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林非搬出了酒店。
偶然间，有碰见过一次何煜明。何煜明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从他边上走过去，把他当成了空气。
何煜明从林非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倒底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飞机起飞半个小时多了，林非把关了机的手机重新打开，调成飞行模式。手机不联网，就连能玩的游戏都不剩几个，鬼使神差地打开短信收件箱。
那句【你不生气了？那跟我回去。】的短信特别扎眼，尝试着要删过几次，每次都以——反正闹翻了，以后就当个笑话看为由留下来。
但每次看，就没有让他笑过。
——要来何用？
抬起下巴，把手机放低，睨着短信，不屑地笑笑。
这次有用了，用过就扔。
按下删除键。
跳出一个确认删除的框。
没有迟疑地按下是。接下来他可是要去玩的，带着这种负累，有毛病吧？
头往纪深那伸一伸，笑着对纪深打趣，“师父，你看，那都是朕的江山！”
纪深不响似乎在出神。
林非拍拍他，重复了一次，让纪深好好看看他的“江山”！
“一穷二白的江山么？”飞机已经飞得高到只看白云在飞机边上飘了，白乎乎的一团嵌在湛蓝里。
一片苍穹两团白球——一“穹”二白，刚好。
林非撇撇嘴，摇摇头，“你不懂朕。”
这边林非才摇头，隔了不远一个小孩子突然叫起来，“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大姐姐，说话像个男孩子。还江山啊什么的，像个傻子，老师都说了不可以学肥皂剧里皇帝娘娘说话了，那都是给退休在家的大妈看的！”
林非这眉头拧起来，转头去看，哪来的熊孩子？
“吵什么吵？”林非瞪那小孩，“你妈没教过你公共场所不得大声喧哗，不能随意议论别人吗？”
小孩子的妈妈原本还抓着孩子，一脸抱歉。但当林非这么不客气地说了后，脸色难看下来，他这不是当众说孩子没礼貌全是家长没教好么？
“人妖小姐姐……人妖小姐姐凶我！妈妈！”说着从座位上爬起来，跳进他妈妈怀里，搂着妈妈脖子一副害怕但又想接着看林非反应的表情。
林非脸又黑了一度，一把扯下口罩指着自己的脸，对那熊孩子说，“你长没长眼睛？我是个男的！”
孩子楼着妈妈的手忽然松开了，就像看呆了一样愣了半响，一下从他妈妈腿上滑下来。他妈妈连忙抱住他，让他不要过去，他不听，硬是挣脱了妈妈抓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离林非越近走得越慢，一双大眼睛似乎怎么样也离不开林非的脸了。
林非皱起眉头，看着那熊孩子就要流口水地表情，稍微往后靠了靠，“你干嘛。”
“姐姐，你好漂亮。”
“我……”林非原本打算再次向这小孩澄清他是个男人，怎料小孩踮起脚，捧着林非的脸，吧唧就对着他的嘴就亲了一口。
“姐姐，你等我，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当老婆。”
如果是个成年人，管他男的女的早一巴掌扇过去了，但他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就算推一下，都怕把人推到了，落下个欺负小孩子的名声。
纪深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对那小孩和善地笑笑，“你是不是叫杨艺寻？”
杨艺寻发出一声轻咦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纪深看看边上的林非，“过几天，你应该可以和你的小姐姐一起拍戏。”
“哇！”杨艺寻欢呼起来，只一下就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林非，“小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大声喧哗的人？”
林非还僵着，转头求救一样地看向安年，奈何安年回应他的却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点头。
刻意板起脸来，“我不喜欢小孩子。”
“我会长大的。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没关系。”说着还眨眨眼睛，“你等我啊，大概只要十年，嗯——不对，六七年就够啦。我今年九岁，等到十六岁就可以长得比小姐姐高了！到时候就能保护你了。”顿了顿，两只小手收在背后，站站直，“到时候我们再谈恋爱！”
林非重新把口罩带上，伸手顺了顺头发，“说了我是男的。你坐回去。”
杨艺寻拉住纪深的袖子，眼里满是小星星，“哥哥哥哥，我可以和你换一个位子吗？拜托你啦，我想和小姐姐坐一起。”
“说了我是男的！男的！是男的！不要叫我姐姐！”林非又炸了。
纪深就像没看见林非眼神里的——不要答应他。对杨艺寻说，“那如果你妈妈同意的话，我就和你换。”
“纪深！”林非不叫师父的时候，往往就是有事情了。
纪深看看窗外，再看看正在和亲妈据理力争的杨艺寻，“我知道你嫌我闷啊，小朋友很不错啊，人家这么喜欢——你。差十几岁而已。”
