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肉啊！还能干什么？”白远一脸莫名其妙，“吼什么吼！”
“我帮你。”林枫赶紧过来要抢他手里的刀。
“你得了吧！”白远不给，“跟我比起来，我觉得你切到手的几率更大一些。”
林枫无力反驳，毕竟上次动刀子还是一年前自己给感冒了的媳妇削苹果，那半斤重的大苹果削完就剩个硕大的果核了也算是他的另一件光荣事迹。
“那，那你小心点。”他只得放手。
其实他确实是太担心自家媳妇了，灶台的高度虽然对于白远来说虽然不低，但也没那么高，切个菜什么的，除了从需要侧过轮椅来做这一点上来说比较费力，但绝对不是做不到。
新鲜的三明治，煎好的荷包蛋撒着黑胡椒，温热的牛奶，这是两人日常生活中不算丰盛的早餐，却绝对是最难忘的一次。
“老公。”
“嗯？”
“在你心里，是不是我瘫了，就什么都不能做了？”白远坐在他对面，什么都没吃。
嘴里的那口三明治就噎在了那里，咽不下去了。林枫着急说话，也忘了去喝牛奶，给自己噎得直翻白眼。
白远这哪还有心思兴师问罪啊！驱动轮椅来到他身边帮他顺着气，等他老公好不容易咽下去东西才埋怨道：“你急什么啊？我又不跟你抢！”
长舒一口气，林枫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噎死，但他现在来不及回味，扭头扯着媳妇刚在自己胸前的手，他一脸认真：“不是觉得你什么都不能做，是，是……”
是个什么，白远兴致勃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林枫清了清嗓子，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是我笨啊，我觉得厨房是最危险的地方了，忘了我媳妇是特级厨师了。”
林枫说的是大实话，把白远逗得不行，但他还是故作严肃板着脸，操纵轮椅往后退了些距离：“少给我戴高帽！”
“我错了，”林枫扯着轮椅又把人带得近了些，两人头顶着头，眼睛里倒映着对方的瞳孔，清澈而明亮，“别生气好吗？”
把上身往前靠，直到束缚带所允许的能前倾的角度的最大值，白远一手捧着林枫的脸就吻了上去：“傻瓜，谁舍得生你的气？”
“明明我们之前还冷战了……”林枫孩子气的瘪瘪嘴。
白远心说要不是我装病咱俩现在还得冷战中，脸上笑：“那是谁回我短信就一个‘嗯’字？”
“那是我那个时候，不敢跟你多说……”林枫回应他的吻，“宝宝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吼了。”
“我信你。”白远笑了，撑着扶手缓慢直起身子倒回轮椅的靠背，“吃饭吧。”
嘴上说着信，其实心里是不信的。
毕竟类似的言论林枫通常一个月就要说一次，没一次能保持到第二个月的。
吃完早餐时间还早，白远把牛奶放回冰箱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没什么食材了，又想着明天就过年了，家里还没什么准备，遂探头跟正洗碗的老公说道：“亲爱的，去趟超市吧？”
“要买什么吗？”林枫甩了甩手上的水，有些奇怪。
“大艺术家不食人间火，但我等凡人是要吃饭的啊！”白远笑得摇头晃脑，然后又正经起来，“再说明天就过年了，家里总要挂个灯笼买副春联什么的。”
“哦，好。”林枫愣愣的，这就要换衣服出门。
他是平日里对这些事极不上心的，一则是自小没这个习惯，在家里自打扫的阿姨叔叔负责，与白远在一起之后都是媳妇主动采购；二则论功课来讲，他这个专业虽说考试不多，但作业多且费时费力，他也分不出心思去想些生活琐事。
“老公，”白远跟在他后面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外面很冷诶……”林枫迟疑着，“我怕你的腿痉挛……”
“可是家里无聊，”白远细瘦的手指攀上老公的衣服，乖巧得像只小兽，“我穿得暖暖的给你审核好不好？”
面对这样一张满是期盼的脸，林枫怎么舍得拒绝？
“那好吧，”他把那只要伸进自己衣衫里不老实的手牵出来放回膝头，妥协道。“不过不许逞能，累了要告诉我。”
“yes，sir。”白远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答应得好好的，可出来就满不是这么回事了。
出了小区大门，往东走五分钟左右的路便是一条购物街，乐购大型超市就在那里，两人从前也经常在这买东西，通常都是吃完晚饭散散步的时候，步行过去。
所以白远觉得这次也应该走着去，可林枫非要开车，这就让他很不开心了，他戳着那人的腰：“要绿色出行懂不懂？”
“要保持体力懂不懂？”林枫不为所动。
“天气那么好，最近都很少雾霾了，明天过年放完烟花又看不见蓝天了，你要珍惜，懂不懂？”
“天气好是因为气压低，气压低是因为外面风大，你就算盖着毯子也容易着凉，你要照顾好自己，懂不懂？”
……
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也不让着谁，如若不然，之前也不会吵了那么多次。
口水仗打了十几分钟，公寓门口的保安大叔都奇怪的看着他们俩，最后还是白远一脸失落，正想说那就不出去了，转身要回家，就听见身后有个声音道：
