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成了阶下囚,但此时,所有人除了错愕更多的却是同情,甚至隐隐有些不忿。人性如此,总是情不自禁的同情弱势,不自觉的便站在弱势的角度思考问题。
摄政王一手遮天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摄政王大逆不道,以权谋私擅用职权欺压小皇帝,甚至笃定摄政王有谋反之心,而且他肆无忌惮行那背伦之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如今小皇帝不费一兵一卒让摄政王成了阶下囚,他们又觉得小皇帝未免过于心狠手辣了些。摄政王一家忠于大爻忠于司马氏,就是摄政王也是大爻战神,他辅政的这些年大爻也是一片稳定,况且,小皇帝的皇位本就是摄政王保住的,这会儿小皇帝长大成人了,却趁着摄政王为大爻拼死之际斩断他的羽翼,现在更是冷血到直接将摄政王贬为庶民打入大牢。
于是,矛头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小皇帝,而小皇帝也被扣上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等等大帽子。
小皇帝心里自然清楚,但就算再不满,此时也无可奈何。
另一方面,小皇帝掌权时日尚短,而摄政王又被他下了狱,众多摄政王党羽受到牵连,一时之间朝堂人才需稀缺。而很多方面,小皇帝经验不足,处理事情也不够全面合理,甚至有些毫无头绪,加之一些看不见的摄政王余孽作祟,于是不知不觉间,不仅民间,就是朝堂,也升起了一股怀念摄政王之风。
大家不约而同想,要是摄政王在就好了。
而且,自从摄政王下狱到现在,已过去大半个月,此事只怕早已传至边关,这才是大爻如今最大的忧患,让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于是,众人不禁再一次思念起摄政王来。
说起来,小皇帝十八岁生辰在即,但终究还有些时日,算下来他根本没到亲政的年龄,而当年先帝遗言,让摄政王辅佐小皇帝直到他十八岁成年,这样说来小皇帝此举其实是有违先帝遗旨的,也就是说,在他十八岁生辰之前,他根本不能把韩致远怎么样。
于是乎,朝堂之上开始冒出来一股声音,要求对摄政王从轻发落,毕竟目前来看,摄政王尚无谋反之心,而之前的那些所谓的罪状,其实完全可以将功抵过。
司马锦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越来越阴郁。他乃一国之君,他却被自己的臣子暗地嫌弃;他尊为天子,却不如一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在他们心中的位置……这叫他情何以堪?
于是乎,小皇帝对韩致远的积怨也与日俱增,对韩致远的态度也开始慢慢疏离起来。
韩致远对此心如明镜,甚至对外面的一切清清楚楚,但面上却一副与世隔绝不问世事的高风模样。整日除了散游闲逛就是找两个小宫女小太监什么的下下棋玩玩游戏啥的,生活倒是高雅又惬意,似乎已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但是有一点没有变,就是从头至尾韩致远都一如既往的宠溺着小皇帝,即便是小皇帝渐渐不如以往那般热情,那般喜欢粘着他向他撒娇之类,也一如既往,而这一点却是让小皇帝越发烦躁的原因之一。
这期间,韩致远手臂上那个紫青色的印记越变越大,如今已有鸡蛋大小,可同时,身体其他部位也出现了几块同样的紫青色印记,而且,越往后其增长速度越快,越到后面,身体也越是僵硬,到如今,一条手臂甚至有些失控了。
起先发现过两次的小皇帝,被韩致远以练剑不小心擦伤为由搪塞过去,而后来严重的时候,却是因为小皇帝对韩致远的情绪变化而有所忽略。
于是,这半月以来,韩致远就是过着这般……嗯,小白脸般的生活,直到某一日,韩致远估摸着,那个临界点即将到来,不论是小皇帝的情绪,还是朝堂文武百官的变化,甚至韩致远自己的安排,都将达到那个临界点,那么,是时候……吵一架了。
这一日,小皇帝正因为一堆政务忙得焦头烂额,几位辅政又字里行间透着试探摄政王情况的意思,搞得小皇帝一阵烦躁,可是一回来却见韩致远正毫无尊卑不顾形象的跟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在花园里嗑瓜子儿,一边嗑还一边有说有笑的,似乎是韩致远说了什么笑话,几个小太监小宫女立时笑作一团,韩致远满脸笑意,就连他这个天子降临都没有发现。
小皇帝的火,噌的就上来了,眨眼蔓延全身,而后是整个花园,然后小皇帝一扭头就进了屋,们被他关得震天响。
突如其来的寒气吓得几人不自觉的一颤,而后“嘭”的一声震得韩致远耳膜生疼,有些无语的掏了掏耳朵,倒是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们吓得噼里啪啦跪一地。
韩致远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起身走进去。一进屋就是小皇帝冷飕飕的眼神,韩致远也不在意,只是如往常那般宠溺的走过去,而后将椅子上的人抱起了放到自己腿上,这才搂着他问,“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为何总是跟那些奴才搅在一起?”小皇帝扭头怒瞪韩致远。
韩致远却宠溺的一叹,眉宇间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悲凉,“我整日呆在这里,而你要处理政务,我不与他们说话与谁说话?”
