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已垂下头去。楚留香望着她黯然的神色,几乎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头,来劝慰她,安抚她。
但有另一只手代替他这么做了。慕容青城揽过林还玉的肩膀,林还玉就靠在她表哥的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楚留香猛然想起,林还玉曾经对他说过,她和慕容青城早有婚约,其实已是未婚的夫妇。
他一直在胸中乱跳的心就一下子沉落下去。
林还玉静了静,便递过那张叠得细长的纸条。楚留香有些僵硬地接了,但目光顿时被展开的字条所吸引。
十个娟秀的、黛绿色的小字,竟和射死南宫灵的那枝箭上绑着的留书一模一样。
石观音座下
画眉鸟敬上
又是画眉鸟!
楚留香突然转向花满楼,道:“你还记不记得,英老前辈说南宫灵是何时被杀的?”
花满楼慢慢掐着指头道:“他说是我们离开滁州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九月初四。”
楚留香喃喃道:“初四,初四……林小姐是初五接到柳夫人的书信,初八从南京动身?”
林还玉点头道:“是。但那书信……”
楚留香道:“那书信不是柳夫人写的。”
林还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楚留香道:“我本以为那信是无花写的,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画眉鸟。”
柳无眉也奇道:“可是画眉鸟又怎会模仿我的笔迹?”
楚留香苦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猜测,画眉鸟如果是无花的同伙,那么他的所为,就都是在为无花解围。当他收到无花的传讯后,立刻到南京杀了南宫灵,又伪造了一封柳夫人的书信送到慕容世家。这样,林小姐才会在初五就收到了那封信,而画眉鸟也会从南京就开始跟踪你们,伺机下手。”
慕容青城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你引开?”
楚留香叹道:“只是连累了小王子!”
花满楼突然道:“无花从琅琊山离开,就一直有红兄跟踪,他怎么有机会和画眉鸟会面?”
楚留香沉吟着道:“我想一点红虽然跟踪,但并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看到他。实际上,无花也并非没有自由行动的时间,只是没办法甩脱一点红而已。”
慕容青城也点头叹道:“无花的计谋,也算是十分周详了,但终究还是逃不脱天网恢恢。只是这画眉鸟,现在又会在哪里?”
楚留香捻着那张字条,缓缓道:“无花已死,画眉鸟恐怕要回巢了。”
慕容青城道:“他的巢?”
楚留香道:“‘石观音座下’,他写这一行字,就是为了告诉我他的巢在哪里。”
花满楼的眉梢忽然挑了起来,急促地道:“石观音?就是秋夫人对我们说过的那个石观音么?”
◇ ◆ ◇
天色已明。楚留香迎着朝阳而立,脸上的神情显得无比坚定。
他又将启程,踏上那前途未卜的道路。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条路上,必然有无数的艰险在等待着他,但却谁也没有劝阻他。
楚留香决定的事,没人能令他改变。
望着他的人眼中都已露出不舍,和沉重。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彼此都已成为了可以交托一切的朋友。而这样的友情,也让楚留香感到了安慰。
柳无眉突然放开已泫然欲泣的林还玉,走上前来笑道:“我记得香帅说,神水宫的人找过你?”
楚留香无奈地笑道:“她们非说是我偷了天一神水,限期我一个月查清真相。如今真相是有了,可我却没时间去告诉她们。”
柳无眉干脆地伸出手来,道:“天一神水,给我。”
楚留香一怔,却还是取出那个瓶子,放在她手中。
柳无眉笑道:“香帅不问我要这个做什么吗?”
她的语气虽轻松,但她的眼神却很郑重。
楚留香目光一闪,喜道:“若有柳夫人出面,此事自然能够解决。只是太过麻烦柳夫人……”
柳无眉打断他笑道:“婆婆妈妈!难道我就不能做香帅的朋友?”
