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垂眼看她，欲言又止。
秦水水顺势摸了摸她细腻的脸蛋，抢先说：“饿了吧？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你爸……”
“由他去吧！”秦水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拧了拧鼻子，哼道：“小老头一时想不通而已，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宋唯只好闭上了嘴。
她们一大早就赶回来，连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原本秦水水想撒娇让秦世华帮她做些好吃的，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自己动手了。
秦水水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赫然发现里面放了个盘子。
盘子里躺着两个大鸡腿，皮酥肉厚，一股香味瞬间扑鼻而来，让人垂涎三尺。
秦水水就这样看着那两个鸡腿发起了呆。
宋唯觉察出异样，她以为是冰箱里没有吃的，所以秦水水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可是当她凑进来一看时，分明发现里面放着两个鸡腿。
她不解地看向秦水水，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秦水水神色怔然，眼睛里水润润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宋唯一惊。
秦水水没有马上回应她，慢半拍地将那盘鸡腿拿了出来。
她关上了冰箱门，眼睛却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鸡腿，涩然道：“小时候，我爸每次煮鸡肉都会给我留着大鸡腿。后来我长大去了大学，就再也没有吃到过我爸给我留的鸡腿了。”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时眼眶已经通红。
宋唯见惯了她的笑脸，见到她此刻的样子，心底深处很受触动。
安慰人的话宋唯不大会说，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看着那两个触发秦水水伤感之情的鸡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爸真的很爱你。”
由于家里养狗的关系，秦世华一般不会把饭菜剩着。厨房里找不到其他吃的，秦水水只好把那两个鸡腿热了，和宋唯一人吃了一个。
鸡腿配稀饭，这也是蛮独特的。
吃完之后，秦水水去厨房洗碗。
宋唯趁机说：“我去外面看看。”
外面除了草就是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秦水水打算等自己洗完了再陪她一起出去走走，结果不等她开口，宋唯就已经走了出去。
宋唯对这一片环境已经不太陌生，她来过几回，除了第一次是和冯裕芳一起，其他时候都是跟秦水水一同回来。
她想起过往种种，不禁唏嘘。
如果秦水水没有将她们的关系公开，其实秦世华对她的态度还是挺热情的。
宋唯驻足不前，独自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几声激烈的狗吠。
“汪汪——”
她的沉思被打断，抬眼望去，好巧不巧就看到不远处草地上行走的两个男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秦世华。
另一个模样看着年轻些，像是在哪见过。
年轻的男子笑容满面，声音洪亮传了过来，“秦叔叔，真的很感谢你这十几年都在帮我们家打扫卫生，要是等我们回来才收拾，恐怕房子早就发霉了。”
宋唯听这声音也觉得熟悉，定睛一看时，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那男的是张源。
难道他是来找秦水水的？
这时起了一阵风。
头顶的香蕉叶跟着荡了荡。
阳光透过缝隙倾泻下来，照进了宋唯的眼睛里，她往旁边挪了一下脚步。
“汪汪——汪汪汪——”
土狗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纷纷仰头狂吠不止。
它们一叫，立即惊扰了那边正在攀谈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面说一面走，双双顿住了脚步。
张源被这突如其来的狗吠吓得愣了愣，他寻声望了过来，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房前香蕉树下的宋唯时，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秦世华以为他是被吓得不敢出声，拍了拍他肩膀，说：“别怕，狗被关着，它们跑不出来。”
张源仍是没有吭声，视线定格在宋唯脸上，心想：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他倏地扭头，“水水回来了吗？”这次连称呼都忘了叫。
秦世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眼角斜了一眼香蕉树方向，支吾道：“哦哦，回来了，不过她马上要走。”
“怎么这么着急？”张源面露诧异。
秦世华眼神闪了闪，低声说：“女大不中留了，也许是想着赶回去陪她心上人，所以就不要我这糟老头了。”