“那也不能乱了礼数。”小皇帝不赞同道。
“我曾经是个粗人,整日混迹一群糙汉之间,你要我讲什么礼数?”韩致远挑眉,韩致远故意张口闭口都是他昔日的丰功伟绩,果然只见小皇帝眉宇之间的怒气似乎忍到了极限。
韩致远却接着道,“再者说,我又不是女子,”说道这里,韩致远脸上无奈之色更甚,有些自嘲道,“我从小跟随父兄征战沙场,大爻的土地不知道多少地方留下的我的足迹,如今却被束缚在这弹丸之地,当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韩致远脸上虽有自嘲之色,但是语气却是平静的,但这话听在积怨已久又正好在气头上的小皇帝耳朵里,就显得异常的刺耳了。
韩致远只见小皇帝噌的挣脱开自己的怀抱站起来,而后扭头冷视韩致远,“束缚?你一直觉得这是我对你的束缚?”见韩致远一副闭口默认的模样,小皇帝更怒了,“你又怎知这不是朕对你的恩宠?”
恩宠……韩致远暗自咋舌,这会儿“朕”又出来了,这小皇帝翻脸比翻书还快。韩致远面上突然一阵悲凉,而后自嘲一笑,“恩宠?”而后一叹,“你还是不懂。”
“你终究还是不懂。”不懂什么是爱。
而小皇帝却是终于受够了,尤其每次韩致远都说他不懂,一副悲痛又无奈的模样,而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这个身为帝王的人,仿佛他有多不成熟多么不可信赖,仿佛他的爱自己根本配不上,正如那些个小心翼翼想要打听摄政王情况甚至企图让摄政王官复原职的人一样,一样的不相信他,质疑他……
小皇帝不可抑制的怒火直冒,“够了!朕不想再听这些!朕是天子,束缚也好,恩宠也罢,既是朕给予的你便都给朕受着!所有人都一样!”
小皇帝怒火中烧的吼完便一甩袖走了,只觉得韩致远也好,文武百官也罢,他非得立马断了他们的妄想,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天下之主,谁才是他们该效忠该追随的对象,于是乎,他便错过了韩致远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第二日,摄政王死于天牢的消息便如晴天炸雷一般,彻底终结了一些人的念想,也震惊了所有人。
第55章 古代帝王(20)
当夜, 司马锦霖回到寝宫一夜未眠,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摄政王。明明摄政王已经退出大家的视线, 明明他的党羽已经被自己铲除殆尽,可是摄政王仿佛在人们心中扎根了一般,越是想要拔出扎得越深。
一夜思索, 司马锦霖就不信他拔不掉这根毒牙。
于是,翌日一则消息震惊朝野, 眨眼震惊整个大爻, 宛若晴天一道霹雳,震煞所有人。
摄政王死了, 曾经权势滔天战功赫赫的摄政王,半月前锒铛入狱的摄政王, 死了。
皇帝早朝时宣布的消息, 摄政王于昨夜自裁于天牢之中,皇帝感恩于韩家一门忠烈为大爻做出的贡献, 亦念在摄政王韩忠忻昔日保卫大爻有功,十年前护驾有功,故, 将功抵过, 不再追究他近十年来的罪状, 且按王侯之礼下葬。
一时之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便炸开了锅,而司马锦霖却不想多看这些人或震惊或不敢相信的嘴脸, 直接退朝回了御书房。
摄政王一死,直接断了那些人的念想,哼,企图让摄政王回去?绝无可能。同时,也彻底断了韩忠忻的念想,他想丢下自己离开,休想,就算是牢笼,他也得陪着自己。
而众臣除了震惊之外,无外乎于恐慌。小皇帝不顾先帝遗旨一意孤行,只怕是有违天道,而如今摄政王已逝,倘若边关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得知摄政王的死讯,只怕会引动一场血雨腥风,关键是,摄政王不在,再没有人能镇得住那些人。
再者说,摄政王之死,到底是自裁还是其他,其实昭然若见。首先不论摄政王为何在这么久之后才选择自裁,就是摄政王本人,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霸主,战场上的杀神怎么可能选择自裁这种弱者行为?