楚留香不再多言,只是举手一揖,道:“多谢。”
他已知道柳无眉是要替他前往神水宫,解释之前的一切。而且柳无眉身为女子,进入神水宫自然容易得多,这样的安排其实最好不过。
但短短数日相交,对方已肯为他担此重任,在楚留香心里,这位拥翠山庄的年轻女主人不免又多了几分份量。
慕容青城则拍着他肩头道:“我俗务繁冗,实在没法陪你前往,但我提到的那几位西北的好朋友,你若有所需,尽管向他们开口。”
楚留香笑道:“你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东道。”
慕容青城也大笑道:“等你回来,我必然为你和三位姑娘接风!至于那小王子……”他突然狡黠地眨了眨眼,似在暗示什么,“要是也跟你一起回来,我就为你备个双份的贺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便跟他一起笑出声来。随后,柳无眉、李玉函、甚至是还陷入哀愁的林还玉,也都笑了起来。
谁说送别一定令人伤感?朋友的祝福与信任,才是最好的送行歌。
花满楼最后才走过来。楚留香一看他还拖着一点红的手臂,就忍不住发笑。
花满楼也笑道:“我和红兄陪你一起去。”
一点红道:“哼。”
楚留香道:“你们……”
花满楼道:“若非我一言提醒你青青小姐的事,说不定苏姑娘她们已安全地回家了。”
苏蓉蓉她们是在和林还玉同行的时候失踪的,而和林还玉同行,是因为她们还住在慕容世家。只因当初慕容青城并不相信前来调查的楚留香,才将她们扣作人质。而提醒楚留香去调查慕容世家的,正是花满楼。
这样的因果说起来似乎有道理,但楚留香还是皱起眉头,道:“这事的责任并不在你,你为何……”
花满楼却打断他道:“红兄跟踪无花,却没有发现他暗中传讯。不然,画眉鸟说不定不会行动。”
一点红又道:“哼。”脸上却是肯定的神色。
楚留香苦笑道:“你们两个非要这样强迫我么?”
花满楼道:“这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们是你的朋友。”
他的脸上,渐渐露出那种和暖温煦的笑意,很淡,却又很动人,就像一朵迎着日光徐徐开放的雏菊花。
然而他的手稍松了松,一点红立刻跳开身去,冷冷道:“你们走得太慢,我到兰州等你们。”话音刚落就不见了身影。
楚留香忍不住摸着鼻子道:“他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花满楼笑道:“幸好这一回,他还约好了地点。”
楚留香道:“可是,让你们也陪我一起冒险,我……”
花满楼仍然笑着,但已放低了声音,道:“至少这一次,你不必和神水宫主决斗了……我们已改变了这故事,不是么?”
楚留香思考着,眉心却渐渐舒展开来。过了很久,他终于微笑道:“你说的对。”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玩家【楚留香】成功开启【兰州】地图
【花满楼】已加入队伍
【中原一点红】已加入队伍
......等等
【中原一点红】已离开队伍
您可以在【兰州】地图找到他并重新邀请入队
......大概吧
恭喜【中原一点红】获得新称号【撒手没】
......
仔细考虑了一下,我文案上说过不涉及三次元形象,所以演员表就不放了,放个萌宠版的(喂
老楚:
花花:
铁血之卷·二·大漠孤烟直
第三十章 西行·好友·逃婚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黄土高原上。
车外的风又变得猛烈了些,刮进车厢的沙土,又已落了厚厚一层。
楚留香伸指捻了捻那又粗又黄的土粒,叹道:“若不是为了蓉蓉她们,这样的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来!”
花满楼却笑道:“哦?西陲雄关,还有黄河远上白云间的景色,难道你就毫无兴趣?”
楚留香随口道:“是你自己想看吧?”
花满楼突然顿了顿,才道:“嗯,我确是一直想看一看大漠风光。”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但楚留香已一下子醒悟过来,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花满楼的失明,并不是他触碰不得的禁忌和伤疤,但就这样生活在健全人中间,日复一日听着他们谈论自己很难感受到的东西,他的心中也不会全然无动于衷。
是以楚留香一直很小心地不去越过那道界线,他想让花满楼得到最大的尊重。
但花满楼的自然与温和,却总是令人忘却那道界线的存在。
楚留香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如何措词,握着花满楼的手便用了一些力气,似乎这样做就能把心底的话传递过去。
一丝笑容从花满楼的唇角升起,渐渐扩散开来。然后他道:“你不需要那么小心。”
楚留香一怔,道:“嗯?”
花满楼笑道:“每个人都会有终生遗憾的事。但遗憾已经形成,我如何后悔,也无补于事。若是我的朋友还要小心翼翼地顾忌着我,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说,我岂非更要遗憾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楚留香望着他的笑容,竟也觉得心底明朗起来,忙道:“那好!等接回蓉蓉她们,我就陪你到嘉峪关上去看落日。”
花满楼喜道:“一言为定?”
楚留香见他竟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神情,心里不禁一动,才笑道:“怎么,难道我们还要击掌为誓?”说着便作势拉过花满楼的手来。
花满楼忙抽回手,正道:“你又把我当小孩子……”忽然觉得车厢一阵颠簸,跟着马车已停了下来。
楚留香一惊,低声道:“先别动。”自己则慢慢掀开车帘一线,向外窥探。
下一刻,他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身跃出车厢,大叫着扑向对面的一个人。
花满楼怔了怔,才听清他叫的是:“花蝴蝶,你这老疯子!你还未死么!”
