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伯,别这样。”
刘夏至红着一张脸,迟信也一把拉起已经跪在地上的李青蓝,“您这样是要折我的寿的。”
“刘夏至,这几个月,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顶着一头青皮,穿着囚衣的李青蓝比他在学校里看起来瘦了不少,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却昂扬了起来,和原来在寝室里唯唯诺诺,见到谁都小心翼翼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的恩情,我李青蓝放在心里……我不多说什么,将来我们全家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说的坚定,眼中满是感激。
“行了,他这个人也就好多管闲事。你好好服刑,争取早点出来就算报答了。”
迟信在一旁插嘴说道。
迟信看他看刘夏至的眼神,突然觉得浑身不是滋味。
刘夏至太会招人了,这一个个的都对他死心塌地怎么得了。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和王律师会处理。”
刘小满对着刘夏至说道,“车留下,一会儿我要送他父母回宾馆。”
然后,瞥了一眼迟信。
“等会儿我有事找你。”
迟信心中一惊,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不会是发现了些什么吧?
迟信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段时间他往刘夏至这里走的勤……勤的,已经超出了“高中同学”这个范畴应该有的程度。
刘小满双眼如炬,难保他知道了些什么……
迟信皱起眉头。
虽然早就有了有朝一日要坦白的觉悟,不过还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走出法庭,大批的记者已经等候在门口。
B医大的这次伤人事件在网上引起了剧烈了讨论,各种对于现代大学生的心理素质和法律意识的批判一浪高过一浪,今天的审理不对外,因此这帮记者看到刘夏至从法庭朝外面走来,顿时兴奋了起来。用□□短炮纷纷把两人围住。
“刘夏至同学,今天的结果是怎样的呢?”
“刘夏至同学,听说这次李青蓝的律师和诉讼费用都是你帮忙承担的,是真的么?”
“你和他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如此帮忙?有传闻说李青蓝是在你的指使下伤人的,是真的么?”
迟信铁着一张脸把刘夏至护在身后,两个人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冲进了最近的地铁站。
好歹这批社会新闻记者不是狗仔队,并没有穷追猛打。
随便跳上一步地铁,坐了两三站路,两人这才从地下钻了出来。
看着外头已经是一片梧桐落叶的秋日情景,不由得又多生了几分感触。
“当时第一次见到李青蓝和钱茂他们,还是大夏天,刚刚军训……没想到到了秋天的时候,居然已经一个重伤,一个入狱了。”
拉了拉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刘夏至感慨地说道。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没有轨迹可寻……”
迟信转过头,看着他干净的侧颜。
就像是三年前,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朝一日爱上一个男人。为你做了一切我原本都不会认为自己会做的事情。
“幸亏这次有大哥帮忙,不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真的是要一筹莫展。说不定,李青蓝还真的要吃十几二十多年的牢饭。”
说起刘小满,刘夏至神采飞扬了起来,“他最讨厌那种仗势欺人的小人。钱家的父母你也看到了,难怪养出那样过分的儿子。”
“李青蓝也是有错的,再怎么也不应该过激伤人。他们一个人是伤人伤己,一个是报应不爽。所以一个要受牢狱之苦,一个下半辈子也是废掉了一半。大好的前途,就这样双双断送了。”
迟信感慨地说道,“我要是没有转学,没有遇到你们。说不定现在,就是第二个钱茂。”
“是啊,你可要好好做人。”
刘夏至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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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刘夏至送到学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迟信张了张口,想要告诉他刘小满要找他谈话的事情。
想了一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在刘夏至没有正式答应自己之前,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他迟信一个人的事情。
B大校外咖啡馆包厢内
迟信坐立不安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局促地抬手看了看表。
看到这块手表,不由得让他又想起来,前些天收到迟雅的邮件,说近期可能要回国一次。
大约是不想直接面对赵颖的缘故,迟雅就说要来B市看他,也不提要回S市的事情。
说起来也两三年没见了,不知道姐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亲姐姐,迟信露出了最近一段时间来难得的笑容。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刘小满像是一阵风似得刮了进来,关上包厢门,径直走到迟信面前坐下。
“啊,您来了。”
迟信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身子笔挺。
这也算是暑假里的训练成果——他这个没参过军的人,愣是被训练出了这样的条件反射。
“行了,你又不是我的手下。”
刘小满挥挥手,叫来服务员要了杯橙汁。
橙汁……
这也是迟信这一个月来的诡异发现之一。
刘小满,身高将近两米,一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汉,热爱的饮料只有两种:酒精和甜水。
酒精就不说了,黄的白的红的啤的,只要带个酒字的他都爱。
白天不能喝酒的时候,则热衷于各种糖水饮料。
包括且不限于乐可汽水美年达,冰红茶冰糖雪梨,橙汁柠檬汁果蔬汁……
说实话,看到这样一个威猛无比的男人,端着修长的水杯,上头还插着一朵纸做的小伞,形象真的很幻灭。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谈话吧?”
