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旭心里一动,立刻屏住呼吸贴紧墙根,刚刚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少爷,老爷也是为了你好,再忍忍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忍忍忍!你只会叫我忍!我忍得还不够久吗!为什么你就只听我爹的话!”
“少爷,最近江湖上不太平,你……”
“什么不太平!不就是幽冥教抓了几个门派的掌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信他敢来抓我!”
听到这里,梁旭终于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了,可不就是之前在江溪镇遇到的江家大少爷江昊天吗?看来这屋里另外一个人就是江城了,只有他才有耐心伺候这大少爷。
“少爷,你冷静一点,再过几天就是武林大会了,等武林大会一结束,这江湖上就没人能伤害到你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你的,这几天就先忍忍吧?”
“你说真的?到时候真的没人敢拦我了?”江昊天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武林大会不是为了讨伐幽冥教的吗?武林大会结束了,幽冥教就会消失了吗?”
江城道:“不管幽冥教消不消失,等到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整个江湖都会掌握在江家手中,到时候别说是幽冥教,就算是朝廷,也要对江家礼让三分。”
听到江城的话,梁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江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哪里来的信心能把整个江湖都控制在手里,而且江城听起来竟完全没有把幽冥教放在眼里,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时候不早了,请少爷早点休息,江城先告辞了。”
梁旭一听,立刻收敛精神,小心地把自己隐藏在夜色中,等到江城走出一段距离以后,才慢慢地出来,悄无声息地跟在江城后面。
江城武功不弱,梁旭不敢跟得太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才勉强跟上江城的脚步,见他先是绕了整个江宅走了一圈,跟每一个守夜的护卫都打了招呼,才慢悠悠地往宅子深处走。
梁旭想到当初叶南秋形容江城的话,“一条衷心耿耿的狗”,现在看来,形容得很是贴切。
江城结束了巡查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梁旭跟了他一路,最后见他回了房,原以为今天打探不出什么别的事情了,正想回身走人,却忽然听见江城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他前不久才听过,让他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呵,你还真是尽忠职守啊江公子,江乾一定对你很放心吧?”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晏九岚,还是那样的似笑非笑漫不经心,梁旭光听声音就能想到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此刻露出来的带着些许嘲讽的表情。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江城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这几天不要来找我吗?”
“什么时候我晏九岚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还需要问过你了?江城,你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江城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已带上了惯有的谦卑,“是属下失言,不知教主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晏九岚轻笑了一声,“知道吗?每次看到你这种虚伪做作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开心,心里明明已经恨得都要死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恭敬谦和的样子,啧啧,也就江乾那种伪君子,才会喜欢被你这样的人阿谀奉承,喂,江城,你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哪怕一天是真的在做你自己的?我真是可怜你啊……”
梁旭没有听见江城的声音,但也能想象他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之前他只觉得江城为人稳重,如今看来,与其说他是不行于色,倒不如说他是善于伪装,脸上似乎戴着一张厚重的面具一般,从来不曾泄露出一丝自己的内心。
“算了,跟你这种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你愿意演戏就接着演吧,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答应你不动江昊天的事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呢?”
江城道:“江乾疑心重,我必须找个万全的机会才能下手,这件事急不来。”
“哼,药我已经给了你,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做不到,我把江昊天弄走也是一样。”晏九岚道,“还有,据我所知,梁旭和季同都已经到了安阳城,别让他们坏了我们的事。”
晏九岚说完便出了江城的房间,梁旭还来不及深思,就下意识地跟上了他,他万万没想到,跟幽冥教勾结的竟然会是江城,只怕连江乾都被他蒙在鼓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江昊天没有落到晏九岚手里,方才晏九岚说给了江城药,看来是要他给江乾下毒了,但晏九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抓了那么多人,还要给江乾下毒,到底想做什么?
