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所有人放下手里的刀剑,跟在裴予轩的身后跪下,齐声喊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有些大,惊得归林的鸟儿扑着翅膀慌乱的飞起,同时也让凤篱吃了一惊。
“呃,平身。”
凤篱手拉着麻绳一脸尴尬地靠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毕竟这个皇帝出逃的戏码,不是值得被人围观的。
“皇上玩的可开心?”裴予轩起身后,幽幽地说。他的一双好看的眸子直接看向凤篱。
还是裴予轩那一贯的那道冰冷从容的目光,只是却掩盖不了那双眼睛下是深深的乌青色。
凤篱头皮发麻,看向裴予轩的目光躲躲闪闪,竟有些词穷。看着高墙上的赤离,凤篱扯着嗓子喊道,“快把朕拽上去,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真的?”赤离掏了掏耳朵。
“真的!”
“哎,到不为别的”赤离慢慢坐起,光滑的手指在吊着凤篱的那根粗麻绳上来回摩挲,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只是忽然……有点不大想带你走。”
话音刚落,麻绳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断裂声响。
裴予轩大喝一声,“皇上小心!”
“啊啊啊,你混蛋啊。”
追着裴予轩的目光看去,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赤离蹲在城墙上朝凤篱微笑着挥挥手,凤篱就那么直愣愣地攥着半截断掉的绳子摔下了城墙。
几乎是同时,裴予轩伸手将他接住。
他的怀抱很温暖,夹杂着衣料上好闻的熏香,让凤篱有些不知所措。裴予轩轻轻握住凤篱的手,翻转过来,落入他眸中的是那夹杂着几缕划痕的掌心。他解下头上的青色发带,一圈一圈地缠绕住少年的手掌。
“喂,小皇帝,这不能怪本大爷,要怪就怪你给的银子没有你家小丞相给的多吧。”
“……”
套路!全都是套路!凤篱怀疑赤离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带他走!凤篱咬牙切齿,忍不住瞥向一旁的裴予轩。
裴予轩忽然从指尖飞出一把银针,笔直地朝着高墙上的那个高挑人影射去,速度之快以至于众人都没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墨色的长发被风吹扬起,宽大的深紫色袖子把凤篱紧紧遮在身后,他冷哼一声,“可我没让你伤他。”
裴予轩的声音冷静轻柔,仿佛那山间细碎的流水,听得凤篱心底一颤。
赤离不慌不忙地用袖子将银针扫掉,懒洋洋地从城墙上站起来,摘下斗笠,露出一头银发。
“裴予轩,你我分别这么多年,如今你见本大爷了连一句正式的问候也没有,这就是你对待师兄的礼道吗?”
凤篱看向裴予轩,晚风吹动他的长发,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眉毛也未曾动过分毫,表情冷漠的甚至让凤篱觉得裴予轩根本不认识赤离。
他从未听闻裴予轩还有一个师兄,他只是听闻裴予轩文武双绝,自幼起便有各路隐士愿意为他倾尽毕生所学,成就了当今两朝丞相,名动天下的裴予轩。
不知是不是凤篱的错觉,他觉得站在这皎洁的月光下的两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凄怆悲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看着身边的裴予轩,凤篱忍不住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蹲坐在皇宫石阶上痛哭的自己。潜意识的,凤篱想带裴予轩远离这里。
凤篱拉住裴予轩的手,裴予轩的手向来冰凉,如今更是冷的厉害。
“小轩轩。”凤篱的声音暖暖的,他看着裴予轩,眼睛如星子一样明亮,“咱们回宫。”
第4章 回忆杀
天色阴沉,看起来是暴雨将至。
空旷的宫殿,小皇子孤单地蜷缩在角落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寒冷,冰凉的铜狮子,没有一丝温度的燃烧着的香炉,漆黑的理石地面。
今天是皇后出殡的日子。
小皇子赤着双脚。双臂抱着腿,把脸深深埋到膝盖里。
远处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殿下。”一双手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凤篱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裴予轩平静的双眼,弯弯的眼眉,眼睛里透漏出宁静的光,“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殿下?”
天边一个惊雷,积蓄已久的暴雨噼里啪啦冲洗着皇宫污浊的地面,遥远的天穹传来轰隆隆的雨声。
凤篱的身体剧烈地颤栗起来,一头扎进裴予轩的怀里。泪水顺着凤篱脸颊流进裴予轩的衣领里,带来刺骨的冰凉。
裴予轩的眉睫轻轻一颤,慢慢抱紧了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身子颤抖着,从小声抽泣继而转变为嚎啕大哭。凤篱的身子剧烈的颤栗着,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嘶哑的哭声从他嗓子里断断续续的发出来。
裴予轩轻轻拍打着凤篱的后背,柔声道,“不怕,不怕了。”
像凤篱这般年纪的小孩子,哭断气是常有的事情,但只要轻轻拍拍后背,便会好很多。
“殿下。”裴予轩抓住凤篱被泪水沾的湿乎乎的小手,“真的不去看看吗?”
