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俞叔叔没出什么事,那怎么选都没问题。”白小袁小声嘀咕,“我觉得俞闲的爸妈看起来相当和谐啊……”
“那我们在这里可能要对不起你俞叔叔一次,假设——”白辛鸿加重了语气,“假设他是有事情瞒着俞闲妈妈的,那要怎么分析?”
“如果胡阿姨不知道的话,那我觉得第一个和第三个选择会比较好吧……直接和俞叔叔谈的话,有种包庇的感觉。不过如果俞叔叔知错就改,那这段经历不让胡阿姨知道似乎也可以?”白小袁皱着眉,“不,这种欺瞒还是过分了……”
“你说‘如果胡阿姨不知道’,那就是说你觉得俞闲妈妈可能知道她的丈夫去买金饰这件事?”
“也有可能胡阿姨根本就知道……嗯,出轨这件事。”白小袁把这毫无根据的猜测说出来,感到非常别扭,接着补充道,“这种家庭也是经常有的吧?”
“确实,但是你胡阿姨可不是这种委曲求全的性格哦。这样的话你有什么建议?”
“我的话,会建议俞闲直接告诉胡阿姨,不过俞闲和他父母的关系都那么好,可能不会接受我的这个建议,如果我建议他在他和父母都在一起的时候说,他应该还能接受。”
“你自己想的不是很清楚嘛。”
“嗯……我的重点其实不在俞闲要怎么做啦。他要说出来无非是做个心理斗争,我其实更关心他说出来之后的结果。如果什么事都没有最好,不过这样我也有点担心,他和父母会不会有隔阂?如果有事的话就更担心了,如果他父母离婚怎么办?如果他父母达成共识不离婚,那俞闲心里会不会总有块儿阴影在那里?如果他们没达成共识,只是虚耗着,是不是俞闲就得天天面对一个不得安宁的家?”
“俞闲比你大将近一岁,为什么在你嘴里他好像特别的脆弱?你有再多的顾虑,这都是他自己的事吧?”
“话是这么说,我这不是担心家里出事儿他会难过……呃,最后影响他学习嘛……”白小袁其实觉得后一个原因远没有前一个重要。即便是担心这些事会影响到俞闲的成绩,也是因为怕俞闲在成绩下降后会更情绪低落。
白小袁自己心里最常想的无非是开心就好。不只在于眼前的愉悦,如果只能让现在的一小段时间过得舒心而令将来陷入麻烦的事情,白小袁是不会去做的。
如果俞闲因为这些事影响心情从而影响学习成绩,那么将来也是会不甘心的吧?
白小袁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可是他只是俞闲的同桌兼发小儿而已。他没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只希望这些事的结果造成的影响能尽量的小。他没法像个专家一样帮俞闲分析,也没法像个过来人一样开解俞闲,但如果俞闲真的感到难过,他至少能在他身边给他一些支持和陪伴。
其实白小袁也不知道俞闲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按白小袁自己来看,父母离婚?那就离啊。他父母离婚的时候还没有他呢,他还不是那么多年都好好地活过来了,也没什么心理缺陷。
孩子要跟谁生活?都可以啊,反正他自己一个人也能照顾自己,有一个家长在身边照顾明显比一个人更好啊。
父母离婚后是否会有新的伴侣?这和他更没关系,虽然白小袁是独生子,他也没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父母的家财。没手没脚,不能养活自己?至于得到的关爱变少……白小袁得到的关爱似乎没法更少了。
类比一下,就像从没恋爱过的人怎么也无法了解他人分手后发自内心感受到的痛苦。他可以理解对方的情绪,但却没法想象这种情绪是如何产生,又是如何使人如此难过的。好一些的人虽不能了解但也对伤心人抱有宽容,还有一部分人大概会觉得这些分手之后痛苦无比的人都是无病呻吟,并坚信自己分手之后绝对能理智又冷酷地立刻恢复正常。
白小袁尽量让自己成为“好一些的人”,他想象不出父母离婚带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痛苦感受,但他觉得无论是消沉还是低落都是正常的——只要不自暴自弃,都还是能令人接受的。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白小袁便把之前准备的话都和俞闲讲了。白小袁尽量把自己想说的都表达清楚并且尽量客观。他不知道俞闲会如何做,不过他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对俞闲最后的选择造成太大影响。
俞闲听了白小袁的话,只能说一句:“我会好好想想该怎么做的。”
说是这么说,但每次想到这件事,俞闲脑子里都是慢半拍的,十分迟钝的,仿佛这之前的事情,无论是他们看到的自己父亲的身影,还是深夜传来的争执的声音,都是虚构出来的,他仿佛隔着屏幕看着那些发生的事情,漠然地觉得与自己无关,给不出个合适的回应来。
虽然俞闲和父母的关系相当亲近,但是这种质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如果是真的,注定会牵扯出不小的事;如果是自己胡思乱想,那自己岂不是太不信任自己的父亲?俞闲对自己的父母的态度一直是尊敬要多于亲近的,这件事情想用玩笑一般的语气随口说出来,他也做不到。
俞闲给自己定了个期限。期中考试就在十一假期后,而他心里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在考试前说出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假期时间从三十号下午到三号晚上,而俞闲父母的争吵从三十号晚上爆发。
吃晚饭的时候俞闲就感受到饭桌上的气氛异常紧张,胡悦和俞宁不要说是对话了,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虽然俞闲是个话少的人,但在家里吃饭时他也会说说学校里的事。今天他一如往常,在坐下的时候就开始说话,但是他爸妈却没能像平常一样自然地回应他,笑容似乎都带着僵硬。俞闲只说了几句,便闭上了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完之后俞闲打算把碗拿去厨房,胡悦忽然开口道:“就放在这儿吧,一会儿我收拾。你去屋里写作业吧,假期结束不是有考试?”
