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霄叹了口气道：“小墨，我确实有些棘手的事情。但正因为棘手，所以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夏成墨仍旧笑着道：“大哥，当年我们结义的时候不是说同祸福共患难吗？怎么一有事你就撇下我了，那是不是以后我有事大哥也不管我？”说着竟有了些委屈。
白云霄一时失语：“你——”他自然想的是自己的事不麻烦夏成墨，夏成墨的事他理所应当会出手相助，可被夏成墨这么一说，好像真成了背信弃义一般，不由摆摆手道，“罢了，你们既然跟来了，就说与你们听吧。”将天界联姻和姑姑白一雪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夏成墨听完皱眉道：“大哥，我觉得天界此举似乎别有意图。若只是单单为了将妖族和天界绑在一起，以天界当前的实力，妖族是没有办法拒绝同盟的。而且神仙不是断绝了七情六欲吗，怎么就要联姻了？再者说，就算是人间，真正遇上生死存亡，姻亲关系也不一定靠得住。”
白云霄道：“你说得在理，所以我也有些不解。但父亲和大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妖界，我必须帮助他们。至于神仙绝情绝欲，又是你哪里听来的谣传？天帝有天后，还有三太子这个儿子呢。”白云霄说起来不禁觉得好笑。
夏成墨摸摸鼻子道：“我以为三太子只是天界的职位，哪知道还真是天帝的儿子。”
白云霄继续笑道：“当然是真的，哪有这样的职位。不是天帝之子怎么能称为太子，好比人间的太子，也需是皇帝的儿子才行。”
夏成墨立马道：“那倒未必。人间的太子可以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史上好多皇帝都是过继个儿子传大位；也可以不是皇帝的儿子，只要皇帝佬儿愿意，立谁是太子谁就是。大哥在人间这么多年也太孤陋寡闻了。”
白云霄被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怪只怪妖族比凡人的寿命长太多，经历了太多，有些东西一时就想不起来。白云霄不由惭愧笑道：“道理是如此，不过天界的三太子真的是天帝之子。”
夏成墨哈哈笑道：“我以为天界的人都正直无比无情无欲，没想到也很会享受。”
嬉笑过后，白云霄又叹道：“虽然我也觉得天界别有所图，但妖族当前人在檐下，只能低头。就算我找到姑姑，也只是完成父亲一桩心愿。且不说姑姑是否已经有了归宿，若真要让她和亲，对她也是残忍。”说着有些感伤。
夏成墨劝道：“大哥不必想太多。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完全避免伤害，就只有选择伤害小一些的解决办法。一切还是等找到姑姑再说吧。万一她和那个三太子看对眼了，那不是皆大欢喜？”
白云霄道：“也罢，只能如此宽慰着想了。”
又说了一些接下来的打算，白云舒知世尚浅，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夏成墨年岁不大但足智多谋，倒每每能帮助让白云霄想得更透彻。
到晚上，白云霄还没见着古丘回来，有些担心，用了一张妖界通用的传音符找他，结果收到消息说他去了天陷城往天魔交界方向的城外查探，要明日才能回转。
第二日临近中午，古丘终于回来了。
夏成墨是第一次见到白鹭妖古丘，古丘身材精瘦高挑，一身葛布长衫，相貌普通，不苟言笑，看起来与他透露在外的商人身份不符，倒更像个古板的教书先生。
古丘向白云霄行礼道：“二公子。”
白云霄为夏成墨、白云舒向古丘做了简单介绍，三人互相打个招呼，便坐下来讨论古丘连日打探来的消息。
古丘道：“我在天陷城已约有七日，打探了关于苍竭海和长公主的情况。长公主当年行走时有所易装，我不知长公主在外的称呼，所以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有关苍竭海的消息倒有一些。”
白云霄道：“姑姑在外时应该隐藏了身份，打探不到也在意料之中。父亲说姑姑最后是在苍竭海附近失去联系，说说那里的情况吧。”
古丘接着道：“苍竭海是天界和魔界交界的地方，历来令三界生灵敬畏，不敢靠近。打探到的情况，最多的是描述苍竭海的凶险可怖。苍竭海外围有许多怪兽，他们大多具有一定修为，常年互相厮杀，会袭击所有靠近苍竭海的生灵。”
夏成墨道：“如此说来，苍竭海更像是魔界的地盘？”
古丘点头：“苍竭海是魔界入口，因为处于天界、人界和魔界交汇的尽头，其实也是三界相通的入口。”
