑,却暗含叹息:“不过而立,不过而立,凝醉,你若是不管了,他可就真的......”
“我不能管。”白凝醉态度坚决,主意已定。
容笙笑笑,不再多言。
树丛之后,容文鸢心头一紧,眼神有些慌乱,如果连师伯都不管璧哥哥了,那璧哥哥要怎么办?璧哥哥他......容文鸢咬紧了牙,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心头狂跳。直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才放松了一口气,然后她赶紧就收拾东西,她们那些老一辈的不管了,她可不能。那是她的白璧哥哥,她绝不能让他出事。就算,就算是违背师门的命令。
悬崖边上容笙看了眼后头的草丛,“啧,小丫头太容易骗了。”
白凝醉也回转过身,道:“怎么说还是要阻上一阻的。”
容笙拉住她:“再等等。就鸢儿那点本事,就算我们再放水她都跑不了。”
白凝醉想沉默,但还是看了眼容笙道:“那是你的弟子。”下面还有一句,你这么说真的好么?
容笙眨眨眼,看她:“我说你怎么个性子,是怎么教出阿璧的?”
“......我若没记错,他还是你教导的多些。”
“哦,怪不得他聪明。我看鸢儿老实巴交的,我们两换个徒弟怎么样?”
白凝醉甩袖就走,容笙掩着嘴痴痴的笑。
第7章
苏哲忙,景琰也忙,而白璧,他看着不忙,可这满院子飞的鸟表示,白璧也忙。
他无意中发现苏哲那个小护卫爱到靖王府的后院采梅花。这不是你要瞌睡就有人给你送枕头来了。
白璧特意早早的躲到梅花从里,看飞流花上树下飞来飞去的,他四下打量了一下伸手折了枝梅花,飞流一听见声音警觉的转过头,看向白璧的方向。
白璧对他笑:“我觉得这枝还挺好看的,送你好不好。”
飞流迟疑,就是冷冷的看着白璧,白璧怕自己走近他就跑了,只好继续哄着说:“你放心,我和你苏哥哥算是朋友。只是你们上回来我刚好病了,没遇见你。”他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你帮我将这个送给你苏哥哥好不好?我不骗你,他看了这个一定会开心,一定会夸飞流很乖。”
飞流低头看着白璧手中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闪身。白璧眼前一花,手中已经空空如也,嗯,顺带那枝梅花也不见了。
“飞流,又去靖王府折梅花了?”苏哲坐着看书,余光看见飞流回来,笑问道。
“嗯。”飞流将花放下。
黎纲也笑着说:“照飞流这样下去,靖王府的梅花树非得被他采秃了不可。”
“哼”飞流瞪黎纲一眼,将手中的信封放到苏哲面前。苏哲一愣,拿起来问:“这是谁给你的?”
飞流想了想,说:“狐狸。”
“狐狸?”黎纲不明白了。
苏哲勾起唇:“是白璧吧。我道看看他里面写了什么。”
“白先生?他为什么要写信给宗主?密道已经建好,有事来一趟就是了。”黎岗问。
苏哲看着手中拆开的两封信,里面一封记录着秦般弱的眼线,一封却是写着当年赤焰军一案,白璧查了多年,整理出的一些真相。苏哲轻喘了口气,许久才缓缓道:“他是在替我隐瞒,依他的能力只要他愿意,我们说话哪里瞒得过他。”苏哲看着窗外被飞流追得到处乱飞的鸟,将其中一份递给黎纲,道:“让童路带给十三先生吧,秦般弱我们也能省下不少心了。”
白璧送完了东西溜达着往回走,总算是能好好的睡两天喽。可惜老天爷心情不大好,手一挥天色便暗沉了下来。
他刚缓了两天,正月二十一就听外头“轰隆隆”的响,吓了他一大跳,地面还跟着震动,他缓了缓,心头疑窦丛生。他连忙出去找景琰,外头士兵紧急集合,白璧出去一问却是一家私炮房爆炸了,烧了整整一条街。白璧知道自己速度跟不上,也不去打扰景琰,自己找了两个没去的亲兵驾着马车跟上。
白璧穿街过巷,来到一处余烟未尽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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