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照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熊头,往玩具店旁的花店走去。却不料听到几声尖叫声,他往前方看去,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兴奋地拿着手机,见被发现了,三人才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莫照觉得这没什么,走进了花店。那些女孩才又继续兴奋起来。
店员立刻上前接待,“先生,想要买些什么?”
莫照环顾了一圈,随手指了一种花,“这个。”说着又将熊头放到桌上,“一起送给隔壁玩具店的——”他停顿了下,饶有兴味地说道:“小乔。”说罢,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一百一起放到桌上,问她:“够吗?”
店员点头,又摇头,“还要给您找钱——”
他已经转身走了。
他下午还有会。
来这里本就是无心之举,不过这样的乔熠宵的确可爱。
尤其骂人的时候,抬着小下巴那努力骄傲的模样。
莫处长坐在车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味了会儿,随后才将车开出停车场。
乔熠宵在店中的角落里休息,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气与戾气,喝完了店员姐姐给他的那杯水,正打算打起精神继续工作,先去店外拿回熊头,那个死变态应该已经走了。
亏他之前还觉得那人是个不错的官!
刚抬脚,就见店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子,手里捧着一束花,正四处打量。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大部分店员都去休息或者吃饭了,店里人很少。见那装扮,似乎是隔壁花店的。兴许店里买花了吧,他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外走,反正会有人来处理的。
恰好走到女孩面前时,那女孩笑着问他:“你好,请问你们店里有位小乔吗?”
乔熠宵顿住了脚步,盯着她。
女孩子举了举手里的花,“有位先生给她送花,还有这个——”她又往身后看去,乔熠宵跟着看过去,才看到店门口的小矮凳上放着他的熊头。她再转身,仔细打量了一下乔熠宵,也愣在那里了,这个男孩子身上的衣服,跟那个熊头——是一身的吧?
天知道,她以为小乔是个女孩子!
她就也有点尴尬起来,想把花直接递给乔熠宵。
乔熠宵冷着脸,“不认识!”说完,抱起熊头,走了出去。
“哎?”
里面听到声响的其他正式员工走了出来,“怎么了啊?”
“你好,我是隔壁的花店的。有位先生在我那儿订了束花,指定送给你们店里的小乔的。”她又说了一遍。
这位店员恰好就是给乔熠宵送水的那位,现在也缓了过来,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看向那束花,是一束香槟玫瑰,配了些简单的满天星,与一些她也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用简单的牛皮纸包起来,绑上香槟色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实在是很好看。女孩儿们都喜欢花,她看了就不自觉道:“这花真好看。”
“可不是。一个小时前刚送来的玫瑰呢,养在糖水里还能开最少一个礼拜。”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呀。”
“是我只钟情你的意思哦。”
店员眼睛又更亮了,“小乔就是在门外那个男孩子。”
“刚刚他说他不是……”
店员笑呵呵地说:“估计是不好意思吧,我帮他收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差事办完,女孩也走了,走到门外还又特地看了眼正在给小朋友送气球的那位小乔。然后笑着抬头看向天空,今日天气格外好呢,这座城市最美好的季节来了呀。
乔熠宵化愤怒为动力,总算状态好了点,积极地给路过去上学的小朋友们发气球。直到差不多下午一点二十,学生们又少了,店员姐姐在门口叫他,“小乔,快来!”
这店里的姐姐们对他都很好,乔熠宵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尽管他特别特别不喜欢“小乔”这个称呼。上学时,学校女学生评什么班草校草,每次都有他,他也蛮高兴的,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可后来渐渐变成,选校花班花也有他!!大家都爱叫他“小乔”,他真的是很不喜欢,可又说不过那群女生。没想到现在别人还是这么叫他,虽说意思与那时候的女学生不同,但他还是不喜欢,但也只能走了过去。
“快把头套先摘了呀!”