而另一个比他还响一百倍的声音也在大叫着:“楚留香!你这只老臭虫不死,我怎么肯死!”
整条官道上,都只听见他们两人像发疯一般的哈哈大笑。
楚留香就这样戏剧化地遇上了他的故交好友,胡铁花。
◇ ◆ ◇
楚留香的马车到来之前,胡铁花一直坐在路边一个小酒铺里。
这间酒铺实在是太小、太简陋,简直像个临时搭起来避风的棚子。如果不是胡铁花从里面钻出来,楚留香只怕看也不会看它一眼。
然而胡铁花说:“我已在这里待了三年又十个月。”
楚留香惊讶得眼睛差点掉出来,半天才道:“为什么?就为了躲那个逼着你成婚的‘清风女剑客’高亚男?”
胡铁花道:“也是,也不是。”嘿嘿笑了两声,又向旁边的花满楼瞟了一眼,就不往下说了。
楚留香拍了拍花满楼的肩头,笑道:“你还卖什么关子!这又不是外人,我弟弟,花满楼。”
这回轮到胡铁花瞪大了眼睛,像刚看见花满楼这个人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口中喃喃道:“你弟弟?都这么大了,是你几姨娘生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楚留香刚喝了一口酒,立刻“噗”地喷了出来。只听他还念念叨叨地算着:“也不对啊?咱们上次分手是六……七……七年前,那时候这孩子也有十几岁了,怎么你还是一脸不甘心地到处认弟弟?莫非……是楚老伯在外面有……咳咳……最近才认祖归宗的?”
楚留香气得不行,抓了一块面饼就塞进他张开的嘴里,才转头向花满楼道:“你别在意。这人外号胡疯子,就是专门会胡说八道的疯子,你不要理他!”
花满楼却淡淡笑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胡兄没读过陶潜的诗么?”
胡铁花好不容易才把那块噎在喉咙里的饼吐了出来,咳嗽道:“原来……咳咳,原来不是亲生的,难怪他姓楚,你姓花!”
楚留香又“噗”地喷了口酒,索性把酒杯往桌上一墩,瞪眼道:“废话!你刚才没听见?”
胡铁花道:“花满楼,花满楼,这哪像个人名字?我还以为跟我那‘花蝴蝶’一样,是个外号呢!”也不等楚留香再骂他,又嘿嘿一笑,伸手揽着花满楼的肩膀,道,“这么说来,咱俩的名字里都有个花字,合该是兄弟!往后你就叫我大哥,我护着你,不叫老臭虫带你搞三搞四的!”
楚留香一把撩开他的手,气道:“我好容易认了个弟弟,你又来跟我抢!”
胡铁花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又揽过花满楼来,道:“小花啊,我看你跟这老臭虫也未必很熟,他的底细你肯定不知道。楚家人口不多,他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大哥……”
花满楼轻声笑道:“这个我倒是晓得。”
胡铁花接着道:“但你不晓得,他大哥其实跟他是双胞胎,只比他大一刻钟!”说着越想越乐,索性趴在桌子上捶着桌板,大笑道,“所以我们风流楚二少,打一落生就只能当弟弟,当不了哥哥,成天闲着没事,就追着别人喊他哥!”
花满楼怔了怔,似乎还想克制一下,但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楚留香见了,便板起脸道:“长者为兄,有什么不对?你是不是比我小?”
胡铁花叫道:“咱们两个是同年生的,我生日比你小三个月,也算小么?”
楚留香道:“小一天也是小!”
胡铁花转了转眼珠,笑道:“好好!小一天也是小,小一刻钟也是小!所以这辈子楚大哥都得压在你头上,你休想翻得了身!”
楚留香像是一下子被打败了,摸着鼻子嘟囔道:“你叫他的时候倒是挺痛快……”蓦地眼光一闪,又把胡铁花揽着花满楼的手臂掀了下去,道,“不管怎么样,花满楼这个弟弟是我先认的,你不要抢!”
胡铁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后已响起了脚步声。他一回头,见到送酒菜上来的老板娘,立刻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那老板娘却像没看见胡铁花一般,托盘就直直地送了上来,要不是胡铁花及时闪开,恐怕要撞到脑袋上。但胡铁花却不在意,一张脸憋得通红,直到人走得没影了,他才大喘了一口气,很神秘地低声道:“那我们来个君子之约!弟弟我不跟你抢了,但这个女人,你也不要跟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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