梁旭来不及想更多,就看到晏九岚一路往安阳城外走,梁旭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位于城南的一座看起来荒废已久的破庙里,梁旭在外面等了许久,既没有看到那破庙有动静,也没有看到晏九岚出来。
梁旭衡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进去一探,虽然出门前季同警告过他不要冲动,但他此刻却实在已经按捺不住了,若是他没猜错,按照晏九岚的做事方式,这破庙估计又是个幌子,幽冥教真正的藏身之处,应该就在这破庙底下。
也就是说,被晏九岚抓来的人也有可能在这破庙底下,他的师父,他的……小叶,也许就被关在他站的这块地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下去了,大不了就是一起被抓,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有秦砚在,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梁旭在外面又等了一刻钟,才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大宅里面。
他不敢点灯,只能凭着感觉摸黑前进,好在今晚月光明亮,照进这破庙里,让他稍微能看清一些,因为怕引起下面人的注意,梁旭走得十分小心,这破庙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多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枯草孤木横七竖八,梁旭走了一圈,也没能发现通往地下的机关藏在那里,不禁有些泄气。
第38章 第 38 章
就在梁旭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这破庙里得所有东西几乎都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各处,唯独着庙里唯一的一尊佛像却立得端端正正毫无损伤,月光投射灯到那佛像上还会出现反光,在这充满灰尘的破庙里,实在太奇怪了。
梁旭走到那佛像旁边看了一圈,才发现这佛像后面竟是镂空的,里面是一条漆黑幽深的隧道,直通向下。
梁旭勾了勾嘴角,晏九岚上辈子大概是属老鼠的,对于在地底打洞这件事有着莫名的执念。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梁旭也顾不得会被晏九岚发现,毫不犹豫地往地道里走去,若他猜的没错,那些被晏九岚抓住的人,还有叶南秋,应该就在这下面。
这破庙,俨然就是幽冥教在安阳城的据点,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藏身之处了。
越往下,这地道就越潮湿,阴暗又湿冷,人在这里,只觉得周身黏腻,仿佛透不过气来,想必被抓来的那些人,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好过,想到这里,梁旭的心沉了沉,叶南秋一向身体不好,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十有八九又要生病,还是得赶紧把人找到才行。
这地道修得狭窄弯曲,梁旭走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看到前面传来微弱的火光,想来是快要走到底了。
梁旭再次放轻了脚步,贴着潮湿的石壁往深处走,前面的火光越来越亮,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有人待着的地方,但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梁旭环顾了下四周,微微探头往前面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宽大的圆形石室,四周燃着几盏烛台,把墙壁烤的通红,石室被分隔成一间间用铁栅栏围着的小房间,里面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楚是不是关着人。
梁旭站在石室入口处,对面是一条继续向上的隧道,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这石室如今没有人看管,梁旭借着火烛找不到的黑暗角落,慢慢靠近离他最近的小房间,借着火光朝里面看,只见里面正坐着几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披头散发的样子如同鬼魅,他们躲在房间最深处的地方,让梁旭无法看清他们的脸。
梁旭心里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被抓来的武林中人,他站在这一墙之隔的地方,竟完全感觉不到这些人的气息,除非这里面的人都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否则绝不可能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以来。
趁着这会儿没人,梁旭又接连看了好几个房间,发现这里的人既有老人,还有小孩,而且全都没有一点气息,让人觉得待在这地方的人,根本就不是人,而只是一具具能活动的尸体而已,令人毛骨悚然。
梁旭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这些人让他想起当初在吕靖城里那些中了毒的人,他之前一直没有深思过,如今想起来,只怕当初秦砚就是奉了晏九岚的命,才会去杨家村投毒,想到这里,梁旭心里一惊,忍不住凑近了一步想自己看看这些人。
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当初叶南秋在那山泉边碰上秦砚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秦砚另有目的,他虽然猜到秦砚就是下毒的人,如今想来也是奉了晏九岚的命令,但他却不曾想过,秦砚既已发现叶南秋解了他们下的毒,会不会采取别的手段来对付那些无辜的村民呢?