“什么叫差十几岁而已？”然后一愣，瞟一眼手机，不知所谓地说道：“十岁的代沟是很深的。”
“哦，是吗？”
林非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旅行真的再不闷了，边上坐着一个嘴巴不停，又不能一把掐死的熊孩子。更何况熊孩子可会撩了，眼睛放着光地说着喜欢林非，他能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多冷漠呢？
虽说醒着的时候杨艺寻没点消停，但等林非困了，却是睡得很好。在他睡着的时候有一个小骑士护着他，时不时替他把往下掉下来的毯子拉上去点，还竖着食指放在嘴边让周围的人都安静点
他的公主在睡觉呢！
好在除了他，本来就没谁会叨扰他的“公主大人”。
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杨艺寻已经牵着林非的手，并且改了称呼换叫——小哥哥。
第36章 临烽火【一】
杨艺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他没见过的天花板。
糟糕！他猛地坐起来，开口就喊，“小哥哥？小哥哥——”
没人理他。
他开始环顾周围环境，是一间不算大的卧室，床不小，但除了床只有一个衣柜。看起来像是酒店的装潢，一缕微弱的光从窗帘后面透进来，告诉他现在是早上。
完全顾不上没穿鞋子，登登登跑去开门，一打开门他愣住了。这里更本就不是酒店！
是一间有两个书橱，一张实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苹果电脑——几乎标配的高管形办公室。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电脑屏幕遮住了他的脸。
杨艺寻试探地喊：“小哥哥？”
“你醒了？”
是一个很男人的声音，不是他的小哥哥！男人站起来，他看起来很高，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却丝毫不秀气。
杨艺寻整张脸皱起来，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那个男人。刚才叫小哥哥时候软糯的调子完全不在了，严肃地问：“林非呢？他在哪里？你是谁？”
“他等会就回来了。”何煜明稍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变脸变得飞快的小子，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纸袋子，递给杨艺寻，“林非买给你的，怕你醒了饿。”
他小哥哥买的？杨艺寻半信半疑地接过纸袋子，慢慢地打开，里面是一包里面夹着奶油的羊角面包和一盒利乐包装的牛奶。杨艺寻的眉毛抖了抖，嘴唇抿起来，似乎忍着什么，把整个纸袋子抱进怀里。
小哥哥还记得！
上次他们拍完了戏，他非拉着小哥哥陪他出去逛逛。走到一家蛋糕店的前面，他趴在玻璃上看里面，那个奶油羊角长得很好吃的样子。但又不好意思让小哥哥替他买，于是看两眼林非再看两眼看看面包。
就打算放弃面包的时候，他被他的小哥哥拉过来去，小哥哥有些抱歉地对他笑笑，“今天忘记带钱包了，下次给你买，好吗？”
当然是点头，吧唧亲一口。糊他小哥哥一脸口水。
其实有了小哥哥没有面包也没关系！他可以不贪吃的。
杨艺寻揉揉发酸的鼻子，“我现在还不饿。”
何煜明有些好笑地看着杨艺寻，不就是一袋面包牛奶么？听杨艺寻说不饿，他伸手想把那袋面包拿过来替他放在一边。谁知杨艺寻眼里的警惕更甚，往后退两步，死死护着怀里的纸袋子。
何煜明收回手，“你愿意自己拿着就拿着吧。在这里好好待着。”
杨艺寻不肯就这么算了，“林非人呢？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你不要急，他过会就回来了。”何煜明耐下性子跟他解释。
他发现他经过和林非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脾气好了不少。但就是这样，林非还总能挑战他的极限，让他发火。
“不要急？”杨艺寻音调调高，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让我不要急？你老婆突然不见了你急不急啊？我竟然因为太困把自己老婆看丢了，能不急吗？”
“你老婆？”
“对，我长大了就要娶林非。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你不知道就借我个电话！”
原本打算继续处理文件的何煜明这下完全没可能继续了，扶了扶眼镜，仔细地想了想要怎么用最简单的话来告诉这个小朋友，他在异想天开，“首先呢，你和林非差了十几岁。”
“十一岁不到，只能算十岁！”杨艺寻纠正他。
“好，就算是十岁。”何煜明眼皮跳了下，他好像和林非也差了十岁。“第二，你是个男孩子，林非也是男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他！”杨艺寻小脸格外地坚定，“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小哥哥的时候多惊讶，别人都哗一下消失了，只能看得见他！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这么觉得吗？就不信你见过比小哥哥更好看的人。”忽然杨艺寻的笑变得有些促狭，坏坏地问，“是不是都有了要和老婆离婚的想法？不过——以后你可不许打他的注意啦！他是我的！”
