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白璧与梅长苏渐熟,白璧也去了那林殊梅长苏和在一起的陌生感,时常跑去苏宅找梅长苏下下棋喝喝茶反而让人怀疑不起来他们有旧,只当是时间长了相处久了投缘成了朋友。
又是冬天,梅长苏初到金陵也有一年多了。萧景琰又被招到宫里去了。白璧跑到梅长苏哪里准备再杀一局。
白璧与梅长苏对面而坐,前头是一局下了一半的棋局。白璧执黑子,“啪”“啪”棋子轻扣棋盘,两人姿态从容,不疾不徐的下着。也对,不过是空闲无聊,做点事情打发时间,不比胜负,只是棋逢对手,好友偶一交手,怎么舒服怎么来。
梅长苏看白壁面色,随口问了一句:“看你眼底乌青这么重,又没睡好?现在才不过初冬,秋天刚过而已,体寒就已经这样严重?”
“还好。”白壁搂搂手中的暖炉,“一向如此,天一凉自然冷,可有时候天气热得要命骨子里头还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寒气。胎里头带出来的病,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倒是你,我听说你一到冬天旧疾就容易复发。今年不同往年,景琰和誉王斗得厉害。我看那只水牛都快变种成乌鸡了。没有你我怕他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中了那些人的暗算。”
两人边下棋便聊着,梅长苏笑道:“防暗算这样的事该是你白先生的事情啊。我离的远,鞭长莫及。你却是在景琰近旁,若是他们使什么手段你给景琰分析分析他也听得进去。我们两个分工合作,是不是也挺不错?”
梅长苏在白璧面前倒是真性情越发表现。白璧喝了口热茶,却只笑笑不说话。
梅长苏也跟着喝了口水。这么些时候,梅长苏也见多了白璧。这个人言语风趣,笑容温文,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弱单薄的原因,每每不管他的话语有多有趣看起来还是冷冷清清,只有在景琰身边才略有不同一些,多些人气。
梅长苏心下思量,两人又下了几步,梅长苏才斟酌着开口:“你与景琰总是这般打趣?”
“玩笑罢了。那头水牛还不是天天狐狸狐狸的笑我。”白璧漫不经心的道。可说完后他猛地一抬头,正对上江左梅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头一凛,面上却镇定自若:“苏兄此话,何意?”
梅长苏微微移开目光,看着灼灼燃烧的火盆,叹了口气道:“也只有景琰自己发觉不了。”
“我与他又有什么需要发现?”白璧手指一动骤然握紧。
“一般人确实是发现不了的。只是我与他太过熟悉了,做过朋友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他对朋友如何我很清楚。抵足而眠,我们一块儿摔打到大,睡在一起的时候多了去了,等何况你有病在身。全心信任,你跟他十三年加上今年是十四年了,他信你情理之中。可景琰其实不是那么贴心的人。他数年军旅又是个大男人,心粗是自然的。可偏偏你每回从密道过来,只要是他知道的一定要给你换好新的手炉,披上狐裘才让你过来。别的不说,就当单单提一提上回密道里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你的身上,我一见却并不觉得你冷,只有景琰知道你在冷。便可看出一二了。靖王府中多是大老粗,大部分又都是看惯了见证了你们一步步走近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我乍一见,不由留心。”
白璧微微闭了闭眼睛,耳边听梅长苏淡淡道:“你们是极好的朋友,这不假。可朋友之情中又多了一些,可若真要说有什么,又还差了。只能说你们的感情比起一般朋友更加深了不少。可,这只是现在。”
“也是永远。”白璧放开握紧的手,不意外的关节僵硬,阵阵发疼。白璧微哑的声音说道:“从景琰夺嫡开始,我与他就只会是朋友。景琰对这些事情一向不上道,况且如你所说我们也不过是比朋友多了一些,可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于景琰,既然我选择了不告诉他,那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他。我们两个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可于我而言,最重的是我与他这份心,不论里面包含了多少复杂的东西,那都是白璧与萧景琰这一生对对方最真的情意,最真实的感受。感情这种事情,本就复杂,有谁能说得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论我们之间以后会发生什么。白璧对萧景琰还是原来那一个,萧景琰对于白璧也不会有所改变。”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中有所思虑,才多说几句。”
“我知道。景琰现在不应该再多出一个变数,你担心也是必然。只是我没想到这样隐晦的事情,你能想到。”白璧低眉一笑,他对景琰这份感情来的干净坦荡,无愧于心。所以他不放在心上,一笑便揭过。
梅长苏也浅浅一笑:“你确实与景琰处得来。他赤子之心,对人对事皆是最真诚的本心,胸怀坦白,正大光明。最不喜欢那些曲意逢迎玩弄人心的阴险小人。你胸怀坦荡.....”
“诶,别。”白璧连忙打断梅长苏的话:“你夸景琰就好,可别拉上我。我可受不了。再说人心这种事,我难道不懂得?别将我看的太好。我不是景琰没有他的胸襟气度,堂堂正正。我这个人......”