秦世华此话一出，张源表情更是错愕，“水水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两个大老爷们聊这些话题还真是有些尴尬，秦世华嘟囔着：“应该是吧，我听她说，她们已经在一起挺久了。”
他眼睛看向别处，自然没有留意到张源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俩人俱沉默。
倒是狗叫声把气氛重新又炒了起来。
秦世华早就对这种声音免疫，只是当狗叫声越来越激烈，甚至有种冲破牢笼的凶猛架势后，他不得不将头别了过去。
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正一步步地朝着旁边关着狗的小房间走去，随着她的靠近，里面的狗躁动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
当注意到宋唯伸出手要把拴门的链子打开时，秦世华骇然色变，拔腿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按住了门锁。
宋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对着贸然冲过来的秦世华，她似乎不以为怪。
秦世华却是满脸慌张之色，确认链子没掉，他才将目光投向宋唯，心有余悸，“你想干嘛？”
宋唯一脸淡然，“不干嘛。”
秦世华无言以对。
被锁在里面的狗自从张源出现之后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任凭秦水水怎么恐吓威胁都没用。偏偏宋唯就站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让秦世华更加难以适从。
狗不听主人话，想想真是丢人。
倒是张源憋不住了，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没有向前，扬声说：“秦叔叔，您要是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秦世华回头看了他一眼，客气道：“就这么走了？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张源先前倒是想，可在听到秦世华说秦水水有心上人之后，他再也没也提不起劲，讪笑道：“今天就算了吧，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去收拾行李。”
秦世华也不勉强，很干脆地说：“那你赶紧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张源临走之前忍不住看了宋唯一眼，但见宋唯眼神冷淡，又慌忙错开。他望着那栋二层高的水泥房，低低叹了一声，转身，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源走后，狗吠顿时消失。
秦世华觉得稀奇，隔着门板笑骂道：“能耐啊，你们这帮小畜生。”
“我能跟您谈谈吗？”蓦地，他听到宋唯在身后说。
秦世华脊背一僵，缓缓抬起头来。
宋唯面色从容，眼睛坚定地看着他，让人避无可避。
秦世华错开了目光，别扭地说：“我要睡觉，忙得很。”
宋唯忙上前一步截住他，嘴里快速说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反对我跟水水在一起。”
秦世华退后一步，眉毛立起，“谁说的？”
“你说的。”宋唯斩钉截铁。
秦世华的两条眉毛抖了抖。
宋唯自顾自地说：“刚刚你跟张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阵风持续连绵的风，将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送进了她的耳朵里。不管对方有意还是无意让她听到，宋唯觉得她刚刚没有离开是个正确的选择。
宋唯没有详细说明，可秦世华自己却心知肚明。他不置可否，绕过她大步流星地往大门方向走去。
宋唯这次没有拦住他，却是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她好，我会给她幸福的。”
这样情真意切的话，就算当着秦水水的面，宋唯也不曾表露过。
秦世华猛地转过身来，半眯着眼看她，语气悠悠，“你一个女人，你能给她什么幸福？”
他会有这样质疑，宋唯丝毫不感到讶异。
她并不想夸夸其谈，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可以把我的青春、我的生命、我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第121章
秦世华其实知道, 宋唯很有钱。
提钱是有点俗气, 可人活在这个世俗社会，没钱就寸步难行。
钱或许不能买到幸福, 可是没有钱注定不会幸福。
如果有一个有钱有貌又懂得疼人舍得为你花钱的爱人，那这样的幸福指数就难以言喻了。
宋唯显然会是那样的完美爱人，但这并不是秦世华顾虑的问题。
什么青春，什么生命，听上去还挺能吓唬人。
秦世华好一阵沉默，稍稍摆正了身体, 一脸严肃地审视起站在他对面的人。
坦白说, 秦世华跟宋唯接触不多, 对对方更是了解甚少。
如果刚刚宋唯那句空口无凭的誓言是经由别的男人说出来的，秦世华或许可以去考量观察。偏偏说这话的是个女人，他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宋唯不急不躁，就这么坦然接受他所有的注目。
也大概是因为对方太过淡定从容，秦世华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最终什么也没问没说，默然转过身走了。
