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小说

三喜——WingYing

时间:2017-04-29 15:08:05  作者:WingYing


第五十五章
  我醒来之后,睁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床边的人。“官人……”一开口,我的嗓子便嘶哑至极,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刚要动作,徐长风就按着我的肩头,道:“别动,好好躺下来。”
  他的神色里透着一丝疲惫,我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他鬓边的白发似乎比之前还要多了一些,下颌也有青色的胡茬。我只觉全身无力,唯有听他的话乖乖躺下来。
  我看着他,哑声问:“官人……为何会在这里?”
  徐长风并未应我,我看着他的面色:“……是不是,我生什么病了?”
  我只记得,我在院子里闲逛,后来的事情……后来……
  我忽觉有些头疼,徐长风探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心。徐长风一直沉默着,我看着他久久,胸口微弱地起伏,一种没由来的冷意渐渐笼罩着我。我蓦地抓住他,提起声音:“到底怎么了?!”
  徐长风抬眼瞧来,他的眼底尽是血丝,开口时却异常平静:“你小产了。”
  我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在老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能听明白,他所说的这一句话。或者,该说的是,在那一瞬间,我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徐长风后来似乎又说了句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讲。
  我一脸茫然地低下头,手慢慢地放在腹上。那里平平坦坦,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我轻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丝毫没感觉,这个地方存在过另一个生命,我也从来没发现他的存在过。这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丁点都没有察觉……
  徐长风说:“下人去寻你时,才发现你倒在院子里。大夫赶来了以后,便已经晚了。你孕期尚不足三月,这时期最是不稳……”他仿佛强抑着情感,声音平缓道,“所以,才保不住。”
  我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古怪的是,除了迷茫、惊诧,此时此刻,我竟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的神情呆滞,两眼睁得酸涩,可愣是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良晌,我的唇微微翕动:“我看见了,一只猫在树上……”我说得极慢,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呢喃:“我爬了上去,抱住了它。然后,它叫了……”
  “有血……”我抱着肚子,十指渐渐收紧,魔怔般地呓语,“是血……好多、好多血……”我忽而倒抽一口气,“啊”地叫了一声,徐长风双手紧紧地揽抱住我,红着眼嘶吼:“来人!”
  一个面生的大夫快步走进来,他们卷起我的衣袖,给我施了几针。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又慢慢转醒。
  “——内人的身子,究竟如何?”
  大夫的话从屏风后模糊地传进来:“少君是一时气血上冲,已经缓过来了,然而这次到底伤了底气,老夫还需观察一时,再做定夺……”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麻木地对着床头的红漆雕花,两眼茫茫地睁着,那烛火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像是深陷桎梏里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听见了脚步声。
  他一步步走近,官服上的白色鹇鸟慢慢地映入我的眼帘里。最后,他在我跟前站定。
  他俯首看着我,那张脸瘦得尖削,深邃的五官在烛火下变得朦胧凄清。曾几何时,他眼里的轻佻和自傲全都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片深沉的暗影。
  徐燕卿在床边缓缓地坐下。
  我静静地望着他,耳边又响起徐长风之前说的话。我有孕,尚不足三月,这三个月来,只有他曾碰过我的身子。
  徐燕卿的视线逐渐往下,落在我的腹上。
  这一刻,我方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和痛楚涌上心间。我动也不动,几滴泪就自己从目眶里坠落。
  我和他都没有言语,徐燕卿只是将手缓缓探出。那只手掌,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小产一事,虞氏极是气愤,在屋子里大发雷霆。
  虞氏还未发作完,徐长风就从外头走进,下人纷纷叫了声“大少爷”。母子相见,也并无好脸色,虞氏冷笑了笑:“怎么,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娘?”
  徐长风面色平静依旧,他像是早已经放弃和虞氏针锋相对,只说:“我想请母亲写个信给三姨母,春天时就将珺儿送去云穰,由她来教养珺儿。”
  虞氏一顿,像是觉得极其意外。
  “珺儿无母,自幼无人管束教导,性子越发娇纵难训。”徐长风敛目,沉道,“唯有托人管教,如果一味溺爱,只会害了她。”
  虞氏静默片刻,颔首道:“既然你想通了,我这便写信给齐王府。”她突然横眉,斥道:“当初,你要是肯听我的话,早早送了她出去,又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徐长风不言,虞氏便恨道:“我早知他如此不懂事,便不该应了沈家。”她好似悔不当初一样,“我也真是鬼迷了心窍,果然,这身子有异,便不该留,我居然还把如此不祥的东西迎进门来——”
  “母亲。”徐长风出声打断。
  虞氏猛地看向他,怒极反笑地讥讽道:“怎么?当初,不是你自己死活都不肯娶的人么?这才不出两年,你就连女儿都不要,铁了心要回护他了?”