“我不夸你,你也别老贬低自己。每个人性格不同,遭遇不同,处事也自然不同,不是谁都可以像景琰那样的。”
梅长苏又落下一子,一盘棋将近尾声了。
“是啊,正因不是谁都可以像景琰,所以他才显得珍贵难得。”白璧跟着落子,一说到景琰他也不免多说几句:“他这些年过得艰难,便是他那份难得的坚持隐忍。无论面对再多的不公与薄待,他也不愿软下背脊,主动为了当初的立场向他的父皇屈膝请罪。他是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大将军,只要略加表示,太子和誉王都会十分愿意收纳他成为羽翼。他是战功累累靖边有功的成年皇子,只要俯身低头软言忏悔,皇帝也必不至于硬着心肠多年冷淡,有功不赏。然而这一切看似容易的举动他一样也没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一道道的诏命,奔波于各个战场之间,偶有闲暇,大部分时间也只在自己的王府与城外军营两处盘桓,远离皇权中心,甘于不被朝野重视,只为了心中一点孤愤,恨恨难平。可就是这样的萧景琰,才值得我白璧相交,才是你昔日赤焰少帅的至交好友,今日梅长苏准备鼎力扶持的未来主君。不是么?”
“是啊。只有这样的萧景琰。这样的,我们做什么都是值得。”梅长苏叹道。
白璧一通话,说的时候没感觉,说完了才绝得不大好意思,他没事怎么夸那只傻水牛做什么?说闲话说的脑子不好使了?他心乱,也没打仔细听梅长苏的话,随随便便的又是跟着梅长苏落下一子。
“......”梅长苏默了半晌。
白璧发现他表情不对,问了句:“怎么?”
梅长苏放下指尖的棋子:“这盘棋还是改日再下吧。”
白璧一愣,低头一看,他心神不稳只见棋下的乱七八糟,竟然自己堵了自己一个棋眼!白璧脸一黑,萧景琰你个混蛋。白璧直接将这帐记到了某个无辜的还在外奔波的人身上。然后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回了靖王府,当然晚上萧景琰是免不了一顿唇舌之战的就是了。
萧景琰的口才之进步一定要归功于家里那只总爱把账随便就算在他身上的白毛狐狸。
第12章
冬天的暖阳最是舒服,白璧这些天不可谓不忙。萧景琰忙着在虎影堂议事,白璧也跟着听着讨论着,难得得了一日清闲又没有去苏宅,萧景琰也是正好休息了会儿。白璧拉着萧景琰往廊下一坐,晒晒太阳煮煮茶。
“算算时间今年秋收的统计年表也快陆续送达朝廷了吧?”白璧沏好一杯茶递给萧景琰,冬阳之下眉目温柔,略带苍白的脸也多了两分颜色。
萧景琰接过,一向略显硬气的脸庞也柔和下来,低沉悦耳的声音悠悠的传到白璧的耳朵了:“快了,也就这几天了吧。”
白璧点点头,眼睫微垂,遮住了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景琰一杯茶喝完也品不出白璧想煮出的茶的味道。见白璧深思,便道:“这些天忙,你也不曾好好休息。现在又在想什么?”
白璧知道景琰是在关心他,抿唇一笑间恍惚江南三月春风拂过杨柳岸,悠悠扬扬的宁静安然。画师笔下最浓淡相宜的笔墨也不及这一笑的和谐□□。
萧景琰一愣。
“我在想,又快过年了。今年和往年真是大不相同了。”白璧轻轻的笑,颊边梨涡浅浅。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萧景琰一眼加了一句:“你这头水牛也镀上金,越来越像......”白璧的话一顿。
萧景琰便追问下去:“越来越像什么?”
“越来越像当年的祁王殿下。”白璧低声接下下头一句。
萧景琰一默,“我离皇长兄还差的很远。”
“是我失言。”白璧抿了口茶水。
萧景琰摇摇头,“如今也只有同你可以多聊几句那些人那些事了。我没有......”
“知道你没有被我提起伤心事不快的意思。有一些人,我们说起来就应该自然随心,我们问心无愧,他们既然对于我们有着非凡的意义,我们提起又如何?我说的失言可不知指这个。傻牛一头。”白璧撇撇嘴,他只是觉得萧景琰就是萧景琰,他是特别唯一的一个人,而祁王殿下便是祁王殿下,这两个人实在不应用一句相像放在一起。每一个人都是独立于世,无二的那一个。他想了想后,又笑着看萧景琰。“算了,你这个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你都没同我说清楚,我在意什么?”萧景琰摇摇头,把空杯子递给白璧。
白璧瞄了一眼,当没看到,悠悠的给自己再沏了一杯,放在唇边漫不经心的吹了口。萧景琰放下杯子看他一眼,眼见白璧那茶水就要喝进嘴里。突然飞快的出手,手指灵活的一转,白璧眼睛一花后就觉得手一空,顺着残影看去,萧景琰正拿着他的杯子一口喝干了里头的茶水。
白璧就觉得脑仁儿一疼,神经一抽。但好歹忍了。两人又不是没一个水囊里喝过水。但是那水他刚刚吹过啊!萧景琰你的神经也太粗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在干什么?”白璧无力扶额。
萧景琰看他,却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心情很好?”
