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薛蟠果然是个败家熊孩子,这祖传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的。他想了想,笑道,“这就不必,我不过随便看看,倒是你,既然家里有这样的好东西,你也该练起来才是。”
薛蟠脸上立刻一苦,但是又不敢反驳柏杨,只好吭哧了两声,将这话题含糊过去了。
虽然他之前发下大愿,在柏杨搬到金陵来之前要学出个样子,但实际上真的开始了,才知道没有那么容易,虽然两位先生都很尽职尽责,但是进度还是很慢。至少目前还不到他能够在柏杨面前炫耀的程度。
这耕园不愧是薛家主人所居的正院,建筑风格一反江南建筑的小巧,反而带着几分北方的高大宽敞、堂皇正气。院子里也没有种植花草,都是高大的乔木,这会儿树叶枯黄坠落,带着几分萧瑟诗意。
真不像是薛蟠住的地方,亏得他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柏杨心里不由觉得有趣。
因为柏杨是头一回来,所以薛蟠颇有几分献宝的意思,拉着他将院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尤其是书房,这里有历代家主收藏的各种古籍,许多都是外头见不到的孤本珍本,薛蟠觉得柏杨一定会喜欢。
等四处都看完了,两人在东屋里坐下,薛蟠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才提起自己一直惦记着的事,“杨哥今儿送给宝钗的坠子,什么时候准备的,我竟没瞧见。”
“你急着说要来,我哪来得及准备?不过将平日里买的挑了一个出来。还有个白玉如意,是给太太的,宣儿拿着呢。亏得方才没有拿出来,既然太太认了我这个儿子,再送这个就不合适了。”柏杨道。
薛蟠忙道,“怪我没有考虑周全,幸而杨哥事事都能想到。不过,杨哥既然谁都顾着,又怎么偏就不将我放在心上?”
“这又是怎么说的?”柏杨奇了。
“杨哥都还没送过我东西呢。”薛蟠道,“如今别人都有了,可见得我是那个最不得你心的。”
柏杨失笑,“知道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那你说吧,要什么,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不能给你摘来,但凡我能给的,自然就给你了。”
“别人都是杨哥费心送,我就只能自己挑。”薛蟠得寸进尺了一句,又怕柏杨翻悔,于是不等他接话,便抓住了柏杨坠在腰间的玉佩,“就把这个给我吧。”
说着已直接将玉佩解下来,喜滋滋的挂在自己腰间,摆弄了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的道,“我也该送杨哥一个东西才是。”
“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柏杨道。
这几个月里,薛蟠时不时的就要找理由送一车东西过去,虽然都被柏杨分送别人了,不过他心里是领情的。
薛蟠道,“那些不算,得是杨哥能戴在身上,时时都看到的。”
柏杨看了他一眼。薛蟠一片纯稚之心,喜欢跟柏杨亲近,所以也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说出这种话似乎也理所当然。倒是柏杨自己觉得有点儿招架不住。
要多想吧,薛蟠却并没有别的意思;但要理所当然的接受吧,可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真是要命,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呆到深处天然黑”?
他思考的瞬间,薛蟠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最后还是决定送柏杨一样配饰,也只有这东西才能每天都带着,时时都看见。这会儿他已经捧了一个雕花檀木盒子过来,放在柏杨面前,“杨哥打开瞧瞧喜不喜欢,若不喜欢,我再去寻好的。”
“这是什么?”柏杨一边问,一边打开盒子,却见里头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只有手指大小,触手温润,还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柏杨心下惊奇,这莫非便是暖玉?
薛蟠道,“杨哥怕是不知,这玉也有个缘故。我那妹子杨哥方才也见到了,从小就生得出挑,又乖巧懂事,就是从胎里带来了一种病症,发作起来时浑身滚烫、咳嗽不止,竟是宫里的太医也瞧不好的。后来遇着个合上,给了个海上方,吃着这才好些。这癞头和尚又送了八个字,说是要錾在金子上头,时时带着才好。又说什么金的须有个玉的来配,这可不是混账话么?咱们这样人家,姑娘们的事可能浑说的?因此便又替我寻摸了这块玉来,如此我这哥哥佩了玉,倒也勉强算作一对。”
这份心思倒是难得,柏杨道,“那你怎么不自己戴着,倒要送我?”