喝了一口杯中的橙汁,刘小满一双老鹰似得眼睛巡视着迟信脸上的表情,用谈不上温厚的表情问道,“你小子胆子不小。”
“我……我是真心喜欢夏至的。”
迟信鼓足了勇气,直视着刘小满。
“哦,你倒不否认?”
刘小满颇有趣味地环起胳膊,“你不怕我打死你?”
“我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
迟信定定道,“我是喜欢你弟弟,又不是要害你弟弟。”
“你这样不算害他?”
刘小满冷笑,“他年纪小,我经历的多了。你自己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辜负父母的期望,是你迟家的事情。你要拖夏至下水,这不是害他么?再说了,据我所知,你是有过女朋友的,而我家夏至别说谈恋爱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你自己想要做同志就罢了,为什么要连累他?”
“呵呵……连累?”
出乎他的意料,迟信居然笑了起来。
“我以为刘夏至嘴里那个一身勋章荣耀,交游广阔,义薄云天的哥哥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没想你的思想居然也如此落后。”
“你的思想是够新潮,但是你的能力跟得上你的思想么?”
刘小满丝毫不为迟信的激将法所动。
“你将来从商或许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是夏至是要做大夫的。”
刘小满冷笑,“医院是个什么样得地方?医生的个人操守和风评对于晋升有多么重要?你心里有数么?”
“我……”
“你不要说什么性向不算什么个人操守问题,对于我们现在所在的社会来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他就是!”
刘小满举起杯子,将剩余的橙汁一饮而尽。
“做医生是夏至的理想,虽然我不赞同,但是我也不会眼见你挡在他的去路上,做他的绊脚石。在你不能回答这些问题之前,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不会带给他伤害。”
说罢,他起身走到包厢门口,伸手拉开房门。
包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郎教授?”
迟信和刘小满异口同声说道。
“你们两个,对这家咖啡店的隔音效果倒是挺放心的。”
郎峥明走了进来,顺手带上门。
“再高声一点,恐怕明天整个B医大的人都知道刘夏至在被男人追了。”
迟信脸色一白,刘小满也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放心,刚才站在外面的,只有老板一个人。”
“他在哪里?”
刘小满走到门边。
“急什么,既然我站在这里,你认为有谁可以伤害到我的学生?”
郎峥明理了理衬衫的领子,走到桌边坐下。
“你刚才不是问如果被病人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刘夏至该怎么走他的医学之路么,正好这里的老板就是个例子。”
迟信和刘小满对视一眼,狐疑地看向郎峥明。
“五年前,有个年纪轻轻,但是颇有才华的医生,在B医大博士毕业之后,就留在B医大里,跟着他的老师继续学习,累积经验。”
郎峥明看向窗外,这咖啡馆就在医大的正门对面,从这里看去,便能看到医大校园内宽阔的道路,和两边接连着的法国梧桐。
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在这里进进出出,每一个都是未来救死扶伤的战士。
“他是个同志,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位学长。那位学长和他兴趣相投,性向相同,两个人很快就坠入爱河。而且,他们毕业之后,都在B医大留任。”
他眯起眼睛,仿佛透过这扇玻璃窗,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事物。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原本已经开始准备一起出国深造,到国外去举行婚礼……谁知道,有一天,那位青年医生在进行职业评定的时候,被人揭露了同志的身份——一个曾经追求过他的一个渣男,被他拒绝后,为了报复他,特意写了检举信发到医院的邮箱。”
“卑鄙!”
迟信不屑地说道。
“是啊,是很卑鄙,但是很有效。”
刘小满叹了口气,“他没有犯法,甚至没有犯错,但是对于打击一个需要转正的医生来说,这样的打击已经绰绰有余了。”
“后来呢?”
迟信急切地问道。
“后来……他为了保住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学长的性向不被人知晓,不得不被迫离开了医院。半年后,他用父母留给他的积蓄,在B医大对面的这条街上,开了家咖啡馆。”
郎峥明垂下眼帘,却无法掩饰黯淡的眼神。
迟信心中大恸,“这里……就是?”
郎峥明点了点头,“他离开了他最热爱的医学事业,却想要靠近B医大近些,再近些……”
“你说的就是这里的老板么?”
刘小满颇为动容,“我一会儿出去见见他。”
“不,你见不到他了。”
郎峥明摇了摇低垂的脑袋。
“这家店咖啡店开业后,他和他的学长恋人本以为就这样可以平淡相守到老。谁知道没过多久,就患上了恶疾。”
迟信看着郎峥明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悲痛的气氛难以言表。
“他的恋人虽然年轻,但是当时已经是所在科室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会同了几个知名医院的大夫给小老板进行会诊,并且亲自操刀为他动手术……”
听到这里,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当时手术很顺利……也是这次手术,让他那位学长恋人在业内声名大噪。”
郎峥明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小老板依然在三年后死于癌症复发。”
迟信和刘小满双双叹了口气。
“死之前,他把这家咖啡馆送给了他的恋人,那个明明身为大夫,面对恋人的死亡和病痛,却无动于衷的男人。”
郎峥明抬头,细长的凤眼中,一滴泪水欲滴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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