白璧一挑眉。
萧景琰笑道:“不对。是非常好。狐狸爪子都收起来了。”
“我还说你牛蹄子都收起来了呢。”白璧一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一个清脆的女声:“让开我找人!”
然后是列战英的声音:“姑娘,靖王府不得擅闯。”
白璧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具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要说靖王府怎么说也是个王府,那个会随随便便闯进来,而现在靖王府是如日中天,硬闯这种事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要闯进来的竟然还是个姑娘。
萧景琰一蹙眉,白璧却是一乐。觉得戏应该不错,跑得比萧景琰还快。
一到门边,就见一个红衣女子一手执鞭一手推开一个亲兵。列战英正拦着,看着有些狼狈。战英一见白璧赶紧喊停:“姑娘,在靖王府前放肆可是......”
“可是什么?”女子红衣似火,容貌艳丽,她一抬下巴,眉宇傲气。
白璧一看觉得眼熟,本来还想看场热闹。唔,虽然说是在自家门口的。但一看那女子,也敛了笑容上前两步:“姑娘,王府重地,可不好乱闯。姑娘若是要寻人,不若递上拜帖,先让人告诉主人才好啊。”
容文鸢看他:“那你是能管事的么?”
白璧见萧景琰上来了,一笑:“能管事的可不是在下。”说着率先弯腰对着萧景琰行礼口中喊道:“殿下。”
其他士兵也赶紧跟着行礼。只有一个容文鸢站在众人中间,鹤立鸡群。
还没等众人直起腰,她就对着萧景琰一喊:“喂。我来找人,你就是大梁的靖王?”
女子说话实在无礼,萧景琰眉峰叠起,身上自有与生俱来威仪气势,他倒是没有生气,见女子约二十模样,眼眸清澈,神态姿容看起来似还有稚气未脱。他略一点头:“姑娘找谁?”
白璧见那姑娘,只觉的眼熟无比,可就是想不起来。见容文鸢“哼”了一声,似乎看景琰很不爽,也不知道萧景琰哪里惹到这小姑娘。
容文鸢本来想给那个靖王先来一个下马威的来着,都是那个人害的。容文鸢又瞪了一眼白璧身边的列战英。眼睛朝天看,道:“我找白璧。”
话一出口,四周一下寂静。所有人包括萧景琰都一脸古怪的看向白璧。白璧眨眨眼看着那女子。
容文鸢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白璧,一偏脑袋,然后突然蹲了下来朝着白璧看,白璧被看得尴尬不已,好在多年练出的脸皮摆在那里。
白璧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人畜无害一点,他上前想要扶起红衣女子:“姑娘,有什么话......”
他话未完,手堪堪碰触到那火红衣衫,就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扑了个满怀。
容文鸢一把扑进白璧的怀里搂住,口中直喊:“哥哥!”
一瞬间所有人下巴落地。只有萧景琰赶紧一把冲向白璧抱住了那个下盘不稳被自家妹子扑的下一刻就要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跤法的白璧。
白璧愣愣的由萧景琰扶着自己,容文鸢抱着他在他肩膀上蹭,便蹭还边喊:“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哥哥!
他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抚养。怪不得,怪不得看着眼熟。都说女大十八变,以前那个胖乎乎得跟棵大白菜似得小师妹今日也长大了。眼中还带着少时的稚气,容貌却是容笙师叔的艳丽,而脾性看着是越发像陌小师叔了。
白璧轻轻的拍拍容文鸢的背:“我离开时你才七岁,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言语感叹,还有着一分落寞,一分怀念。
他推开容文鸢:“有话进去说吧,在外面站着也不像话。”
容文鸢俏生生的站住,眼睛灵动顾盼神飞,却不复放开不羁放肆,眼睛盯着白璧看一副乖乖的样子。“那你不是说你们都要听他的么?他还没说话呢?”纤手一指,正指着萧景琰。
萧景琰意思摸不清容文鸢的脾性,只好道;“姑娘请吧。”
容文鸢点点头,笑眯了眼睛的样子道像是白璧,她上前搂住白璧的胳膊:“哥,你带我进去呗。”
白璧瞧她,眼中深邃令人看之不清,唯有萧景琰看出一二,连忙转身就走。白璧就拉着容文鸢跟上,列战英在后面处理后续事件。
既然是见客,萧景琰便将人引到了书房。刚把人带到萧景琰就想避一避,不料一到地方白璧立刻发难。
第13章
“你今年可有二十一了?”
“过得真快,礼仪文史武艺的考试都过了?”
“我家鸢儿也有了独自出来的本事了。”
容文鸢听了有些讪讪的,啊恩的答应了两句。白璧看着笑的温柔和曦,萧景琰却只能沉默。看两人在位子上坐着说些没什么主要意思的话。白璧与容文鸢说起来是家务事,萧景琰又怎么好管,只是看白璧的模样是要他听听也无妨,不瞒他。那萧景琰也愿意听,只是他做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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