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同的精神体在理论上是没有融合的可能的,就算是同一种动物,因为它们产生自不同人的精神,因而也绝对不可能在毫无辅助手段的情况下融合。目前声称可以无痛剥离精神体的机构很多,但敢去研究融合的,则几乎没有。
“如果说剥离还在违法的边缘游离,那和融合有关的,更是法律的空白地带。”袁悦跟秦夜时解释,“比如用动物进行不人道的实验,这是非法的。精神体融合也可以看作一种实验,但是精神体是动物吗?不是。它和特殊人群相关。特殊人群的精神体被融合了,也就是说他的精神体是先被剥离,然后才融合的。融合没办法追究,那就追究剥离。可是没有成文的法律法规明确地说过,剥离是犯罪。小秦我跟你说实话,我研究的是精神体变异,虽然也接触过一些融合的想法,但真的没想过会有人融合成功。现阶段大部分的变异精神体都出现在精神病人身上,钟妍那种……我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看到。”
秦夜时小声抗议:“为什么叫我小秦?”
“除非被剥离的人死了,事态才算严重。”袁悦无视他的抗议,继续说,“但现在的情况是,很多机构做不到完全剥离,他们把人弄疯了,也算是完成任务。”
秦夜时在危机办工作,对这些事情也略有耳闻,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些机构的病历。看了大概两百多个人,他面色苍白,匆匆从袁悦身边走过,冲进厕所里吐了出来。
“对不起!”袁悦跟在他身后,连声道歉,“我忘记提醒你浏览的时候开启无图模式了。”
“没、没关系……”秦夜时漱了口,眼圈是红的,脸是青白的,“有点恶心,我没防备。”
袁悦觉得他这个样子挺有趣的。
“你不是危机办出来的吗?”
“危机办也不是整天看这些图啊。”秦夜时有气无力地说。
但工作还是要做的。袁悦给他开了无图模式,让他继续翻记录。书房里一时间只有鼠标点击的声音,此外一片安静。
没有了图片的干扰,秦夜时浏览的速度很快。
“有人做过精神体融合的实验。”他开口说,“这人是……是二六七医院的医生?”
“已经死了。”袁悦也在快速地查阅数据记录,“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他研究出了一个什么药剂,可以改变精神体的波动频率,从而让不同的精神体之间因为频率的趋同,产生共鸣,创造融合的条件。”
秦夜时面前的都是医生工作的记录,没有后续的事情。“怎么死的?”他问。
“他未经允许,擅自把药剂注射进病人的体内,药剂产生的副作用引起了器官衰竭,死了两个人。”袁悦看着自己的屏幕念道,“原本以为是医疗事故,结果调查之后,发现是非法的医疗实验,也就是故意杀人。”
这位名为徐川的医生在入狱之后,因为癌症引起的并发症比较严重,所以一直在二六七医院里治疗,并被严密地看管着。
“后来就在医院里病死了,还没到行刑的日子。”袁悦说,“想从他口里挖出一些药剂研发的秘密,没来得及。”
秦夜时沉默片刻,低声说:“不可能死在医院里。”
袁悦:“”为什么?
秦夜时关闭了无图模式,很快找到了徐川的照片。医师执业证上的照片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秦夜时曾见过好几次徐川的照片,一模一样的脸。
“这个人是警铃协会的高层。”他跟袁悦说,“他是在白浪街事件里死去的。”
袁悦说完之后,秦夜时给高穹和章晓继续补充说明:“徐川死在医院里的时间,比白浪街事件还要早两年。”
“那是假死啊?”章晓说,“那当时尸检的人有问题吧?”
“肯定有问题。”秦夜时低声说,“资料对不上。”
这个消息实际上完全谈不上“有趣”。高穹听得云里雾里,他和章晓都没听袁悦说过香港之行和林小乐钟妍的事儿。加上讨论的又是精神体变异,高穹便很不愿意听,一个人埋头苦吃。
吃饱喝足之后,打道回府了。
袁悦和秦夜时打算去危机办找秦双双报告,高穹和章晓则选择了回家。
离开食堂的时候,高穹悄悄和秦夜时走在了一排。
“你去袁悦家里玩儿了?”他问。
“不是玩,是工作。”秦夜时纠正他。
“以后多去玩。”高穹说。
“和你有关系吗?”秦夜时奇道。
高穹面无表情地点头:“你多去,我高兴。”
秦夜时便用“果然智力不行”的眼神盯着他。
走在前面的袁悦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嗯嗯了半天,最后站着不动了。
“主任,我不行的……”他连声冲着手机说,“千万千万别……喂?主任?应长河?!”
