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低头,你有什么气尽管往我身上撒,只要你同意撤诉,好吗?”
赵子轩吸了吸鼻子,裂开嘴笑,“好啊!”说着从纪深手里抢过酒瓶,跟着就要往纪深头上倒下去。
纪深闭起眼睛,打算就这么让他把酒倒下来。
酒液才倾倒出一点就止住了。
“够了!”睁开眼睛就见有个模糊的人影抓住了赵子轩的手,随即酒瓶就被朝着电视扔过去,两两碎裂。
“安年,你心痛不痛啊?看着自己这么费尽心思保护的人,为了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被人撒气。”赵子轩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站起来,“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我可怜你!”
安年找来纸巾,一声不响地替纪深擦脸上身上的酒。
纪深站起来,没想到躲也躲不掉,还是“横冲直撞”地撞上了安年。他推了推安年,保持和他的距离,“谢谢,我没事。”
就是安年的突然出现,纪深也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赵子轩,你这么做会毁了他的。”
“毁了?”赵子轩拍拍手,似乎很开心,“好啊,他什么都没了,我收留他,我要他,我会对他比谁都好……”
纪深冷声:“你觉得你这么做他还会想见你吗?不如在他对你深恶痛绝之前就罢手吧。”
站在不远处的安年,握紧了拳头,这话究竟是说給赵子轩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
“哈哈哈哈,安年!你听见了吗?他让我罢手。我罢手了,你罢手吗?”
“与我无关。”安年声音竟然还是那样温和,“我来只是怕纪深受伤,喝醉酒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说着走近纪深,去拉纪深的手,“我们走吧,和现在的他讲不通。”
纪深不甘心,“就算你毁了他,你也毁了你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事业上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赵子轩站稳了,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他,像个专注动画片的孩子,“那又怎么样?他才是我的事业,我演戏也只是为了他!”
纪深忽然愣住了,看着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他只觉得愧疚。他思虑过很久,用来说服赵子轩的话,可能每一句,赵子轩都曾想过,比他考虑地更多。
赵子轩不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喝酒不能解决问题。他只是不甘心,只是好不容易以为得到了,只是又再次绝望了,只是痴。
痴痴等,痴痴爱,痴痴地妄想,痴痴地挽回,连绝望里都夹杂着痴。
毕竟爱会让人癫狂,疯傻,就像将近十年前一样,深入骨髓的爱会让他想不开去跳河,去自杀,去了结一切爱恨嗔痴。
“那都是你自己觉得为了他,自己觉得付出了很多,他要吗?没有两厢情愿的深爱只能是犯贱!以爱为名的伤害也是犯罪!”
这话太伤人。
不管是说出来的人还是听了的,在场的每一个,心都像被一根根铁丝穿透后勒紧那样,有一种无法用疼痛形容的感受。
第73章 腹心背【三】
“啊——”赵子轩缓缓跪倒在满是酒液的地毯上,酒液渗入白色的棉质睡裤,绽开如干涸血迹一样的颜色。他悲恸,嘶吼,眼里布满了血丝,“如果我杀了你,那我和他就是两情相悦。你才是第三者!”
纪深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就要走过去。
安年在边上拉了他一把,“别过去,他现在不清醒。”纪深一把甩开他的手,那一瞬,纪深回眸的眼神里,确确实实藏了恨意,看的安年一愣。这是纪深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纪深走到赵子轩跟前,眼睑敛起,右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赵子轩被呛地剧烈咳嗽,就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
“那如果我杀了你,不也是一样吗?”纪深勾起冷冽的笑,嘴角还在不断上扬,眼睛里的神色却柔化了,看着赵子轩因为惊惧而睁大的眼睛,安抚道:“别怕,我不会的。”手抓着他的脖子慢慢拉进和赵子轩的距离,嘴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就是覃澈啊……究竟谁才是第三者?”
