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么？”
诶？
“好运回来了，又遇到了超乎想象的不可思议的东西，终于能够摆脱现在这个已经不欢迎你的家庭，也能够再次与人正常的交往，开心么？”
李那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到了桌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瞄着这里的视线全都消失了，即使李那发出了这样的响动，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李那所在的这个角落就像是完全被遗忘了一样。
“你究竟是谁？”
李那凶狠地瞪着对面的男人，但那张好看的脸上波澜不惊，他似乎看出了李那的色厉内荏，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停下了吃面的动作回望着他。
“我是林默。”
男人态度平静的回答了李那的问题，让李那感觉到了一股挫败感。
平时李嵊壹是不是对我也是这种感觉？他不禁稍微反省了三秒。这个男人的话把他所有的秘密和不想让他人知道的小心思，全部翻到了明面上来。
他其实一直很厌倦在那个家里面的生活，即使没有和养父的约定，一到成年也会没有犹豫的离开。而且嘴上说着要把持适当的距离，可比谁都期望有谁能够靠近自己……
“你既然知道我刚刚在哪里，而且跑了很久才跑出来，怎么还会觉得我很开心呢？”李那岔开话题，紧盯着林默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破绽，也想要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对自己了解到了哪一步。
“因为你在笑啊。”
从梦里醒来就惨白着一张脸的李那，听到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太用力，以至于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什么啊，竟然真有人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怎么办还真是蛮高兴的。
过了会儿，他一边用手擦去了眼角的眼泪，一边笑着问林默，“你怎么看出来的？”似乎因为那男人知道太多他的事情，李那觉得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举手投足之间少了拘束感。
林默即使看到李那突如其来的大笑，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是淡定的回答道：“因为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都知道。”
“一直看着什么的，难道你是喜欢我的跟踪狂么？”李那一边说着一边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斜着眼睛挑衅的看着他。
“我不是跟踪狂。”林默摇了摇头。
从李那的角度看过去，林默的表情没有波动，但是眼神一直很坦诚的看着他。
即使李那刚刚的表现夸张，言语挑衅，他的眼中也没有厌恶、愤怒之类的情感出现。但这种平静不是李那一直以来对于李嵊壹的那种不在意，而是真正了解后了然接受的感情。
李那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对面那人就自顾自低下头吃面起来。
“快吃吧，面都涨开了。”
李那低下头一看，果然面都已经涨开了，也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认真吃起面来，吃饱喝足才能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吃完饭后两个人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溜达起来，林默没有说话，李那就跟在他后边走。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街上的店铺全都打烊了，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着眼前的路，李那倒是很满意这种安静的感觉。
大概是这种感觉让他安心，或者是因为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也或许是因为林默身上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总之李那想要找一个人诉说一下自己一直闷在心中的话。
“我啊，其实一直是个很自私的家伙，”他一脸轻松地笑着，“那次帮养父选彩票根本不是因为好奇，或者觉得好玩。我其实都知道，他虽然装作没事，但是已经快要破产跳楼了。”
他转了个身，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路走着，双眼紧盯着林默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就想这可不行，他要是死了，凭方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我不就要饿死了么？所以我就利用自己的运气帮他中了奖，然后破产危机解除，可喜可贺。
我也成为了备受父亲宠爱的幸福孩子。可惜好运用过度以后大概会有报应的，在我六岁的某一天它突然就不见了，反而恶运开始缠上我了。”
他看着林默，那张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李那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接着道：“所以啊，运气什么的最靠不住了，我今天的运气是不错，但是搞不好接下来哪天又变得恶运连连了，你要是想要靠我做什么的话，很有可能血本无归哦。”