凤篱哭得满脸通红,先是摇了摇头,后又剧烈的点了点头。
裴予轩了然,慢慢把凤篱拦在怀里,撑着伞,朝正殿方向走去。
凤篱哭的没了力气,泪眼朦胧的看着裴予轩,索性闭了眼把头靠在裴予轩的胸膛上,耳畔传来那结实有力的心跳声。
雨下得很大,薄薄的纸伞并未起多大作用,雨水不一会就打湿了裴予轩半个身子。
这条路好漫长,凤篱不明白,明明那个温柔的母后,为什么眨眼间就变得不会再冲他笑不再温暖了。生生死死,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凤篱眼前慢慢闪现过曾与母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回想,心口便钻心的疼起来。
裴予轩止住步子,透过厚厚的雨帘,凤篱看见那一排白衣素服的侍女。
皇后出殡的阵仗绵长又华丽,浅黄色的纸钱漫天扬撒,宣天下停祭祀礼乐百日,停嫁娶酒歌百日,可见皇上对其的宠爱。
东宫妃嫔皆着青衣乌纱帽,撑伞尾随。明明是几百人在场,却无一人出声,只听见那淅淅沥沥凄凄婉婉的雨声。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凤篱猛然挣脱裴予轩的怀抱,扑倒在那冰冷的棺材上。眼泪混着雨水落在棺木上,接着流淌到流到地面,凤篱心口疼的就像要炸裂开来。
凤篱把头抵在棺木上,就像他小时候把头轻轻抵在母后的胸口上,他闭上眼睛,周围一片天昏地暗,惊呼声,叱责声,他感觉到有好多人在拉他,他死死抓紧棺木。
凤篱年幼没有力气,但只要一被拖离棺木他便激烈的大喊大叫,像一只失去了庇护的幼兽,凄惨的样子令在场的妃嫔潸然泪下,最终没有一个人再去动他,索性由他抱着,毕竟,在他这么小的年纪便失去了母后,的确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初秋的雨水凉的刺骨,凤篱的全身早已雨水被打透,眼眶红肿着,双手早就被冻得没了知觉,双脚也被雨水泡的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凤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打横抱起。
“走吧。”他听到一阵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
凤篱想去踢他,可他双脚早已麻木,疯狂的凤篱早已什么都不顾,一口咬在那人的胳膊上,嘴里溢进阵阵腥甜,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裴予轩那处变不惊的容颜。
一旁的小太监慌忙拿了袍子给凤篱裹上,鞠着腰给他撑着伞。凤篱一张小脸惨白的没有血色,他艰难地仰起脸看着裴予轩,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脸颊上,“我……不走。”
裴予轩的衣袍也被雨水打湿,湿淋淋黏在身上,那凌乱的乌发粘腻的粘在他的脸颊上,他搂紧了怀里这个单薄的少年,对着呆愣的众人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惨白的天空,豆粒大的雨点中,只见那宛如神祗的人轻轻抱着凤篱,跟着众人缓缓往前走。
“既然这样,就让臣和殿下也来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吧。”
雨声阵阵,雷声滚滚,寒风吹拂着裴予轩的衣衫,鲜血从胳膊上滴落在皇宫地面上。
可他竟不觉得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小哈哈哈,不过好高兴,谢谢有在看的你们=w=
第5章 画像
小小的书房内极其安静,从半开的窗户间可以看见那湛蓝的天空,御花园的花香远远地飘了进来,让凤篱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昨夜凤篱重新回到寝宫,好生休息一天后又开始忙碌起来。
凤篱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视线却没从桌子上的纸上离开半分。蘸了墨的笔在纸上灵巧地留下一行行小字,一份一份折子被翻了过去,但是身后人的眉头倒是越皱越深。
作为对凤篱出逃行为的惩戒,即日起裴予轩便亲自对凤篱严加看管。
“皇上你又写错了一个字。”裴予轩扶额,数不清这已经是他指出的第几个错别字“进谏的谏是谏言的谏,不是鉴定的鉴。”
“嗯?”凤篱晃了晃笔杆,没敢直视裴予轩的目光,弱弱的来了一句“不会写……”
裴予轩额头冒青筋,“从明天早晨开始,听太师讲完治国之道后再追加两个时辰的国语课。”
“小轩轩不要啊!”一想起太师那张凶巴巴的老脸,凤篱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一抖,一大滴墨掉在了折子上。
“还有书法课”裴予轩咬牙切齿的补充。
看着折子上那几行歪歪扭扭类似于蚯蚓爬过的小字,实在想不出这份充满了错别字而且字迹丑陋的折子出自一国之君之手,裴予轩好想吐血。
“皇上,进谏的谏是这样写的。”裴予轩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凤篱的小手,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笔杆握住,笔在纸上缓慢移动了起来。
绣着花纹的宽大青色袖子平铺在桌子上,裴予轩乌黑冰凉的长发调皮的滑进凤篱的领子里。凤篱见他写得认真,也没敢吭声,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毛笔在纸上轻轻勾,一个好看的谏字就这样映入凤篱的眼里,伴随着周围一堆歪歪扭扭的小字相衬,竟有种鹤立鸡群的味道。
凤篱面上发烫,裴予轩的下巴轻轻擦过他的头顶,更是让他的身子僵了一僵。
“嗯,还有这两处皇上也写错了”裴予轩用毛笔把字圈起来,在旁边改上正确的写法,好像不知道这是大臣们进谏的折子一样。
“朕……朕知道啦”凤篱看着那只握住自己手的纤纤玉手,感觉胳膊又僵硬了几分。
裴予轩又指点凤篱写了几个字之后才将手放开。凤篱揉了揉自己早已酸涩的胳膊,看着桌子上已经攒了好久的厚折子,心里叫苦不堪。
裴予轩捕捉到了凤篱时不时瞄向折子的小眼神,微微一笑开口道:“既然皇上不想批折子,那么臣就给皇上另寻一事做吧”
“嗯嗯嗯!”凤篱瞪大了眼睛,点头如捣蒜,只要不让他批折子,就算让他听太师讲课也无所谓了。
只可惜裴予轩并没有想让凤篱听太师讲课,他抱着不知道从哪得来一摞画卷,一卷一卷轻轻的摆放在书桌上。
凤篱傻眼了,莫不是小轩轩要教他绘画?