夏成墨道：“这我从前倒是不知，毕竟我没打算去魔界。如此说来，长公主或许是去了魔界，所以才会失去联系？”
白云霄微微皱眉道：“有这种可能。”又问古丘道，“是否有打探到通过苍竭海进入魔界的方法？”
古丘道：“没有，苍竭海内围的情况几乎打探不到了。苍竭海只是魔界入口，从古至今并无潜藏珍宝的传言，一般修行者对它没什么兴趣。而外围的怪兽又十分凶残，就更少有修行者花费大力气强行突破去到内围。至于少数几个去到内围，也都是有去无回，令后来者更加畏惧。据载苍竭海早在上一次天魔大战之前就有了，且传说十万年前并不是现在的模样。可惜时隔太过久远，无法考证当时如何。而天陷城是上次天魔大战后天界和魔界谈判建成的，所以也没有关于真正苍竭海的消息留传下来。”
白云霄不禁长叹：“时间如瀚海，世事如流沙。时过境迁，无论什么都终会淹没在时间洪流里。既然没有消息可以打探，只有亲自前往一探究竟了。”
夏成墨道：“苍竭海如此神秘，我也更想看看了。”
几人差不多定下要前往苍竭海的时间，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大概是又住进了客人。
院子里一男声似乎在与人交谈：“天陷城看起来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差别。城中格局类似，所见之人也无特别。若没有别样的风景，我们就不用逗留多的时日了。阿禳说呢？”那声音十分耳熟，有种不同寻常的云淡风轻又言笑晏晏。
夏成墨看向白云霄，显然他也听出了这声音曾经相识。
果然，接着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答道：“暮郎若觉得无趣，便早些离开吧。”
不正是洛阳街头捉住了砸了陈元摊子的魔族女娃之人？
夏成墨不由眼色一沉，暗道冤家路窄，没想到这么快又遇上了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第25章 第四章 天陷又逢
夏成墨和白云霄都听出外面的是洛阳见过那修仙的一男一女，夏成墨不想理会，白云霄当日用的是隐相，也不好现身招呼，便也按下。
又问了古丘一些天陷城的情形和城外地形，已至晌午，一人三妖便打算外出吃饭。
古丘看起来古板，却并非呆板不聪慧，否则白云天也不会让他跟着白云霄。他推荐的是一间天半城深巷的老店，那里的吃食极具本地特色，还有苍竭海外围的稀奇美味。可惜苍竭海虽名为海，却没有水，吃不上海鲜算是古丘的一大憾事。
径直来到深巷尽头的天城巷子家，店面果然如古丘说的古旧而毫不起眼。
只有一层老旧的堂子，摆了八张方桌。靠里开了两扇窗，窗外小院种了些低矮的花草，虽不名贵，但开得格外茂盛，倒也清新喜庆。
古丘等到的时候还有两张桌子，选了靠窗近的一张，伙计开始报菜。
白云霄和夏成墨对这里并不熟悉，便让古丘做主。古丘问了三人忌口和不喜，而后点了三荤三素合六菜一汤。
古丘道：“这里的菜色不光味道好，还分量十足。云舒姑娘喜素食的话，待会儿尝尝他们的特色忘忧花。”
白云舒问：“忘忧花？”
古丘道：“就是萱草花。不过这里的萱草花与别处的味道不同，我无法形容，稍后上来了便知。”
夏成墨道：“忘忧这名字好，若是食之真能忘却忧愁，岂不是胜过仙丹妙药？”
白云霄笑道：“能够品味美食佳肴本就是让人高兴的事，说是忘忧也恰当。”
伙计连连笑着点头：“这位客人说的是。几位请稍等，菜很快就来。”
果然没坐多会儿，菜就陆续上来。样式并不算特别精致，但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白云霄几人尝了尝，确实名不虚传。每个菜品分量也足，让三个大男人能够大朵快颐。
夏成墨忽然想起来道：“这里的吃食很不错，为什么没见到很多客人？我看别处，像洛阳城的大酒楼，都是人山人海排着长龙。”
古丘道：“天陷城住民本就不算多，比不得洛阳那些繁华城池。而且这家店可不便宜，想吃又能吃得起的人没那么多。”
夏成墨不由笑道：“那这顿岂不是让你破费了？”
古丘波澜不惊道：“大公子说过，‘一定要照料好二公子，家中不缺银钱’。”
夏成墨看向白云霄，咬着菜心道：“大哥你收了我吧，我要一辈子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云霄笑着给他夹了块肉：“好好好，收你做童养媳。”
夏成墨故意羞答答道：“虽然我已经过了做童养媳的年纪，但既然大哥都说了，我也只好答应了。”看得白云舒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四人十分愉快地进餐，吃到快要结束，店里又来了客人。