章晓:“啥事?”
“佛头,佛头要搞发布会。”袁悦结结巴巴地说,“要我去参加,点名让我讲解复原的经过。”
章晓:“那肯定是你讲啊,你复原的。”
袁悦:“要、要穿西装!”
秦夜时站在他身后,小心而热切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没见过袁悦穿西装。
第66章 发布会(1)
当年的白浪街事件里, 由于部分尸体损毁特别严重, 徐川的身份是根据尸块和现场遗留下来的DNA等证物检验出来的。
秦双双得知徐川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件往事,着实非常吃惊。
危机办虽然处理特殊人群相关的案件, 但当时徐川是以故意杀人罪来判刑的, 危机办只留下了一个相关的记录, 并没有接手处理,更没有把这件事纳入警铃协会的档案之中。
秦夜时带回了这个消息之后, 她立刻安排人去排查, 最后发现,徐川“死”在医院里的记录有改动的痕迹了, 他的尸体最后如何处理的, 资料里只留下一句“已火化”, 火化地点是本市的殡仪馆。
但徐川是一个特殊人类,他的火化流程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危机办这下确定,当时认定徐川已经“死亡”的人必定有问题。
再查下去,却发现那些人不是已经死了, 就是失去了踪迹, 再也联系不上了。
秦双双倒不觉得沮丧。在她看来, 这是一个突破口:他们终于找到了警铃协会死灰复燃的某些目的。
危机办的情报工作要抓紧去做,同时秦双双也安排人手去追查徐川当年的案子,他是怎么制作药剂的,药剂的配方是怎么来的,相关的病人症状在徐川“死”后是否还出现过,这些问题都要解决。
与此同时, 她把章晓“请”到了危机办。
《补彩》是必须要交给本馆的,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下来。应长河还在想着怎么去跟本馆报告,怎么找借口,危机办一个电话过去,馆长脸色都变了。
章晓背了一个处分,这让应长河和章晓都挺吃惊的。两人以为这件事应该更严重,但秦双双费了不少口舌,总算把事态变成了普通处分了事。
相应的,她提出的要求章晓就无法再拒绝了。
秦双双要求章晓再次到二六七医院进行完整的检验。
“把事情捅出来的是她,现在要示好的也是她。”应长河气鼓鼓地说,“秦夜时,你姐姐啊……”
秦夜时没注意听他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几天后要举行的佛头发布会的流程安排。
应长河冲他扔了个笔盖:“开例会呢!注意点儿!”
最后他安排了周沙陪章晓去医院检查,高穹留着值班,他和袁悦、秦夜时到举办发布会的地点去看一看,搞搞彩排。
高穹不愿意,怒气冲冲地瞪着应长河。
“这是为了保护你和章晓!”应长河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要不是你没看住他,能出这件事吗?你去了医院,万一也被要求抽血检查,不就立刻发现你……你……你有毛病了么!”
他话说到一半,想起在场的一半人都不知道高穹的来历,只好艰难地拐了个弯。
周沙的眼神变得很有趣了:“高穹,你有什么毛病?”
高穹闭目,不理她。
周沙好奇极了,陪着章晓去医院的路上还一路不停地问:“你们同吃同住同睡,你一定很清楚高穹的事情吧?他究竟有什么病啊?”