裴予轩展开,画里面是一个瓜子脸小嘴巴穿着淡粉色纱裙的大美人。又一连展开了好几幅,一个个都是足矣迷的人神魂颠倒的绝色美女。
凤篱排着看下去,“小轩轩你要干嘛啊。”
裴予轩一袭青衣,抱着一副画站在凤篱身边。黑色的狐狸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凤篱,朱橘色的薄唇一张一合:“请皇上选几个,他日好收入后宫。”
“你这是要让我选妃?”凤篱咬了咬手指头,视线落到裴予轩和他怀里的美人图上。
他怎么感觉,小轩轩要比上面任何一位美女都要美呢。
凤篱慌忙移回目光,打着呵欠随便勾选几位。视线缓缓移动,待落到最后一幅美人图上的时候忽然停止。他的心脏猛地一缩紧,不仅是凤篱,裴予轩整个人都愣了。
画面上的女子上穿青绿色小衫,下穿浅蓝色罗裙,脚穿白色绣花鞋,手捧书卷背靠假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母后……”
先皇后走后,先皇思念成疾,被迫下旨烧毁所有先皇后的画像以绝情思,并把先皇后的寝殿封为禁地。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凤篱只能紧紧拉着太师的手,在泪光中看着母亲的画像一点点被火吞噬,最终剩下的只有灰烬。
凤篱登基之后,下旨撤回禁地之令。每当难过时便回到先皇后的寝宫坐坐,仿佛逝去的人还在他的身边。
如今,曾经日思念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凤篱怎么舍得放开手?他紧紧抓着那张画卷,好好的一幅画被他抓出了好几道折子。
本以为此生终将无缘再见了。一颗颗泪水滴落到画上,模糊的竟看不清画面上女子的脸了。
“不要……”
凤篱红着一双眼睛,急忙拿龙袍去擦,眼睛却忽然被一抹冰凉覆上。
“皇上,您失态了,那不是太后。”裴予轩捂住凤篱的眼睛,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把画收回怀中,“是臣的错,臣不应该让您看到这幅画的。”
画面上的那位美人至少和太后生前有七分像,这对于幼年丧母的凤篱来说又是何其的震撼。
凤篱猛地扯下裴予轩的双手,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望着他,“她是谁?!”
裴予轩把手轻轻放在画上,思索良久后开口道:“是孙大人家的千金,孙汐玉”
“好,朕要她一辈子陪在朕的身边!朕要她当朕的皇后!”凤篱眼角的眼泪早已被他伸手擦干,眼睛里透露出坚定。
少年眼里那抹坚毅的神采竟让裴予轩有些愕然。
“臣马上吩咐下去,只是让汐玉小姐登上后位有些不妥,望皇上三思。”
“朕只是想让她陪在朕身边啊……”凤篱呢喃。
“依臣之见,不如让汐玉小姐和其他小姐一同入宫封为妃嫔。若是皇上实在偏爱她,再让她做您的皇后,免得落人口舌。”
“好。”
凤篱没有看裴予轩,直愣愣地盯着空气出神,眼里竟又蓄满眼泪。
裴予轩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一边收拾着画卷一边在心里记下刚才皇上勾选的几位小姐的名字,回头好吩咐她们入宫。
只是……
裴予轩的脸色一暗,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把这幅画拿来。明知皇上幼年丧母,对母爱尤其的渴求,恐怕,这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这深宫里,还真是一刻不得安生。
第6章 侍寝
次日妃子的册封仪式把凤篱忙活的头晕脑胀的,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册封礼,凤篱回到寝宫刚一躺下,就想起今晚是尉迟凌将军剿匪的庆功宴。凤篱简单收拾了一下,遍急冲冲的往大殿赶去。
夜晚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改白日里严肃的模样,变得温暖而神秘。此次宴会不仅邀请了去边境剿匪的将领,甚至把刚受封的妃子们也一并邀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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