“懒得摘。”乔熠宵嗡嗡地说。
“好吧——快看,之前那位,给你送的花呢!好看吧!”店员姐姐拿来那束花。
头套里的乔熠宵脸色阴得都能滴水了,又是宝贝又是送花,妈的那个死变态是把他当女人了吗?!傻逼!!却不能驳毫不知情的热情姐姐的面子,尽量放轻声音,说道:“我不要。”
“啊?这么好看。”
“姐姐你喜欢就带回家吧。”
“这不行啊,别人给你送的!这花看起来就很贵呢。”
“我真不要,我不喜欢花。”
“真不要?”
“嗯。”
“那姐姐谢谢你了呀,下午请你喝奶茶哦!”店员姐姐高高兴兴地抱着花往里走,走到一半又回来,“对了,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呢。”
乔熠宵闷在玩偶里,感觉自己呼出的不是空气,而是火!!!
他满肚子的火!!!
他想喷火!!!
说完,店员姐姐乐滋滋地彻底走了进去。
徒留乔熠宵一个人在门口生闷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开始朝完全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这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更何况,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他在哪里,那些人都知道。这种无孔不渗入的做法,让他有点恐慌,尽管他不愿示弱承认。
此刻任谁看过去,这都只是一只笑眯眯的熊,无人知道,或者说并无人在意玩偶内的ta会如何。
很快又有其他人来要气球。
远远看去,这处的风景实在太美好了。
初秋,午后,暖阳,微风,白色长椅,彩色气球,以及那可爱又敦厚的小熊。
就像一幅画。
第15章 十五
玩具店长期都需要人兼职玩偶,但却不要正式员工。虽说没法帮交五险一金,乔熠宵却还是挺满足的。因为说白了,他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即便人家需要正式工,他也不敢去应聘,生怕露陷。
因而如今这样刚好,工资日结,每日一百五十块。
今日收工后,他已经赚到了四百五十块。脱掉工作服后,在更衣室里,乔熠宵数了数钱,前阵子兼职赚的钱刚给乔冬阳买了药,此刻他身上一共就这么四百五十块,不多,但也不少了。
他这才有点高兴起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暂时忘却了白天遇到那人的事,出去坐公交回家。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他一路算着钱,断了的胳膊还要大概三个月才彻底好。这三个月他若是一直在玩具店打工,一共能赚到一万三千五。虽说不如之前碰瓷赚得多,但是自己除此之外再接一些活,应该还能勉强供瘫子吃药。好在如今玩具店管两顿饭,他也能省些钱。
想到这儿,他稍微轻松了些,想着晚上回去买点好吃的给瘫子。这阵子特别穷,瘫子每天只能吃干面包。
到了小区门口,他先去给瘫子买了一份鱼片粥。不是街边小摊子,而是正经的粥店,砂锅里做好了,滚烫地倒进外卖盒子里,香得很。瘫子以前喜欢吃什么,乔熠宵并不知道,倒是瘫子刚瘫的时候,还没能接受现实,经常夜里哭着要吃鱼片粥,他这就记在了心里。
乔熠宵想,其实瘫子也挺可怜的。说白了,十一月生日过了,才真的十六岁。
所以这样一份粥就要三十多块,他也狠心买了。
买好后往小区走时,他一路紧绷着神经,幸好,从小区门口到自己家门口,都没有人阴魂不散般地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他快速地用钥匙打开家门,拎起鱼片粥往卧室走去,今日难得没有一脚踹开门,而是用手将门推开,边推边说道:“吃饭了。”
乔冬阳抬头看他。
乔熠宵站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什么眼神,跟自己毒死了他亲爸亲妈似的。
乔熠宵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更是难得在他面前有什么好脾气,本来稍好的心情早就没了,他眯起眼睛,“怎么?想杀了我?一个瘫子,摆出一份杀气腾腾的模样干吗呢?!”满身的不屑。
乔冬阳那双通红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他。
乔熠宵皱着眉,走到他跟前,放下那碗粥,决定不计前嫌,这粥实在太香,还是趁热赶紧吃吧,便说道:“给你买的——”
结果他话没说完,乔冬阳突然一胳膊横过来,“呼啦”一声就将那碗粥拍到了地上。
“哗——”粥又散了一地,粥香瞬间充盈了整间卧室。
乔熠宵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还未反应过来的左手。
乔冬阳尖利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乔熠宵你还是人吗?!!!”