章晓没有高穹张口就说瞎话的本事,只好始终保持缄默,任周沙怎么问怎么捏他,都岿然不动。
危机办派来随着他们俩一起检验的人居然是原一苇。章晓在看到原一苇的瞬间就立刻后悔了:自己应该也跟应长河争取让高穹过来的。来人是原一苇,他不可能也要求高穹去抽血。
周沙和原一苇的工作都非常忙碌,休息日原一苇也有加班的安排,两人虽然已经把婚礼提上了日程,但袁悦家里的“周沙婚礼用花”都开几遍了,两人连婚礼的地点都没定下来。章晓很久没见原一苇,发现他瘦了,也显得憔悴了许多。
“危机办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原一苇说,“呆一天老十年。”
周沙神情严肃,仍旧把原一苇的所有证件都检查了一遍。
“我啊,是我。”原一苇哭笑不得,“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万一呢?”周沙说,“其实有证件也不一定就是你本人,既然都在医院里了,那就干脆抽个血吧。”
章晓看着自己的检验单,目瞪口呆。这比上一次他做的特殊人群综合检测还要复杂,林林总总几十个项目。
“……要自己出钱吗?”他问。
“当然不用。”原一苇说。
章晓放心了。
“秦双双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放心,这个检验的全过程和结果都是绝对保密的。”原一苇说,“我会全程盯着,检验结果也会第一时间拿到手,和你有关的任何信息都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章晓点点头。其实他有个预感,这个检验是不会有收获的。他能打破欧得利斯壁垒,能修复精神体,这和他的生理原因没有任何关系。小时候做的检查远比现在更详细,当时都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结果,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佛头发布会的地点安排在某个酒店的会议室里。场地挺气派敞亮的,应长河他们抵达的时候,本馆的工作人员正在和酒店的负责人核对相关物料。
应长河身为个小领导,也凑过去仔细地听。
袁悦站在会场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到要穿西装坐在台上讲话,他冷汗都要出来了。
秦夜时觉得挺奇怪的。他在例会上也听过袁悦讲解文物,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这明明是他擅长的事情。
“人太多了。”袁悦一脸头疼的表情,“要写讲稿,讲稿要给上面的人审核,审核完了还得背下来,不能随便发挥,讲完了记者还要提问题……人那么多,那么不自在,简直是受罪。”
秦夜时倒是觉得挺新鲜的。他很想看看袁悦一本正经地开会的样子。
应长河大步走过来,像驱赶小鸡小鸭一样挥动手臂:“去去去,袁悦去换衣服。小张要看看你整体的效果。”
一个瘦高个的姑娘从他后面小跑过来:“哪位啊?这位吗?形象可以啊,不错不错……”
她看着秦夜时。
“不是他,是我。”袁悦抬起手示意。
小张顿了顿:“那,那……那快去换,我得检查检查效果。袁先生是吗……你要化妆啊,你的气色不太好。”
袁悦的脸更臭了。
衣服是新定做的,袁悦本来想随便买一套算了,应长河问了之后发现这人连一套正装都没有,十分震惊,勒令周沙带他去仔细认真地买,不要随随便便地穿,丢了文管委的面子。
“我觉得穿工作服挺好的啊。”袁悦说,“穿工作服更能显示出修复佛头的特点嘛。我是修复人员,穿工作服最合适了,对不对?主任就是啰嗦……馆长也啰嗦。谁说大围裙不好看的?要什么好看啊,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显示我们的专业性……”
他一边在里间换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秦夜时在外头等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偶尔应一声。
这套成衣是周沙和袁悦去订做的,他还没看过。现在心里扑腾着,像是把袁悦那只毛丝鼠揣进了怀里一样,一点儿都安分不下来。
袁悦终于从里头走出来了,手里拿着外套,领带没系好。
“这根怎么弄?”袁悦满脸苦恼的表情。
秦夜时觉得自己又要流鼻血了——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对袁悦发生初级性反应。
袁悦瘦,撑不起衣服,但灰色细条纹的衬衣太显气质,他的肩背挺直了,腰身被衣裤裹着,手腕束在衣袖里,有些局促,有些紧张,看上去莫名地有种与年纪不相符的青涩。
袁悦见秦夜时看着自己发呆,意识到指望不上这一位了,大步走到门口:“小张,领带……”
他话音未落,秦夜时立刻跳起来一把把他拉住,顺势推到了门上。
“我会打领带。”秦夜时很紧张地说,“我帮你。”
袁悦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劲儿,但对方哆哆嗦嗦的,让他也紧张起来了:“你别抖,抖什么!真的会打?”
“会。”秦夜时有些不服气地说,“人才规划局的毕业典礼上,我是发言的代表。我当时就是自己打的领带。”
袁悦心想,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吗?
但秦夜时说的确实没错,他懂。细长的手指摆弄着领带,很快系好了一个结,缓慢地,往上推紧。
秦夜时和袁悦靠得太近了,他的神情又太过认真,仿佛这个动作万分重要,需要他凝注起全部精力去对待,不能分神哪怕一刻。
他推到了合适的位置,又整了整袁悦的衣领。手指仔细地按着衣领,让它直挺地竖起来,贴着袁悦的脖子。
他真瘦。秦夜时心想,可是虽然瘦,但瘦得很好看。
衬衣下就是袁悦的皮肤,是袁悦的身体,是袁悦血肉骨头,是袁悦的气味。秦夜时的手指碰了碰袁悦的下颌,又移上去,触到了他的耳朵。
“你……”袁悦觉得不对劲了,伸手要推开他。
但秦夜时已经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他自然是很小心,也很忐忑的,只碰了一下就飞快移开,一张脸红得像是抹多了周沙的腮红,眼睛是亮的:“就亲一下。”
56/93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