俞闲“嗯”了一声,走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门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俞闲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坐在书桌前,没听到外面有收拾饭桌会有的碗筷撞击还有来回走动的声音,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自己卧室对面的主卧,但后是对面的门关上的声音。
之后没有什么声音传来了,应该是对话的两个人怕被俞闲听到,都压低了声音。俞闲坐了一会儿,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假期作业。
开始写之前俞闲还戴上了耳机,把手机的音量调到了合适的大小。他也不想听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对质或是争执的,只希望他们能给自己最后的结果还有事情原委,而不是因为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儿而对自己讳莫如深。
俞闲最初带耳机听歌也是怕自己一直想着自己的父母,没法专心,但他没想到开始做作业之后他就真的完全投入了,甚至连自己耳机里刚刚放了什么歌都不知道。
让他从专心状态脱离的是隔壁屋内传来的音调骤然拔高的声音。
虽然隔着两道门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是胡悦的声音实打实地盖过了俞闲耳机里的歌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俞闲摘下耳机试着仔细去听,还是只能听到语气都有些激烈的父母争吵的模糊声音,他便又把耳机带了回去,顺便把音量调高了两格。
有点震耳朵,不过这样就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了。
写完根本没有什么真情实感的周记,俞闲摘下耳机,晃了晃头,感觉有点晕。耳机声音太大外加听了很长时间,他整个人都是蒙的。
隔壁现在没什么声音,俞闲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便出了卧室洗漱了一番,回来半躺在了床上。好不容易放了假,俞闲可是一点都不想学到平时上学那个时间。
屋子里安安静静,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在吵架。俞闲拿着手机,视线却投在对面的墙壁上,沉默着胡思乱想。
吵架的原因是什么?最近他爸回来的时间太晚,还是通宵加班次数太多?俞闲记得自己小时候俞宁也有过晚上不回家,通宵加班的时候,最近似乎次数多了写,但也没显得特别频繁。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俞闲在心里摇了摇头,不会是因为出轨,不然就不会有争吵的声音了吧——毕竟出轨的一方可是完全理亏啊。
每次父母吵完架之后关系都得僵个几天,反正明天也不会和好,那明天就把那件事直接在饭桌上说出来吧。要么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说不定一笑过后还能缓和缓和,要么……会吵成什么样子俞闲也想不出来。
他翻个身,拿起手机看小说。
半夜,俞闲被一声巨响惊醒。他反应了一会儿,完全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那是家里的防盗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之后又是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后,又是一声防盗门被关闭的响动——这次倒是轻了不少。
俞闲翻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看手机上写的02:33,心想着,可是我已经醒了啊。这声音着实够响的,要知道俞闲可是睡着之后连雷都劈不醒的人啊。
之前的那声巨响……可能是自己的亲娘出门时太过愤怒以至于忘记了她儿子还在睡觉,顺手就摔了门,后来的声音,应该是自己的亲爹出门时还记着他儿子在睡觉,于是温柔了许多。不过俞闲醒都醒了,已经脱离了半梦半醒闭上眼歪个头就能重新睡着的状态,就算没有声音他现在也要过一阵子才能睡着。
第30章 30
俞闲心烦意乱地躺了会儿,半天也没听见有谁回来的声音,反正也是睡不着,他干脆打开手机随手点进朋友圈看了看。
最上面一条就是白小袁的,俞闲注意了一下时间,十二点多。
白小袁是哪来的底气叫他早睡的?!