  徐长风蓦地拍案而起,虞氏一震:“你……”
  徐长风不再理她,掉头就走,虞氏气得摔了手炉。
  之后,我才知道,徐长风命人绞死了洛氏留下的那只白猫,珺儿知晓后就大哭大闹,竟说出:“父亲为了他赶走母亲,又为了给他出气杀死漪漪,以后是不是会为了他的孩子,将珺儿也赶走!”
  听闻,徐长风当下就变了脸色,然后好似眼前一黑,往后坐倒下来。
  “大少爷!”他拂开旁人的手,看着珺儿。珺儿满脸泪水地瞪着他,毫不示弱,父女二人俨然一样倔强。徐长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说得很对,这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法……”他仿佛极是心灰意冷,眼神渐冷,最后狠心道,“——来人,把小姐关起来!”
  我出事之后,碧落一直被关在柴房里。过了好几天,才又回到我身边伺候我。她一见到我,就跪了下来,自责地哭道:“少君,都是奴婢不好……”
  本来,我小产之事,这些下人无一免责,可说到底,真正做错的人是我,同他人无关,加之除了碧落之外,在这偌大的徐府里,我也再没有可信赖的人。
  碧落用手抹着泪,膝行到我的床边,求道:“奴婢一定不会再走开一步的,求少君不要赶走奴婢!”
  我躺在床上,对她说:“你起罢。”
  初春,珺儿就被送去了云穰的齐王府。齐王妃是徐长风的姨母,生养过四个女儿,珺儿交给她管教,再合适不过。
  我一直待在大房这儿修养,这阵子,除徐长风之外,徐栖鹤也曾来看过我几回。
  我问他:“鹤郎怎么来了?”徐栖鹤莞尔说,“母亲他们一直都瞒着我,我等了你很久,都不见你来,我原先想,你可能有事耽搁,谁知……”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有一声惋惜的轻叹。
  过一阵子,之前的那个大夫又来给我诊脉。原来这陈大夫是随军的医官,医术并不亚于宫里的太医。他号完脉之后,就对徐长风道:“大人,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们出去之后,谈了颇久,我喝了药后,才见徐长风回来。自从将珺儿送走之后,他鬓边几乎全白了。他在我床边坐下来,我看了看他,轻声说:“官人可有心事?”
  徐长风不应,珺儿走后,我跟他之间,也再无体贴的话可讲。我翻了一翻身,背着他躺着。
  “你的身子,当好生静养,我已经命人拾掇了一个院子,之后你若不想去老二还是老三那里,就搬去那儿住罢。”他最后说,“今上有意今秋出兵北伐,到时候,我就会带军出征。”
  后来,徐府里头便有传言说,我此次滑胎,伤了元气,来日恐难再有身孕。虞氏知晓此事后,只有冷冷一哼,从那之后,再不正眼瞧我一眼。


第五十六章
  三月,春暖花开。
  我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姜氏有意带着徐栖鹤去兴隆寺小住三日,一是因家中祸事连连,想去念佛祈福,二是让徐栖鹤出门去走一走,好去一去病气。这一行,徐栖鹤执意要带着我:“你在家里,闷也是闷着,不如跟我们一齐去散散心。”
  虽是多事之秋,徐氏到底还是京中高门,我们一到兴隆寺,就有方丈的大弟子前来亲迎,先领着我们去后院。这后院的厢房分作两处,西苑为寻常香客和普通弟子居住,东苑则是接待达官贵人的地方。虽说是佛门净地,放眼看去,这院子亦是假山好水不尽,连个扫地送水的小僧都比旁人端正。
  此次出行,因是在寺庙里,姜氏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其余的都是僮仆。我和徐栖鹤同住一屋,这三日里头,自然是由我亲自照料他的起居。
  这回难得出游,徐栖鹤也开朗了许多,在去前殿的路上,就同我说起许多兴隆寺的典故:“兴隆寺兴建于高宗时期,动用了上千工匠和数万名工人,耗时近十年方落成。”他指着那些雕柱,说,“莫小看了这几根柱子,这上头刻的小字,都是西土传来的梵文,里头包含了上百篇的佛门经文。”
  我们来到佛殿,便看无数人流往来,香火鼎盛。我到底是第一次来,就见这大殿修葺得金碧辉煌,前方有三座如来金身供信徒参拜。看我一脸讶异,徐栖鹤微笑着说:“这兴隆寺里头还有个金佛殿,里面供奉着七七四十九个大大小小的佛祖金像,由佛门八十罗汉负责监守。”
  姜氏从前方瞧了过来,徐栖鹤才挽着我的手,道:“走罢,别让母亲久等了。”
  我们走到了前头,僧人过来,我便问他要了六支香。佛门规矩中,三炷香是为自己,六炷香则是为父母丈夫子女祈福。