“要不然，猜拳决定吧？”
转着轮椅回过身来，看见他老公背着光抱着双臂站在那里：“不过，我是不会让着你的啊！”
“切！才不用你让！”白远伸出手来。
剪刀对布，两个人猜拳很多次了，这还是白远第一次赢，他兴奋得在轮椅里扭来扭去，吓得他老公赶紧扶稳他，轻抚他的膝盖确定腿还稳稳地放在脚踏板上，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盖在腿上的毯子：“看你这点出息，不就赢了嘛！得意什么？”
他媳妇还傻笑着，沉浸在赢了他的乐趣了，林枫揉了揉他的头，推起他的轮椅：“傻小远，走了！”
白远哪里知道自己这么多次之所以输是因为每次他都出剪刀，而林枫牢记这一点。
而他今天赢，也是因为林枫没忘记这一点。
第8章 第 8 章
其实林枫同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出了公寓大门他就有点后悔了，前些日子刚下过雨，今日虽然是万里晴空，但却是温度要更低一些，他不放心的紧了紧媳妇的大衣领子：“真的不冷？”
“不冷，放心吧！”白远仰头看他下巴，“我都裹得跟北极熊一样了，怎么可能冷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林枫心说你要但凡身子好一些我也不会不放心，当然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就哼了一声，推着他往超市走去，在保持轮椅平稳行进的前提下，尽量速度快一些。
滨海城靠近长江入海口，从上世纪开始就是个很繁华的城市，又临近年根，街上行人比往日还要多些，老城区不宽的街道上也挂上了红灯笼和中国结，人人脸上都是笑容，遇见熟人第一句话就是“过年好”。
走在这样的氛围里，让人也跟着心情好了许多，加上蓝天白云，确实心胸也开阔了些，林枫想，果然媳妇的话得听，出来走走确实是个好主意。
可这好心情没持续多长时间，到了乐购门口俩人就有点傻眼。
“媳妇。”林枫在他身边蹲身。
“怎么了？”白远侧头看他。
“今天超市不要钱？”
“不是……”白远好笑的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揉一条大狗一样揉他的头，“因为过年，大家都来采购，所以今天人多吧？”
“那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林枫好脾气道。
“不行，”白远摇头，他显然是知道他男人想的是什么的，“今天不买食材，晚饭都没得吃，一定要买。”
拗不过白远脾气倔，林枫只能舍弃了购物车，手里提了个篮子就小心进入了拥挤的人流。
一楼都是食物，二楼是较为贵重的电器和生活用品，心里祈祷二楼人少一些，他们两个决定先买些日用品再下来采购食材。为了方便购物车，乐购内的扶梯是斜坡式的，害怕白远的轮椅往下滑，林枫站在他身后用自己身体顶着，嘴上闲聊，问他媳妇中午想吃什么晚上想吃什么。
随手扯了几袋扶梯旁自选的膨化食品，白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中午想做些什么吃晚上又想教林枫做些什么吃，他不是不知道林枫站在他身后的原因，但林枫没说，他也不问，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聊些有的没的，心里是记着的。
那人那高大的身材，后来的许久都是白远心中最坚实的港湾。
选购了灯笼春联和几瓶酒，林枫停在成人纸尿裤的货架上，有些犹豫。
“看什么呢？”白远转着轮椅问他，腿上放着一个颈枕。总是伏案工作，两人忙起来向来都是拼命三郎，连睡觉都顾不上，白远还好，知道自己调节，林枫灵感来了的时候就完全像疯子一样，不吃不喝不睡觉，困了就在椅子上眯一会儿，白远知道自己管不了，就只能想各种办法让他放松点。
林枫一脸尴尬，害怕媳妇心里又难受，一时愣在那里，没回答。
可这么会儿功夫，白远自己就看见了，他瞅了瞅他老公，笑了：“愣着干什么？赶紧买买完我们好下去买吃的呀！”
没想过媳妇会如此坦然，林枫蹲下身又确定了一番：“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啊！”白远点头，“可我介意又不能不用，那我介意有什么用？”
唔，林枫无力反驳。
“那就索性不介意了啊！”白远又揉他的头，笑容淡淡，“放心吧，你男人没那么脆弱，我懂得接受结果。”
他说的淡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结果是他自己作的，决定是自己做的，没什么好不接受的。
但在林枫看来就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家媳妇心理强大自我调节能力好，忍受了非人的痛苦之类的。一时间他媳妇的形象在他眼里分外高大，他凑过去，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在媳妇脸上响亮一吻：“媳妇我越来越爱你了。”
“快点买吧！”白远脸红成了个熟透了的苹果。