薛蟠笑嘻嘻道,“如今杨哥认了我们家的干亲,我的妹子自然也是杨哥的妹子,既如此,咱们谁带着都是一样的。况且我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最有意义的,倒只有这个了。这又是暖玉,带着对身子也好。”
柏杨想了想,道,“这东西太贵重了些,我拿着不合适。”他说着转头看了薛蟠两眼,指着他脖子间戴着的金锁道,“若不然,你把这个给我吧。”
“这个?”薛蟠闻言一呆,看了看自己的金锁,再看了看柏杨,迟疑的道,“杨哥身上戴这样的东西,怕是不合适。”
以柏杨的清华气度,戴上个金锁,看上去未免不伦不类。薛蟠纵使再希望柏杨戴着自己的东西,也有些不好意思。
柏杨道,“不要紧,我收着就是了。”
薛蟠对此不是很满意,但是遍寻自己的东西,的确也没有多少是合适柏杨戴着的,最后只好答应了。不过还是又去找了一块玉佩来,替柏杨系在腰间,然后才满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柏杨简直过得心满意足。柏杨就住在家里,早上起床梳洗过后,他就过这边来陪柏杨一起吃早餐,然后两人同去薛姨妈那边请安,略坐一会儿回来。之后薛蟠会出门看看店里的生意,柏杨与他同去。若有账面上的东西不明白的,也会说给他听。
其实柏杨不会教得比先生们更好,但他的话薛蟠能听得进去,所以效果反而更好。
下午薛蟠听两位先生讲课,柏杨也陪在一旁听,偶尔还与两位先生探讨些时事,薛蟠虽然听不懂,但就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里舒坦。一时心中竟忍不住生出些痴念,若是柏杨能够一直这么住在自己家里就好了。
他甚至已经琢磨着回头去让薛姨妈跟柏杨开口,留他长长久久的住在这里。不过这话头儿也不好提起,主要是他觉得柏杨一定不会答应,哪怕是认了干亲,有了名分之后。
不过如果只看眼前,那真是神仙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给再好的东西他也不肯换的。
高兴的时间总是过得更快些。几天之后,薛姨妈请了亲近亲朋们过来赴宴,正式的将柏杨认作义子。磕了头行了礼,柏杨便也算是半个薛家人了。至少来的客人们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都笑颜以对,对他赞赏不已。
有这些也就够了。反正柏杨原本也不打算借薛家的光,这些人如何看他,他还真不太在意。
不过,认亲结束,他也该离开薛家,回自己那里去安置了。
第34章 萌动
柏杨也没有想到,自己提出告辞之后,薛姨妈竟是在薛蟠的劝说下,决定到乡下庄子里去住一程。
“正好前儿庄头让人送了信来,说是今年的瓜果都熟了,打算要送些过来。”薛姨妈道,“我想这些东西本也就是吃个新鲜,何不到庄子里去住几天?反正我们在这城里也没什么事,来去都是便宜的。”
既然薛姨妈这么说,柏杨自然也不能反对,笑着道,“到时候也请太太到我那里去看看,后院里倒也种了些蔬菜瓜果。不过地方太小,怕太太看不惯。”
“这是什么话?咱们家虽然没有过过苦日子,也是见识过的。”薛姨妈道,“我的儿,依我说,你竟搬到我们那里去住,岂不都妥了?偏蟠儿说你心思重,再不肯的,这话我便也不好提。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如今既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也别太见外,否则岂不让我伤心?”