伙计将客人引向斜对面靠里的一桌，客人却突然在夏成墨四人桌前驻足：“这位道友好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背窗坐的古丘最先抬头，看到是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像纨绔，女的看着不讨喜。一个不认识，但看样子又是对自己几人说话，不由看向坐在侧面的二公子白云霄。
夏成墨对窗而坐，听到声音筷子不由一顿，放下筷子而后懒洋洋道：“道友好眼力，看个背影都能把我认出来。都怪我长得太过超凡脱俗、让人过目难忘了！”说着慢慢站起转过身，看向那一男一女，赫然就是碰巧又住了一间客栈的“暮郎”和“阿禳”。
暮郎笑了笑，收回看着白云霄的目光看向夏成墨道：“好巧啊道友，我们又见面了。如此有缘，总该认识一番。洪暮，洪荒之洪，暮色之暮。”
夏成墨心道鬼想认识你，也不好当众落了他面子，便凉凉道：“夏成墨，夏天的夏，看朱成墨的成墨。”
洪暮讶然：“看朱成墨？”
夏成墨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朱成碧久了，眼睛就瞎了，就看什么都黑布隆冬了。”
洪暮不由失笑：“道友好风趣，真是让我惊讶。”
夏成墨也笑了道：“不必过惊，吓到就不好了。二位是来吃饭的吧？这家店的菜肴非常可口，让人欲罢不能。我们已经先行享用过了，二位若是不太了解，我们可以推荐几个菜。”
洪暮道：“好啊。”
夏成墨回以一笑，然后看向古丘。
古丘一如既往一脸漠然，然后无比正直地说出几个最贵的菜。
夏成墨又冲洪暮笑笑：“待会儿一定会让二位大饱口福。”这才回身落座。
洪暮和阿禳也去另一桌坐下，唤作阿禳的女子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被这么一扰，夏成墨已经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云霄不清楚为什么夏成墨对洪暮表现出十分的不喜，但看出他不悦，也搁箸道：“都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城里逛逛吧。”
古丘正用手绢慢慢擦了擦嘴道：“吃好了二公子，大半的菜可都进了我的肚子。”他看着虽瘦，却很是能吃，大约是白鹭喜欢屯食的天性所致。
白云舒更是早就放下了筷子，只温柔笑着道：“兄长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古丘便结了账，四人起身离开。
夏成墨走在最后，路过洪暮那桌笑着道：“二位慢用，佳肴可要好好品味。”
洪暮亦笑道：“道友慢走，有缘再会。”
出了巷子店，夏成墨走在白云霄身边，想了半天，装作感叹地道：“云舒啊，在外行走的时候可要当心一点，有些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但说不定是伪君子。”
白云舒应道：“云舒记得了。”
夏成墨又看了眼白云霄，白云霄被看得有些莫名，不禁暗道：“小墨似乎意有所指，看来他很不喜欢那位暮道友。但我等与他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小墨为何会对他有敌意？暮道友身上仙气也极重，虽不如玄清那般让人欢喜，也不会令人太过排斥才是。”想不明白，于是应和道：“小墨说得对。俗话说人心似海，人心难测，小心谨慎总是好的。”又取笑夏成墨，“小墨年纪轻轻机智聪颖，常常能说出些大道理。”
夏成墨把这话当成表扬：“那是因为我天纵奇才，更能看透人心。”
白云霄作讶然道：“你还有这本事？那不如猜猜我现在想去哪儿？”说话间已经走到正街，面前一个十字路口，通向几个不同方向。
夏成墨看看几条路，笑了，向白云霄道：“大哥的心思我猜不出来，当然是你怎么走我就跟着。”他说得无比自然，令白云霄心中一震。
古丘依旧一脸漠然地站在白云霄和夏成墨身后两步，双手插在衣袖里，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测滚了几十遍，最终淡定地对自己道：“人心复杂，所以用出的字句也多有歧义。这个叫夏成墨的太能诌了，二公子现在一定被他的花言巧语感动得要说‘妖生能得你为兄弟，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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