说说笑笑的，就逛到了一楼了，这就让林枫很惆怅了，本想着接近午饭时分，人会少一些，没想到还那么多，电梯处看卖生鲜瓜果的地方，他只觉有十万八千里远。
“这么看着，东西不会到篮子里来的，又不是M&Ms，”白远好笑地捅捅他的腰，“走吧，我先去看看水果，你去换个购物车。”
两人从二楼下来篮子几乎装满了，可还有许多东西没买，白远这才想着让他老公换件装东西的容器，推起来也轻松些。
“我马上回来，你别走太远。”林枫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你快去。”白远已经仔细挑拣水果去了。
林枫肠胃不好，凉的不能吃太刺激的不能吃，所以像什么柚子奇异果之类的就首先都不考虑了，转了一圈他买了几个苹果几只梨又最后加上两个大芒果，白远没想太多就把东西放在了自己腿上，往蔬菜那边转去。
面前人突然就一多，几位身材壮硕的大妈冲了过来，直奔正在打折的阿克苏苹果，白远避之不及，轮椅被带歪了一下，芒果就掉在了地上。
害怕被人来人往踩坏了，白远连忙过去，放下手刹解开腰间的束带，一手扶着膝盖一手去够那袋子。
身后不知谁撞了他的轮椅一下，他一下没扶稳，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腿上的东西滚落一地，他惊呼一声，趴在那里翻不过身来。
轮椅压在身上，他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胳膊连撑起上半身都做不到。周围的人围成了一个圈，都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窃窃私语，就是谁也不敢上前扶。
扒拉开众人，林枫几步就赶了过来，心疼到无以复加：“小远！”
“我没事，”白远只觉得膝盖和腰上疼得厉害，但这个时候了，不能让林枫更着急，他侧头笑了笑，“扶我起来吧。”
小心把轮椅扶起来，林枫先帮他翻过身来，然后一使劲横抱起来放在轮椅上，颤抖着手上下摸着他的腰间和腿上：“疼不疼？摔哪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双腿因为久坐和受到了惊吓微微震颤，白远疼得脸色煞白，还笑着安慰林枫：不疼，我才不要从医院刚回来就再去一次。”
捡起来地上的毯子给他盖上，林枫蹲在地上拉起他的小腿一下下顺着肌肉捏，直到双腿完全放松下来，又不动了，这才松手。
围观的人一直都在，每个人都拿或是怜悯或是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俩，林枫却浑不在意，一言不发捡起来地上散落的东西扔进旁边的购物车里，想起来没给白远系束带，又蹲下，满脸担心：“宝贝你脸色不好，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白远不是真正的截瘫病人，虽说手术切断了他的温觉感受神经，麻醉剂让他失去了控制权，但他是有感觉的，除了膝盖腰间隐隐作痛，他觉得脚踝也有些扭到了，但都不是疼到不能忍受，凭直觉他认为应该没有骨折，遂摇了摇头：“真的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就回家检查一下。”
林枫还要坚持，就听得对面货架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声音不低说道：“一个瘫子还出来逛超市，晦气！”
林枫抬眼看去，她旁边的一个看上去是长辈的人捅了捅她给她了个警告的眼神，她反而挑衅的看着林枫，口中还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枫听见了，白远自然也听见了，他想扯住自家男人，却慢了一步。眼看着林枫直起身子，冲着人走过去。
部队大院出身，林枫又喜欢健身，即使冬日里的衣服厚重也能看得出他十分健壮，再加上他站直了身高将近一米九，整比那个嘴欠的女孩高了两个头，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像座山一样一点一点压在她的心头。
面色阴沉，他低着头，眯着眼，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借给她两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一遍啊！
白远适时摇着轮椅过来：“算了阿枫。”
林枫没动。
“我手疼。”
林枫马上回头蹲下仔细查看。
摔在地上的时候正划到了碎裂的瓷砖，白远的左手掌心蹭掉了些皮，正往外渗血。那副样子让林枫什么都不管了，只想推着媳妇赶紧回家上药，仔细检查一番。
可推了轮椅就推不了购物车，推了购物车推不了媳妇的轮椅，这让他很头疼。
“阿远阿枫？”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有些诧异的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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