俞闲接着看内容,白小袁只发了一句话:家里还有五罐啤酒,看了看保质期,明天过期。下面有几条同班同学的评论,都是劝他赶紧喝不要浪费的,俞闲无语地给白小袁点了个赞。
刷过没几条,俞闲忽然收到了白小袁的消息。先是发来几个问号,然后问他:这么晚了还没睡?
俞闲:爸妈吵架,摔门而出,醒了。
白小袁:啊那你赶快接着睡吧,趁着还有睡意_(:зゝ∠)_
俞闲感受了一下,没在自己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睡意,便回复:完全清醒了,睡不着。
他得到的不是文字消息的回复,而是语音通话的邀请。
俞闲从枕边摸到耳机带上,这才按了接听,对面传来的声音清醒无比:“阿姨和叔叔还现在还在家吗?”
“不在了,刚都说‘摔门而出’了,一前一后都出去了。”
白小袁的声音有点惊讶:“我以为摔的不是大门,就是在屋里呢……”
俞闲不大想聊这个,便岔开话题,问道:“你这么晚怎么也没睡?”
“喝了五罐啤酒,满肚子都是水儿,躺下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肚子里面漂着一艘小船。”
“你还真的都喝了啊……”
“反正明天放假嘛。”白小袁笑嘻嘻地答道,“实在不行通个宵也可以啊。”
“这么放松……作业写完了?”俞闲有心调侃。
“就差语文和英语了,喝完酒之后太振奋了,脑子一抽就把作业给写了。”
“喝完五罐之后你还能保证正确率?”俞闲怀疑道,“明天睡醒了你还是好好看看你写的东西吧。”
“不要怀疑我的酒量嘛,只是五罐,又不是五瓶。”白小袁笑着说,“再说就算是五瓶我也不至于醉到没法写作业。”他语气里带着点得意,嘿嘿地笑。
“那你厉害咯。”俞闲顺口夸了一句。
“以后哥带你喝酒啊,你肯定没怎么喝过酒吧?”
俞闲确实没怎么喝过酒,最多是同学聚会时喝个一两杯,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他听了白小袁的话,躺在床上一哂,“喝酒可以,谁是谁哥?”
“我是二月的你是三月的,你说呢?”白小袁嘻嘻哈哈。
“早上学的孩子,你可比我小一年呢。”可能是屋子里太过安静,气氛又十分平和,俞闲听着白小袁的话,之前被吵醒时的糟糕情绪渐渐退去,俞闲答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也不知道小时候是谁啊,俞闲哥哥、哥哥地叫着,跟在别人身后转。”
白小袁故意细声细气地接话道:“咸鱼哥哥呀,那时候你可还比我高呢。”
俞闲觉得白小袁现在的状态可能和他喝酒有点关系——不过也不一定,毕竟白小袁说起话来一向是这样莫名脱线的风格。
“唔,说起身高来,你不觉得现在我们两个已经差不多了吗?”
白小袁的回答有些不确定:“……有吗?莫要驴我啊咸鱼同学。”
“你最多一七九,绝对没到一米八,我现在一七七。”
“两厘米的距离就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等着看啊,又不是不长个儿了。”
白小袁相当幼稚地回嘴:“我会长得比你快的!”
俞闲没忍住又笑了,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啤酒也有后劲啊”,然后在对面的白小袁追问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带着微笑答道:“我说,行,好,你说得对,你将来能长到两米。”
白小袁没醉,只是喝了不少外加熬到深夜,心里还是有点迷糊,说起话来嘴比心快,有点不过大脑了。听到俞闲这么莫名其妙的纵容的话,白小袁心里还有点奇怪,干巴巴道:“咸鱼啊,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没睡醒我干嘛在这和你聊,我还要问你是不是喝多了呢。”俞闲小小吐槽一句,“你现在是什么状况,躺在床上?”
白小袁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那我们就聊到谁先困了为止吧。”俞闲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接了一句,“应该不至于聊到天亮吧……”
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了学校,俞闲刚想以科代表的身份吐槽一下班主任,就听到了防盗门的响声,接着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俞闲看了看时间,三点半了。
俞闲安静下来,直到他听到自己的父母进了隔壁主卧并且关上了门,他才开口对着电话另一头的白小袁道:“我爸妈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却没有立刻回应,半晌,俞闲才听到白小袁含糊地“嗯”了一声。
俞闲轻声叫道:“袁儿?”等了一会儿,白小袁始终没有回答。俞闲听着耳机里的一片寂静,似乎和之前一人在屋里时的无声状态没什么不同,毕竟他也听不到白小袁的呼吸声,但俞闲仿佛还是从这幅耳机传来的安静中感到了安宁。
俞闲的手指悬在挂断键上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通话挂断,戴着耳机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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