“我记着了。”柏杨应道。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他跟薛姨妈才认识没多久,但是彼此相处得却很好。如今又有了一层干亲的身份在,柏杨对她倒是多了几分亲近。知道她这样说,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中自然感念。
不过自己住还是没得商量的。
不过薛家一家住在旁边的庄子上,感觉跟自己还住在薛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分别,反正薛蟠一大早上就会跑到自己这里来刷存在感,而且因为离着城里远,他不需要每天都到店里去,空闲时间反倒更多了。
他要待在这里,柏杨也随他,只约法三章,不能打扰自己工作、晚上要回那边去休息、功课不能落下,然后就由着他了。
薛蟠陡然发现,这日子竟比在家中时更加如鱼得水。
因为在家时,家中毕竟还有母亲和妹妹要分心,况且柏杨也要分出时间来陪她们说说话。倒是在这里,因为分两边住着,女眷来往不便,所以除了柏杨早晚过去请安,其他时候薛姨妈和宝钗都不会来打扰。
而且柏杨虽然忙着,但是生意上的事情,若见薛蟠感兴趣,也会对他讲解一番。
薛蟠如今跟着先生们学了数月,早就今非昔比。虽说还不到能够在柏杨面前炫耀的程度,但勉强看得懂账本,不会被人蒙混,能够独立处理店中的事务了。根据两位先生所言,他倒是肯下苦功,也听得进劝,教学成果相当喜人。柏杨心里其实也替他高兴,只是见薛蟠自己没有炫耀的意思,便也忍着不说。
其实这件事他是相当惊讶的,因为本以为薛蟠学个皮毛,就会忍不住到自己面前来献宝的。他哪里知道,他在薛蟠眼里,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若是过来炫耀,反倒被问住,岂不是失了本意?所以薛蟠打定主意,不学到真本事,都必须按捺住。
而且这会儿他又发现了另一个好处,许多东西自己装作不知,柏杨便会多说几遍。即便是这种枯燥无味的内容,由柏杨说来似乎就多了几分生趣,让他学习的动力更足。
可惜的是,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久。
虽然薛姨妈说城里没什么事,但那不过是客气话罢了。薛家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这些事情都由当家主母掌管,虽然琐碎,却是一日都丢不下的。
所以在庄子里住了几日,新鲜过了之后,薛姨妈并宝钗便要回去了。薛蟠护送了她们回去,自己也不好再来,颇有些依依惜别之意。
倒是把人送走之后,宣儿十分高兴的道,“薛大爷可算是走了!”
柏杨惊奇的问,“他走了,你高兴什么?”
“大爷也不是没瞧见,薛大爷成天往咱们这里跑,跟前跟后,比我这个正经的小厮还殷勤些!有他在,我在大爷跟前快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是早早走了的好。”宣儿忍不住抱怨道。
柏杨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其实他也知道薛蟠过于殷勤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还能狠下心来拒绝他,但现在感觉却已经完全变了。
简单的说,就是他对薛蟠的容忍度更高了。
有时候柏杨心中自省,时常会觉得,其实他跟薛蟠的交往过程,是个彼此驯养的过程。薛蟠固然是习惯了自己管着他的事情,事事都肯听自己的主意,但自己未尝不是习惯了他始终出现在身边,依赖自己亲近自己。
认真分辨,还真说不好是谁更加依赖谁一些。
这种时候,柏杨只能暗自庆幸,两个人现在年纪都还不大,亲近些也没什么关系。要是两人再往上长个四五岁,他还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够把持得住。
柳下惠不好当啊!
柏杨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以贾宝玉为代表的封建男子不论是否深情似海,身边总是会有很多人。
正所谓摩擦生热擦枪走火,身边的人距离太亲近,就容易狎昵起来,产生超过友谊的关系。这种关系多了,自然也就有可能会变得随便,觉得这样的情况很正常。
说实话,想到薛蟠对自己的亲近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柏杨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假如机缘巧合,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结果也不会有不同。
虽说拿着结果去追寻莫须有的原因难免显得矫情而不饶人,但柏杨毕竟不是圣人,不可能完全用理智来思考。他会感情用事,为某些事情而觉得不舒服也就在所难免了。
等柏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难道是被薛蟠传染了吗?为什么他脑子里也会冒出这些东西来?
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多,这天夜里,柏杨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睡裤已经湿了。
这种久违的触感太久没有出现,以至于柏杨甚至有一瞬间的迟钝,然后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他又是个完整的,健全的男性了……
说起来,因为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句身体病了好些年,自然这方面难免有所欠缺。再加上正是十四五岁不尴不尬的年纪,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柏杨还真不清楚是年龄还没到,还是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自然他也就更加不会知道,这玩意究竟还有没有变好的一天。
虽说并不讳疾忌医。但是如果要柏杨为了这种事去请教大夫,他也还是会觉得不自在,索性这身体年纪还小,暂时不必太担心,可以再搁置两年。
所以现在忽然“正常”了,柏杨心里当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自己昨天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昨夜那些纷繁的梦境,柏杨心里又不自在起来。
好在对他来说,这总归是一件好事,没有必要太过纠结。就是自己去洗裤子的时候被宣儿看到,还打算抢着洗,让柏杨受到了一点刺激,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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