听了他的话，林默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讨厌它么？”
李那呲呲笑了起来，“当然讨厌啊。突然就来，突然就走，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乱。托它的福，这十年我的经历吩咐多彩。”
而且，它还清楚地告诉了我，我之前以为的喜爱到底是什么。
什么啊，就因为它走了，我之后即使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但得到的只有厌恶。这不就是反复提醒我，李那本身没有价值吗？
“别讨厌它，”林默顿了下说道，“别讨厌你自己。”
被看穿了，李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默像是没有看到他僵硬的表情一样，继续说：“不管你的好运气会不会继续下去，我都会一直在，不会有事的。”他说完对着李那笑了起来，就像春日里柔和吹过的春风，温柔的吹拂下百花开始绽放。
看着眼前自带圣光的笑容李那红透了脸。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是什么啊，果然是个变态跟踪狂吧！
李那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汇聚，让他的脸部充血，让他的头脑也开始无法思考。
第4章 第四章
早自习的时候李那无力的趴在桌上，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打量着，毕竟平时一丝不苟的语文课代表，这么懒散的趴在桌子上是很少有的事情。但是李那懒得管那些视线，从昨天晚上遇到林默开始，他就自暴自弃不打算维护那个四讲五美好学生的形象了。
想到林默，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昨晚，脸有些发烫。那个家伙为什么能够一脸正经的说出那些话？李那又想起了那个自带圣光的笑容，觉得受不了的把脸埋进了臂弯间，只有红透的耳朵尖露了出来。
“别讨厌你自己。”
林默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让李那心绪不宁。
他想起来了曾经被李奇抱着放恣大笑的过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曾经被高高捧起，以为自己被爱着，并且沾沾自喜。直到被加在他身上的附加项被除去，狠狠地摔在地上，才认清“李那”这个人本身的价值。为曾经无知的自己感到羞耻，以为自己很特别，认为被喜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只要一回想起来就控制不住的觉得厌恶。
知道养父的困境，为了能够更被喜爱，所以使用了幸运。怀着这样的私心，所以被自己的好运抛弃以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十年来每一次回想能够确定的只有，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自以为是的帮助他人的举动，其实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为了体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而已。
可是对着这样的自己，林默说：“别讨厌你自己。”
那一瞬间，李那想要对他怒吼你知道什么，但看着他的笑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的绕开他一路跑回家。奇怪的是回到家以后，他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一直纠缠的迷雾和红衣女人没有再出现。
感觉到有人走近了自己，李那抬起了头。
张畅看到李那抬起了头，脸色没有不对，看上去没有不舒服后，在心里舒了口气，红着脸把作业递了过去，“语文作业。”
“谢谢。”李那接过了以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了身，捧着作业本准备去办公室。
他视线扫过的时候，周健扭过了头跟旁边的陆羽聊起天来，而陆羽扫了李那一眼就别开了眼。
从昨天中午他把周健怼了以后，周健就再也没跟他说过话。
算了，反正也无所谓，他也找到了新的准确答案来源了，这样也正好衬了我们数学课代表的心意。
把这些事抛在脑后，李那捧着作业本往老师办公室走去。
“李那，有人找。”
李那听到声回过头，就看到了彭海正在教室门口冲自己招着手。
“怎么了？”
李那奇怪彭海怎么了来了，自从进入高三下半学期，他就没空再来高一找自己聊天了。
对面彭海有点欲言又止，四处张望了一下，拉着他到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我有一件事很在意，因为这事最近一直睡不着，犹豫了很久就来问问你。”
彭海长得很壮，李那站在他面前只能到他的耳朵根。这么说的时候他不得不弯下了腰，凑到了李那耳朵边，说着的时候还用眼睛四处瞟了瞟，一副做贼的样子。
经过的同学都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们俩，想着这两人怎么神神秘秘的还不去吃饭。
彭海的头发剃的很短，又粗又硬的短发根根竖立在头上，就跟他的性格一样，脾气非常倔，特别喜欢打抱不平。
李那想起了两个人的初遇，一年多以前彭海为了帮一个孩子拿挂在树上的气球把脚扭了，他因为好面子忍着没说。但后来实在疼得走不了了就坐在了路边，没有带手机又没有带钱。
他长得不丑，但是一板起脸来就看起来特别凶，又长又粗的眉毛一皱就平添了三分威视，路过的人看到他的表情都跑了，结果他就在马路边坐了半天。
最后是李那路过时发现他，当时他心情正不好，想着日行一善调剂一下心情，就把他扶了起来送去了医院还垫了医药费，最后又送人回了家。
从此以后彭海就总喜欢找李那，即使被冷言冷语对待也不在意。是少数知道李那有多倒霉的人之一，更是其中唯一一个知道以后，还照样没心没肺希望跟他做朋友的。