赵子轩的瞳孔瞬间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温柔笑着的男人。纪深手一放,赵子轩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跌坐在地上。
一败涂地,他输地彻底。
他在这场自以为各有千秋的角逐里,从来都没有赢面,他的感情从头至尾,只是一个笑话。
至始至终,他用了真心,用了命去演,不是他演得不传神,也不是他哪里有缺陷,只是……一个赝品是永远及不上真品的。
赵子轩喉结上下滑动,无神地轻声说:“不会撤诉的,我不会。”闭起眼睛,紧紧皱起眉,脸上的汗水滴下脸庞,“就是我撤诉……惦记他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你怎么办?你要怎么办?他们不像我这么没用……”
“别人吗?”纪深蹲着平视他,“你等着看吧……我真的没有什么优点,还善妒地要命。”擦了擦赵子轩脸上的汗水,就要站起来。
赵子轩无力地拉住纪深,“这么重要的……别被抢走了。”
纪深拍了拍他的手,看着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滑下去,笑了笑,“不会。”
纪深从赵子轩住处走出来,安年跟在他身后,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也不知道是早就候着的还是凑巧,镁光灯闪了又闪,安年给纪深披衣服的样子全被备份进了照相机里。
记者还追着他们不放。似乎仅仅拍到披衣服还不够还不够亲昵,非要接吻,车震才算得上是猛料。
纪深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安年,“别跟着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收手。”
安年看了一眼紧跟着的记者,接过纪深还给他的外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纪深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
即使现在他们没被记者拍到,他和安年的关系也早在别人眼中扭曲了,所以这些镁光灯对他而言也仅仅就是灯光,别的,没心思管。
安年打了个电话,过了不到十分钟,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
车一路开向没人的郊区,他看出来了,安年的目的地是天文馆。天文馆那间有一张大床的卧室边上就配有洗浴设备,安年递给纪深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洗一洗,酒啊汗的黏在身上总是不舒服。
见纪深站着没动,安年垂了垂眼睛,拿出两把钥匙递给他,“浴室的,备用的全在这里了。我不会骗你。”
深深地看了一眼,事到如今还对他笑得温柔的安年,纪深恩了一声,接过钥匙。
纪深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擦着头走出来。
安年开口,“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今天这种样子。”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毛巾盖在头上,把纪深大半张脸遮在阴影里,“楼下的记者,你安排的?”
“恩,我安排的。”
“明天会上版面?”
“大概吧。”手掌附上毛巾,热度透进去,慢慢地替纪深擦干头发,“如果让你为难,我让他们取消。”
纪深抓住了安年在他头上轻揉的手,放下来。毛巾拿下来,叠好,放在一边。
“你执着我什么呢?”侧过头,既看着,又不全在看在眼中。
安年笑笑,“这需要理由吗?”
如果说赵子轩是活在戏里,把太现实的人不屑的爱情看得太重,那安年,或许是活在诗里的。和戏不同,因为对于戏,每一个观众都期待一个完美的结局。
直到后来,连戏里的演员都会在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总会有一个最好不过的大团圆结局。
而诗人,往往平淡的语言中写出痛彻心扉的爱情,才能够名扬四海,众人皆知。他的爱情注定被倾覆,只有这样,这才能被称世人赞赏,作为“才华横溢”的诗人。
“你寄来的策划案我看过了。”
安年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看了纪深一眼,又转过头看向玻璃墙外的夜空,“我没寄给你策划案。”
纪深有些诧异。如果策划书那是一个鱼饵,鱼都在徘徊了,垂钓者怎么会否认了?
安年又说了,“但我知道是什么策划。毕竟,穆燐烁和赵子轩也一样让你受了委屈。要还回去,少不了他们的。”
“我没有这么脆弱。”
“嗯。是我错了。”
他那个不可一世的爹爹,眼光总是毒辣的。
纪深垂了垂眼,浅色的唇抿了抿,“哪有什么错和对……”
“再让我抱你一下,好吗?”
这个拥抱是生涩的,抚上纪深背的手是僵硬的。
安年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开始干涸,伤感从眉目里汹涌出来,声音微哑:“其实我从小就在和穆燐烁争,他有的,何煜明有的,李成燏有的,我一样都不能少。非要说的话,这……大概就是我对你这么执着的原因。但人和财产,家业,总是不一样的。”
安年慢慢放开纪深,也同时放开对纪深所有的执念,“接下来的事,要我帮忙吗?”
“不,我想自己来,不能一直靠别人。”
安年看了时间,“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还都在华世。我送你。”
天黑彻底了,车从郊外再次开进了市区。
华世楼下。
“想明白了吗?”
“差不多吧……”
“想好怎么做了?”
纪深故作轻松地笑,“完全没有。”
“时间还够先去一趟酒吧。”
纪深略感惊讶,随即又觉得合情合理,但还是摇摇头,“我直接上去。”
“那,加油。”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第74章 腹心背【四】
无理取闹……
你现在就给我出去,你不走我只能请保全来了。
做了这么多损害华世利益的事,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抱歉,穆总不想见你。
纪深,你以为你是谁?