乔熠宵回眸,平静地看他,问他:“我怎么不是人了?”
“牛大伟哪里做错了?!因为我们家里没钱了,他没办法才去偷钱,他现在被警察抓去了,你明明知道了好几天了为什么不去救呢?!没钱交保释金?!我不吃药了,统统拿去救他!!!他都是因为我们才被抓进警察局的!!!!!!!!”乔冬阳的声音声嘶力竭。
“哦,是没钱了,你给我钱,我去救。”乔熠宵平静地看着他,从来不知道他和那个傻子关系原来已经好到了这样。
乔冬阳虽说觉得此刻平静的乔熠宵有点陌生,但因心中的愤怒与担心实在太过庞大,忽略了这点,伸手就抽出脖子里的吊坠,“这个!!卖了救他!”
那是乔冬阳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是乔家祖传的东西,只有一个。
乔熠宵的妈妈在意这个在意了一辈子,临死都不知道,这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属于乔熠宵的。因为乔熠宵三岁的时候,外面生出了一个野种,从那天起,这个所谓的祖传之物就归了那个野种。
乔熠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这个野种这么好呢?为什么要养他,为什么自己的衣服都洗破了打了补丁地在穿,也要给他买新衣服呢?为什么自己吃六块钱一份的炒饭,给他三十多块钱的粥他还不稀罕呢?
为什么他要这么恶心地养着一个仇人呢?
是啊,他们是没有钱啊。他们的钱呢?他们的钱是因为他乔熠宵没了的吗?他家的公司呢?他家的房子呢?
这一切关他乔熠宵什么事?
可为什么承担这一切的却是他?
为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却又为什么做了这么多所谓善良的事。为了做这些善良的事,背地里他又做了多少恶毒的事?他骗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临了,还要被人家指着鼻子骂。
难怪这两年来他过得这么累,这是天上他的妈妈在生气呢,在惩罚他呢。
是他的妈妈不舍得他了,做了坏事是要下地狱,是要被拔舌头的,是要世世代代做畜生的。他的妈妈想要在天上与他重逢。
他点点头,又点点头,转身踩着那片粥,打算出去。
“乔熠宵!!!”乔冬阳尖利地叫住他。
乔熠宵深呼吸,他想控制住自己的戾气。
“乔熠宵你卖了这个吊坠去救他!这个值钱的,值不少钱!”
最穷的时候,身无分文,乔冬阳快要死了,他是想过把那个吊坠拿去卖了换钱的。可临到最后他都没有忍心,这是乔家的祖传之物,虽然不属于他,却属于乔家,是乔家的根。
你心心念念在意、保护的东西,可以被他拿来随手卖去,只为救一个认识连三个月都没有的人。
他再次深呼吸。继续往外走,脚底都是粥,粥印子铺满了一路行过的地板。
“乔熠宵!!!!!”乔冬阳叫他的声音更为尖利。
乔熠宵想要深呼吸,却发现再也控制不了了。他转身大步上前,拽住乔冬阳脖子里的坠子,直接把他往地上拉,劲太大,乔冬阳疼得直“嘶”。
可串着吊坠的红绳子勒得他疼,嗓子似有异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想要打乔熠宵,乔熠宵却又将他拖到了地上,站起来,用脚踩着他的后脑勺,踩得他整张脸埋在粥里,冷静道:“吃掉它。”
乔冬阳上半身不时动着,想要躲避他。
乔熠宵用的劲却是十足,他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再也不挣扎了,一点儿都不再挣扎。
乔熠宵平静地低头看着他,慢慢地移开脚,踢了踢他,还是一动都不动。乔熠宵用力踢了一脚,将他的身体踢翻过来,看到了他的正脸,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一样。脸上糊着一脸的粥,狼狈却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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