他们之前果然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以为帮着那些人解了毒就可以救他们,没想到只是让他们多活了那么几日而已,想来也是,以幽冥教的做事手段,发现自己的事情被人破坏,只会想方设法地用更激烈的手段去达成目的,而不是就此放弃。
梁旭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些人,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大概已经完全成了幽冥教的傀儡了,没想到叶南秋做了那么多事,最终还是没能救下这些人,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更难过吧?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完全没人看管了,这些毫无人气的傀儡,完全没有看管的必要,哪怕是开着门,他们估计也不知道该怎么逃跑。
梁旭看了看另一头的隧道,最终还是决定再继续深入下去,他坚信叶南秋就在这个地方,晏九岚不会花心思将人藏在几个不同的地方,毕竟像他那样的人,自视甚高,狡兔三窟这样的事,他是不屑去做的。
越往里走,梁旭便越确定心中的想法,之前他进来的那条路,泥泞不堪,完全不想被人特意修建过的样子,梁旭猜他们当初修建这地下牢笼的时候,只修到那关押傀儡的石室,通往破庙的路,也许只是为了方便进出而随意弄成的,而不像他此刻走的这条道路一样,用青石板整齐地修成了一级级台阶,两边每隔二十级就有一盏烛火,照亮了整条隧道。
梁旭此刻已经完全不怕被人发现了,看这架势,晏九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发现这个据点,因此灯火通明,且不派人把守,真不知该不该敬佩他的勇气。
快走到隧道尽头时,梁旭便慢下了脚步,他已经听见前面传来的说话声了,是秦砚的声音,他此时的语气听起来格外的冷酷无情:“什么玉鼎真人?一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也配让人称一句前辈?”
梁旭忍不住屏住呼吸顿住了脚步,借着火烛的阴影悄悄地探头出去,发现里面是一个比下面那间石室大了许多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两边放了两排红木的椅子和茶几,最左边的椅子上,此时正坐着被绑来十几天的叶南秋,梁旭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他的双手都被绑在椅子上,而房间的最上面是一把金光闪闪的躺椅,此时晏九岚正翘着腿半倚半坐在上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酒杯轻轻摇晃。
而秦砚此时正站在房间的中央,他脚边此时正躺着一个伛偻的身影,秦砚拿着把剑一下一下地戳着那个人,脸上挂着冰冷又充满恶意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
“秦砚!他怎么说也是你师父,不管他做了什么,起码他养育了你十几年,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还是不是人了!”叶南秋有些激动地喊道,“就算你不念在他把你养大的份上,就看在他都已经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就不能放过他吗!”
梁旭狠狠地握住了身边的剑,他已经猜到秦砚拿剑戳着的人是谁了,他想冲上去阻止他,但是想到季同的话,不得不生生地忍住。
“哦?不管他做了什么?”秦砚拿剑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叶南秋一眼,叶南秋被他那野兽一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就算他跟他的好兄弟当初,为了自己的私欲,对向他寻求庇护的人见死不救?不但见死不救,为了达到自己收服人心的目的,还给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通风报信,把人逼上绝路,眼睁睁地看着几十条人命被人屠戮?!”
秦砚喘着粗气,“结果因为他收养了被他害死的人的后人,就应该被原谅?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就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法说过一笔勾销?我还应该感恩戴德地感激他没有连我一起杀!是这样吗?!”
秦砚说完,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叶南秋被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晏九岚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砚平静了一会儿,回过头,拿起剑又往地上的人身上狠狠一刺,“叶公子不愧是药王的高徒,想必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也一定能宽宏大量地原谅那个杀人凶手吧?”
叶南秋默默地闭上了嘴巴,秦砚这是在讽刺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他倒是没想到,玉鼎真人以前竟然做过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之前虽然也已经听梁旭猜测过这些事,当时只觉得玉鼎真人也许跟秦家的事情有关联,却没想到,不但是有关,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罪魁祸首了!
也难怪秦砚会这么恨玉鼎真人,他对那些杀了他家人的人,也许只有单纯的仇恨,但对这个害死了他全家,又把他养大的人,既不能单纯地恨,又不能不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拿这个仇人怎么办,下不了手杀他,又不甘心放过他。
震惊的人不止叶南秋一个,待在暗处的梁旭此刻也是满脸的吃惊,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当年秦家得不到玉鼎真人的庇护,曾经想过半夜出逃,也许之前曾跟玉鼎真人透露过计划,没想到却被他泄露给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直接造成了秦家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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