  我点燃了香火,高举作揖,姜氏亦命人烧了十三炷高香,之后徐栖鹤和她一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念之后,方摊开手掌伏地而拜。我听旁人道,兴隆寺的签极是灵验,便随人去求了一个签,此时此刻,我心无波澜,所问也不过自身事。
  我求得一签之后,就递给僧人,没等多久,他就拿着一个签文来给我。
  我展开来看,却是个下下签。我默念着签文上的字:“月色暗朦胧,登舟待便风,月尊相轮出,高山千万重……”
  彼时,仆妇正扶着姜氏起来,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华阳夫人。”
  我们回头一觑,就见一个盛装老妇携着女眷而来。姜氏一见到她,便咧嘴迎上去:“原来是孙郡君。”
  在我朝,四品以上文武官之母封为郡君,三品以上则封为郡夫人。那老妇和姜氏看来应当是旧识,只看姜氏执着她的手,亲热道:“今个儿可真是巧了,竟在此处碰见你。先前听闻你身子略有不适,正巧,我那儿刚得了几根老参,稍后命人跟你送去。”
  “哎,可不敢叫你麻烦了——”
  “老夫人何须如此见外,这些都是应当的。”姜氏眼尖,一眼就瞅见了挽着老夫人的少女,“这位是——”
  孙郡夫人便顺势将人推到前头,笑语晏晏地道:“这就是老身府上的小九儿,今年刚十五,老身这么多孙女,就她最是文静贴心,老身都舍不得为她说亲。”那九娘子一听,娇嗔唤:“祖母——”
  姜氏打量着那九娘子,好似极喜欢一样,招着徐栖鹤去了前头,说:“鹤郎,你还记不记这九娘,母亲想起了,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儿过。”
  徐栖鹤看着那小姑娘,便含笑点头:“这孙家的九妹妹,我记得的。”
  九娘一见到他,如玉般的小脸就染上粉晕,也不躲到大丫鬟的后头,反是大大方方地瞧过来。
  我站在他们后头,敛着眼眉,静静地瞧着鞋子上浅淡的花纹。
  和孙家人别过之后,我挽着徐栖鹤的手走出佛殿,他陡地问我道:“三喜,你刚才求的签,签里说什么?”
  我心中莫名一紧,却朝他摇头,笑着轻道:“也没有什么。”徐栖鹤看了一看我,并没有追问下去。
  住在寺庙里,虽不比家中方便,可过得也还算舒心。此处素膳做得极是精致,徐栖鹤难得吃下了一碗饭,加上山涧秀美,景色宜人,他脸上的气色比在府里好了不知多少。姜氏见了,也觉得极欢欣,好似只要徐栖鹤身子健朗起来,她便万事顺遂。
  今日我服侍徐栖鹤梳洗之后,姜氏便走进,我听她三言两语,便知她有话要和徐栖鹤相谈,就识相地起来道:“无错师父说,今天早膳厨房做了红豆汤,我自己去盛来。”
  我走出去,正要掩上门的时候,忽而听到姜氏说:“鹤郎,这都考虑了有一时了,你对那孙家的九娘子究竟意下如何?”
  徐栖鹤未应,姜氏接着说:“这九娘虽是个庶出,可母家也是腐书网,清清白白的。最重要的是,她生辰八字和你正正合适,你让娘打着灯笼再去找都找不着了。”
  “娘亲知道,你心中顾念着他。”姜氏叹道,“这也真是祸不单行,所以娘就想,让个福厚的进门来给你冲一冲喜,说不定,将来还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
  徐栖鹤从始至终并未应她,可也没有说不应。一直到我端了早膳回来,他们母子二人才止了谈话,姜氏回头见我,脸上没有一点破绽,亲切地道:“三喜回来了,一起坐罢。”我给他们盛了两碗,三人一起坐着,气氛极是和乐融洽。
  用了早膳后,姜氏就回去屋里歇着。徐栖鹤对我道:“离这座院子不远,有个桃花林,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搀着他,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那种着几棵桃花树的林子。此地靠近西苑,不远处可见几个书生坐在石桌前高谈阔论,也有不少凡夫俗子来往走动,确实比东边的院子嘈杂得多,可也更有人烟。
  徐栖鹤走到桃花树下,他折下了一支桃花。这个画面,竟让我有些似曾相似——我初嫁给他时,他也折过一支桃花给我。后来,我把它放在瓶子里,没几天,桃花枝就枯萎了。
  徐栖鹤望着花:“你可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南春的别院,命人种了一片桃花园。”他轻喃喃,“我说,等桃花开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我点头,笑着应:“记得的。”
  徐栖鹤的手松开,那支桃花从他手里滑落,轻轻地坠在了混着花瓣的烂泥里。我微微怔住,徐栖鹤眼里的笑意渐收,他抬眼看着远处:“方才,你都听见了,是么?”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