何煜明嘴角垮下来，下巴绷住，冷声道，“谁说他是你的了？”他已经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子单纯地当“小孩子”看了，“还有——我没有老婆。”
杨艺寻不怕他，瞪着大眼睛，“叔叔，你都三十多了吧？还没有老婆？”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更大了，挥了挥小拳头，“你不是打我小哥哥的主意吧？当心我打得你落花流水，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台词可是杨艺寻深思熟虑过的，他觉得大圣说的话最有气势，而且符合这叔叔的年纪！那是他妈妈那个年代的东西，叔叔小时候一定看过。
何煜明不屑地笑笑，也不反驳他对林非有意思的话，伸手比了比他们的身高差，“你打得过我吗？”
“现在不行，过几年你变成老头子的时候就会缩啦！就算不缩我也会长的比你高！”
“像你这种十岁不到就开始想老婆的是长不高的！”
“你骗人！”
“我骗你干什么？”
“你喜欢小哥哥！”
何煜明僵了一下，“谁喜欢他……”
“你骗人！不和大叔浪费时间了，我要去找我老婆。”杨艺寻瞥见他桌上的电话，就要跑过去给林非打电话。
“安静待着！”何煜明单手就把他抓回来。
“你放开我！”胡乱地挣扎无用过后，回过头狠狠地瞪他。
“休想！”
一口，狠狠咬在何煜明手上，用了大劲道。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杨艺寻就像看见救星一样跑过去，一下窝进那人怀里，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他，“小哥哥，那个大叔要打我。”
林非的眼圈都快黑成了熊猫，超过三十个小时没睡了，还做的都是些费精神的事。
有气无力地揽了揽杨艺寻，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看何煜明，就这么一边看着一边拍拍杨艺寻的小脑袋，轻声说：“我帮你教训他啊。”
何煜明瞅一眼那个正对他吐舌头的小鬼，轻啧一声，有些心虚地看看林非，一时间有些词穷。半晌憋出一句，“你别听他瞎说。”
林非也不理他，蹲下来轻声向杨艺寻说了几句，给他一张卡。
就听见杨艺寻响亮地回答林非，“小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路上小心。”看着杨艺寻蹦蹦跳跳地出了办公室，把门关上，找了个椅子一声不响坐下来。
何煜明看了眼林非手里拿着的文件袋，问他，“这就是你不签华世的原因？”
“是啊，没想到吧。”遮在阴影里的一双眸子望向何煜明，“知道我那时候说的都是真的了？”
何煜明被林非这一眼看的心口一跳，因为疲惫而半睁半闭的眼睛，略重的黑眼圈根本遮掩不住他眼睛里的那种味道。几乎让何煜明天旋地转。
比第一次见到那的张既笑又微怒的表情的时候惊艳更多。
“怕了？怎么？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招惹我了？我告诉你——迟了！”
何煜明被林非忽然吊高的音量惊回了神，忽而鬼使神差地说，“说不定我还是想招惹你。”
林非笑起来，连带地拍了拍桌子。
这动作看在何煜明眼里，觉得他似乎虚弱地厉害，有一种想把人往自己怀里抱的冲动。他大概是疯了。都说了什么话，想了什么事？
林非的笑声慢慢弱了下来，变成了干笑，甩甩拍痛了桌子的手，“一笔勾销。”
“什么？”
“之前那些一笔勾销了。今天，谢谢。”
半个多月前林非去了美国，他又很适时地把“无动于衷”的何煜明惹火了。但何煜明什么都没做，林非总归要回来的，一切等回来了再说。而且最近公司的事，穆燐烁一样不管，全部都扔给了何煜明。
至于原因——就是告诉何煜明林非刷他卡的地方，给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林非的何煜明指了条明路。有公寓有别墅的何煜明能住平时从来不住的酒店，还和林非同一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林非回来地比何煜明打听来的早太多了。原本听说他打算去个半年。
至于林非这次回来，何煜明之前完全不知情。
大概是林非上飞机的时候，纪深打电话给他，拜托他去接一下林非，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他阻止林非要做的事情，看好林非，不让他回美国也不要紧。
电话里纪深的声音充满歉意，似乎有太多太多的难言之隐，何煜明清楚——能有这样的事肯定是和穆燐烁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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