于是,不仅那些昔日追随摄政王的人暗自愤慨,就是那些中间派固执派,都暗暗心惊。伴君如伴虎,此话不假。
司马锦霖宣布韩致远的死讯一事,不排除冲动的原因,但他也不是鲁莽无脑之人,确实经过昨夜的深思熟虑。原本是打算在他十八岁生辰大典之后,他名正言顺的亲政掌权,至少不会落得个违抗先帝遗旨的名头,但长久的积怨终究在昨日被韩致远几句话激得失去了耐性。
而且,如今他兵符在手,禁卫军也在秘密训练中,他并不是全无准备,至于胜算,其实摄政王才是他手中最大的王牌,从一开始他便算定了这一点,他相信这张王牌比之兵符好用几十倍。
但,或是日久生情,还是实在喜欢那个人带给他的宠溺爱护亦或者他带给他的那种灭顶的欢愉,司马锦霖清楚自己的内心,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这张王牌。
然,此时的司马锦霖有些烦躁,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昨日闹得那般不愉快的离开,昨夜也没有回去,加之突然宣布他的死讯,让他假死以断众人念想,相信以他的手腕和聪明,已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图。所以,此时的司马锦霖,心里有些忐忑,有些不敢对上韩致远那双包含深情的眼。
于是,他坐在御书房一阵烦躁,其实,一夜未见,他有些想皇叔了。可就在这时,只见小德子匆忙来报,说是曹大人刘大人以死觐见。
司马锦霖眉头一皱,并不觉得两人是为摄政王而来,因为这两人曾是摄政王忠实党羽,但后来迷途知返,才被司马锦霖重用,甚至,在铲除摄政王其他党羽的时候,他们二人功不可没。
但以死觐见?这是为何?虽然,此时的司马锦霖除了他皇叔谁也不想见,但他总不能真叫他们死在御书房门前。
但,闯入司马锦霖眼前的两人,不是以往恭恭敬敬的臣子,反而一脸愤怒悲痛,那模样,仿佛恨不得撕了他一般。
司马锦霖只见两人血红着双眼瞪向自己,心头一跳,就见两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冲向自己,手中寒光一闪,司马锦霖顿时心头狂跳,身体不自觉的迅速往后退去,好在下一秒,两人就被突然出现的暗卫制止住。
“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夫杀了你!”
“狗皇帝!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
两人面色狰狞的被暗卫按跪在地上,却不断挣扎着怒骂小皇帝,司马锦霖望着地上两把锋利的短刀,面色阴沉。
两人皆为摄政王旧部,可归顺自己之后也算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但摄政王一死,他们居然敢不顾生死刺杀天子,这是如何惊天动地的胆量?又是如何的忠诚能让他们做到这一步?
霎时,一股阴霾瞬间弥漫整个御书房,司马锦霖只觉得,一股背叛带来的耻辱瞬间充斥他的全身。
但他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司马锦霖阴沉着脸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两位爱卿,朕想知道原因。”
小皇帝的声音森冷而充满杀死,两人却面不改色,甚至更加愤怒。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曹大人愤愤道,“枉王爷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这般对他,你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司马锦霖眉头一跳,忽然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爱卿这话从何说起?”
“不值啊王爷,”那刘大人哭天抢地,“不值啊,王爷你怎会看上这般残暴冷血之人,不值得啊。”
“到底何意?”司马锦霖莫名有些烦躁,只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却又非常重要。
那曹大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只觉王爷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到头来还连王爷都载了进去。而后又觉得王爷实在够傻,瞎了眼才会对这样的人掏心掏肺,还傻傻的不告诉他。
两位大人越想越是为王爷不平,于是终于将藏在心底多日的秘密一股脑儿的抖了出来。
你可知王爷他从未有过谋反之心?
你可知王爷他这些年为大爻尽心尽力?
你可知王爷他对你情根深种?
你可知王爷他早知你想除他?
你可知王爷明知你想除他还在暗地帮你?
你可知是王爷让我等效忠于你?
你可知王爷一直在安抚自己的人不要伤害你?
你又可知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都是王爷在后面默默帮你?
……
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刀插入司马锦霖的心脏,让他站立不稳,他们每说一句,司马锦霖的心就疼一分。而当曹大人最后一句饱含愤怒悲痛的话嘶吼出声之后,司马锦霖的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你可知,王爷早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
轰的一下子,宛若一道惊雷在司马锦霖的脑中炸开,身体止不住的一阵摇晃,双脚不受控制的噔噔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司马锦霖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是前面那一条条让司马锦霖震惊到无以复加,那最后这一条却是彻底将他惊得脑中嗡鸣,不治之症?这怎么可能,他的皇叔明明天天陪着他没有一丝异常的。
不对,司马锦霖突然猛的瞪大双眼,记忆中某些被忽略的画面突然再次跃入脑海,并且如此的清晰可见。
那些紫青色印记!司马锦霖猛然升起一阵慌乱,前所未有的慌乱,而后猛然不管不顾的扒开小德子就往外跑。
怎么可以?怎么会这样?皇叔会离开他?他绝不允许。司马锦霖突然发现,他根本不能忍受没有韩致远的日子,在这一瞬间,至少所有的怨恨猜忌都成了无所谓的东西,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些东西跟韩致远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司马锦霖发了疯似的在皇宫走廊里狂奔着,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要亲自问问他的皇叔,就算这是真的他也不允许,他绝对不会让皇叔离开自己身边。
然而,令司马锦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韩致远的影子。
“皇叔!皇叔你在哪里?”司马锦霖慌乱的搜寻着韩致远的身影。
“皇叔!”不知为何,小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的哭腔,心里更是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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