……
站在自动电梯的边缘,看着夜色里的路灯行人变得越来越渺小,纪深脑海里涌入无数种最坏的可能。
退意开始萌生,滋长后被坚定击退,懦弱再次枝蔓,勾住心神情绪,又被化为利刃的执着根根砍断。
他现在身无盔甲手无枪械,毫无依仗,即使他说的都是真相,也太容易被反将一军,到时百口莫辩。
心口跳地厉害,亢奋却没有半点底气。
从电梯里出来,一段不算长的路,他一度觉得泥泞坎坷。
曾几何时,他又觉得那路太短。
失忆后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走进穆燐烁的办公室,那时候,想逃不能逃,现在,大概会是想进不能进,有话说不能说。
现实和让他萌生退意的假象出入很大,那扇本该紧紧闭着的门,半敞着,里面透出暖色的光。大厅里寂静地渗人,光牵引着纪深的步伐往穆燐烁身边去。
没有敲门,手在半空中僵了半秒,直接推开。
抿着唇,清楚地看见穆燐烁,何煜明,还有站在边上的Aaron,他们,该在的都在。
穆燐烁脸上还残留着怒气,似乎才因为什么而大发雷霆过,见了纪深眯起眼睛。何煜明则一脸惊讶,似乎怎么都想不到纪深这时候会来,而Aaron还是那张公事公办的脸。
下一刻,纪深就发现穆燐烁暴怒的原因了。
办公桌上摊着几张安年为他披外套的新鲜照片。何煜明也算是反应很快,纪深的目光才扫上去,他一下手就把那些照片收了起来,有些尴尬但尽量随意地说:“你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阿烁可能还有一会才下班,你先回去等他?”
纪深和穆燐烁的眼神相交。
男人的脸绷着,一副余怒正要再起波涛的样子。而纪深实在想象不出他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轻微地发抖。
这时候,纪深只要点头,何煜明的话完全就可以让他借机逃走。
“我回不去,也等不到他。”喉结上下滑动,一会后又目光灼灼地盯着穆燐烁,说,“我有话要和你说,现在。”
何煜明咳嗽一声,“Aaron,我们出去等吧。”Aaron点点头,放下手里拿着的文件,就打算跟着何煜明出去。而穆燐烁还是就那样看着,一声不响。
纪深看得仔细,穆燐烁额角在突跳。
“不用,你们都待着!”薄唇抿地毫无血色,“我说,你们都待着!”转身砰地一声狠狠把门关上,“我说完之前,你们一个都别走。”深吸口气,“抱歉,但听我说完就好。很快,不会太久。”
他朗声,“为了报复华世的总经理移情,纪深蓄谋已久,无论如何都誓要让这个负情的男人身败名裂。所以,让穆燐烁失去多年记忆的是纪深,再次出现在穆燐烁面前,用尽手段勾引他的也是纪深,后又和尘扬董事长有所牵连,意图搞垮华世的还是纪深。”
纪深的目光始终看着穆燐烁,看得久了,时间就像定格了一样。
他向穆燐烁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说,“纪深先用身体取得穆燐烁的信任,偷偷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盗取了华世的机密,把华世和黑道有所牵连的文件交给尘扬,让尘扬以文件相逼,不得不参与进封杀曾对纪深不利的凌修南极其娱乐公司。后又以心结为由,逼着穆燐烁和他多年的情人赵子轩就此了断,和他解约。再又眼看着尘扬,赵子轩联手,以舆论,法律,制裁穆燐烁以及他花了这么多心思的公司。就此,纪深还在事发前夜,在穆燐烁为保他不受舆论侵害说了分开后,转眼就和尘扬董事长亲、密、无、间、地一起出现在媒体镜头下。”
何煜明皱起眉头,“纪深?”
Aaron站在边上,似乎置身事外。
穆燐烁几乎整张脸都扭曲了。
纪深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只离穆燐烁一个桌子远的距离,满脸的悲伤,“烁,这么多的事,一件件都有证据摆在你面前。”
如果穆燐烁对前面他所说的,一字不信,那他怎么会这么生气。
生气地纪深都听见了他手指骨节发出了噼啪响声。
纪深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纵使别的时候他能把台词念出花来,这时候啊,看着穆燐烁这幅模样,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穆燐烁信了他的话而难过,还是为自己的哑口无言、却懦无力难过。
或许,这些都是理由。
穆燐烁低沉的声音响起来,“Aaron,请纪先生出去。”
“不,我还没说完。”纪深朝穆燐烁笑笑,“再等一等,一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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