一脚踏进大门时, 秦世华忍不住低呼一声。他神情诡异地看着夹在门板后面的人, 狐疑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秦水水其实早就洗好了碗, 擦干净手要出去寻找宋唯时, 却看到宋唯和秦世华站在狗舍门口无声对峙。
乍一看以为是俩人闹上了, 她立即想冲出帮着宋唯，却听到宋唯说：“我能跟您聊聊吗？”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秦水水忙将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昨天宋唯沉默了一整天, 秦水水其实也很好奇宋唯心底是怎么想的，更好奇她要跟秦世华说什么。
于是秦水水将自己藏身于门板后面，只露出一颗脑袋，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秦世华走得太极太快，秦水水原本想现出身形，却不小心被门后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勾住了衣服。
她挣扎间出不来又进不去，好巧不巧被秦世华逮了个正着。
秦水水顾不得解开衣服，嬉皮笑脸地说：“爸，你回来啦？外面空气好吧？”
她是真的内心窃喜，脸上的笑容自然就藏不住了。
然而秦世华却觉得她的笑容像是心虚的掩饰，哼了哼，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径直打开电视机。
秦水水还被牵制着走不开，她叫苦不迭，瞥了一眼仍站在门外的宋唯，发现宋唯此刻正在打电话。
不过宋唯这通电话结束很及时，秦水水似乎只看到宋唯嘴巴动了一下，就见对方收起了手机。
当宋唯朝这边看过来时，秦水水忙招呼说：“快来帮我忙。”
宋唯见她从门后边伸出个脑袋，愣了愣，快步走近。
“衣服被勾住了，快帮我解开。”
宋唯二话不说埋头进去帮她，一面动作，一面半是责备地说：“怎么偷听也不找个好点的地方？”
秦水水被她说得面上一热，没接腔，盯着宋唯认真做事时异常专注的侧脸，有意无意地试探：“刚刚你跟谁打电话？”
“景浩。”宋唯想也不想就说。
秦水水诧异，“他不是一大早就带安安出去找美滢约会了吗？他怎么还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宋唯终于帮她把衣服解开，将她拉了出来，解释道：“他说他受打击了，需要找个地方寻求安慰。”
于是宋唯就在电话里让他来秦水水家了。
其实景浩来不来无所谓，重要的是她们现在及其需要安安。
秦水水知道景浩和安安要来，立即明白了宋唯的心思。
她豁然开朗，屁颠颠跑到秦世华身边坐下，开门见山地说：“爸，大概两个小时后安安就要过来，你要不要现在去准备点吃的？”
秦世华原本心思就没有完全放在电视机上，无奈门后边那两个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到“安安”两个字时，他眼睛陡然一亮，噌的一下站起来，说：“我杀鸡去。”
趁着秦世华去准备肉食的同时，秦水水带着宋唯去菜园子里摘菜。
她们手牵着手，提着一个篮子在草地上慢吞吞地行走。
“这儿空气真好。”宋唯莫名感慨道。
这里远离市区，到处都是花草树木，空气哪能不好。
秦水水手指某个方向，一脸兴奋地说：“还记不记得那个池塘？”
宋唯循声望了过去，就见一汪清水平铺在地，水面被风吹起了褶皱，将倒映在湖面的树影吹得支离破碎。
回忆起往事，宋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记得。”
秦水水拉着她加快了脚步，到达岸边，她低着，指着里面俩人的倒影，说：“这里面还有很多我爸自己养的鱼，特别肥！”
“嗯，还有一只落汤鸡，就是有点瘦。”
秦水水倏地抬起头来看她。
宋唯表情似笑非笑。
秦水水用拳头轻轻垂了她肩膀，没好气地说：“讨厌，你真是破坏气氛。”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也忍俊不禁。
想起当时的情景，的确是有些狼狈。
那一天，秦水水趁周末回家陪秦世华，闲着无事便主动提着桶来浇菜。
她万万没想到宋唯和安安会出现在这里，当时随行的还有冯裕芳和她的秘书。
由于陌生人的靠近，家里的土狗狂吠不止，最后竟然横冲出来。
秦水水一见狗就犯怵，吓得脚下打滑，一头栽进了水里。
眼前的池塘，虽然记载了她的糗事，可也包含了她和宋唯共同的回忆。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真快。
想起自己之前一厢情愿追求宋唯的艰难过程，秦水水感慨万千。
“啪”的一声，手里的篮子砸在了草地上。
秦水水倾身，将头靠在了宋唯的肩膀上，喃喃：“你说，如果当初没有在这里遇见你，是不是我们就从此错过了？”
宋唯一只手抚摸她披肩的长发，目视前方，眼神悠悠，“不会的。”
她以前不相信命运，可是自从认识了秦水水，宋唯的某些观念被改变了。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会茫然，会惶恐，会患得患失。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源于怀里这个瘦小的女人，煽动她，撩拨她，让她渐渐迷失。
可是就是在这种迷失中，宋唯体会到了更加珍贵的东西——温暖。
宋唯慢慢发现，她已经离不开秦水水带给她的那些温暖，她甚至害怕失去她。所以当面对秦世华的质问时，宋唯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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