自从彭海他爸有次跟李那遇见，对彭海说你遇事太冲动，像李那那样多好，以后要多听李那的之类的话。
从此以后在彭海心里，李那就是他爸不在时咨询意见的灯塔。即使他比李那大了两岁，遇到麻烦犹豫不定的时候，还是会来找李那问意见，就差来让李那帮忙填高考志愿了。
彭海看着他，小声说道：“我觉得教我们历史那个，就是跟我一样姓彭的老师有问题。”说完他怕李那一脸不解就解释道：“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彭海跟彭老师不止是本家，家也住在一层楼。只是因为两个人作息习惯不一样，所以住在一层楼两个月以后，两个人也一直没遇上。
彭老师一直没注意这个学生，彭海倒是通过街坊邻里早就知道了。
一个星期前的晚上彭海感觉睡不着，家里除了他没人，他就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十点半的时候看到彭老师和一个女人手牵着手经过他们家窗户下面。
那个女的比彭老师矮半个头，穿着一双高个鞋，走起来就会发出“哒哒”声。大概他的目光太明显，那女的发现了他，还回头朝上看了一眼，昏暗的路灯照亮了她半边脸。她很漂亮，烫了一头长卷发，染成了酒红色，看上去30多岁。
过了一会儿彭海听到他们两个人上了楼，因为是老式楼房的关系，隔音效果并不好，特别是在大家都睡着的半夜，哪家如果电视声音太大了，隔壁都能听见。
他那天夜里睡得不沉，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声女人的惨叫。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结果夜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
本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都已经醒了，一时间有点睡不着，就起来喝杯水，背一会单词。
但是过了会儿他听到了动静，透过猫眼看到对面彭老师家的门打开了，他正拖着一个大蛇皮袋下楼，但是那个女人不见踪影。
一开始他没在意，但过后总觉得不安。之后他有问过邻居，但都说没有听到惨叫。本来这事到这就应该算了，但是不知道是谁跟彭老师说了他在打听惨叫的事，现在他觉得彭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而且这两天总觉得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这都是什么缘分啊，李那听到这些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告诉警察吧。”李那淡淡道，“你在这边想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有问题，警察会搞清楚。如果没事，你也不用理他，你打听惨叫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他有问题，现在在这里犹豫不决只是自寻烦恼。”
“而且，”李那看到对面的彭海眼下青黑，想来这几天他的确睡眠不足，“你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吧？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听到彭海的描述，李那想起了昨天周健告诉他的抛尸案。不过他不准备告诉彭海，知道的太多对于他没有好处，他是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紧张的类型。
何况他现在正要准备高考。如果高考失利了，可没有人会可怜他，给他第二次机会。
彭海的妈妈很早就去了，他爸爸多年以来一直在菲律宾做工，一年很少有机会回家，即使这样，他对于彭海的高考也是非常关心的。只是他作为低级工人，日复一日劳动在生产线上，能够给予儿子的照顾实在有限。
想到爸爸充满希冀的脸，彭海的表情苦涩起来。
“我知道了。”
彭海有时候做事全凭一时冲动，但性格是个老好人，容易心软和犹豫不决。虽然长了张刚强的脸，其实内心为他人着想，总是顾虑别人会不会不高兴，但他爸爸是他的软肋。
看彭海有些憔悴的样子，李那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拖着他去了食堂，准备多点些菜给他补点营养。
“啊！！！”
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李那正在食堂里喝着番茄蛋花汤。
他回过头，就看到食堂另一边已经被一些人围了起来，等他和彭海赶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里面还传来了哭声。
“都别围着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外围几个人听到这话连忙跑出去了。很快老师们赶过来，围着的学生们都被赶出了食堂。
“你刚刚看见了么？”
“看到了一点，都是血。太惨了。”回话的人说着还打了个明显的寒颤。
“哪个年级的？”
“好像是一年级的。”
“我知道，是高一2班的。”
李那跟着人流涌到了食堂外，周围的同学都议论纷纷。
有些人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在食堂里的人就跟他们解释，一时间场面热火朝天。
“够了吧！里面出事的都是同学！”彭海忍了忍但没忍住，冲着几个说的绘声绘色的人喊道。那几个人听到彭海的话，不禁有些讪讪地闭了嘴。
过了会儿有几个老师出来了，他们脸色难看，看到学生们聚集在操场上就呵斥道：“都待在这里干什么？嫌还不够乱么！快点都回教室去！”
李那坐在教室里看着乱糟糟的同学们，大多数人对于突然响起广播让他们回教室有点不知所以，聚在一起互相交流着消息，吵嚷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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