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俯下身，柔声细语的对乐乐说道：“乐乐，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的呀？”
乐乐害怕的将头埋进了年轻人怀里，拒绝回答，看样子对那个人的惧怕给她留下了一定的阴影。佟彤思索几秒钟，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笑着拉起乐乐的小手给她安慰，并道：“乐乐不要怕，警察阿姨会保护你，乐乐乖，你告诉阿姨，阿姨替你和你舅舅去把坏人抓住，好不好？你一定也很想抓住伤害你舅舅的坏人，对不对？”
年轻人拍拍乐乐的背，大约一分多钟后，乐乐那细如蚊呐的声音从年轻人胸前传出来：“我看见，坏人的袖子里有一把刀对着舅舅……”
重案组刚拿到案子的卷宗那天，赫连锋对自己打廖局手上抽到的这些案子的评价是，案犯肯定脑子有点问题。如今看来，他的评价是相当中肯的。作案的这位，脑子确实不大正常。
档案室的老人自己承认跟那可疑的司机有些微的交情，他知道割了女人舌头的那家伙就是那司机，这是司机亲口同他说的。
档案室四周没有窗户，它最初建起来时就是一个简易仓库，内里不透光源，即使开灯也不十分明亮，叶微拿着老人找出的司机资料向灯光那边走了几步，才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字。
老人仿佛觉得可惜似的叹息了很多次：“他只在割了那个女乘客的舌头后找过我，告诉我他做过了这么一件事，之后再没来过……你们说的另外几个案子，我也是看电视的时候才知道的，他……唉，如果那些真的是他做的，我只能说他没有恶意……”
司君澜嗤笑一声：“这还叫没有恶意？”
老人摇头：“你们不了解他，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缘由的，他对别人的恶意很敏感……”
叶微快速的翻了遍资料：“吴用，名字倒是特别……他做了三十多年司机，一直负责11路公交？”
老人答道：“是的，整整三十三年。他说他的车早就成了他的生命……”
“所以他会做出每天坐11路车并且从起点坐到终点的行为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老人笑了笑。
萧哲尘半蹲下来看着老人：“您说他对别人的恶意很敏感？”
老人点点头：“是啊，他可以凭空感知对面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坏主意……”
“臆想症？”萧哲尘蹙眉。
“不，”老人失笑，“他真的能准确的说出别人的恶劣想法，即使那种坏想法只是一闪而逝。你知道吗，他总是当面说出别人心里想做什么坏事，公司里的人基本都被他得罪了个遍，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保准你一提到他，所有人都恨的牙痒痒。”
老人的说法太玄幻，四个坚信唯物主义的年轻警察一致持质疑态度。
叶微抬起胳膊肘碰碰身边的萧哲尘：“你信么？”
萧哲尘略一沉吟：“我更倾向于相信他只是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
“我也这么想……”
话音刚落，叶微接到了佟彤的来电。佟彤单刀直入的急道：“叶子哥，杀马特的外甥女说见过黑袍疯子的脸……”杀马特就是佟彤对年轻人的新称呼。
叶微淡定的道：“那个疯子左脸一侧有道疤？”
佟彤：“是啊……额，你怎么知道的？”
叶微：“我不仅知道他脸上有疤，我还知道他脸上的疤怎么来的。”
“……”佟彤无奈扶额，“叶子哥，你这效率高的，也太不给我们活路了，好歹让我卖弄一下啊……”
叶微轻笑：“好，下次我会记得。”
玩笑过后，叶微又嘱咐佟彤：“宁凡跟你在一起？你们俩马上回去，查一个叫吴用的人，稍后我把他的其他资料发给你，你们就在本地的户籍里查，看他家具体是哪儿的，查完了给我短信。”
“好嘞~”
尽管犯罪嫌疑人已经锁定，但叶微丝毫不觉得轻松，只觉脑仁一阵阵的抽疼。
他们根据黑袍疯子对公交监控的熟悉程度怀疑到公交公司的司机，又依据黑袍疯子的乘车规律隐约猜到他的犯罪动机，也考虑过他们的猜测是否过于不可思议，唯独没有料到黑袍疯子是个十足十的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又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犯人啊。F大钉尸案的方庭，还有前阵子被网友称作“吸|精狂魔”的郑齐，再加上这次的吴用……
他们碰上精神病的概率是不是高的忒离谱了？
☆、第三十九章 幻想天堂10
“嘶……”
叶微走出档案室时，迎面正遇上一股带着凛冽寒气的狂风，吹的他不由低头将脸埋进了围巾里。
萧哲尘敏锐的察觉出他的不适，心下顿时泛滥起针扎似的细密疼痛感，他没时间去细想这种类似心疼的感觉，连忙摘下自己那条围巾，往叶微脖子上一套，并细心的给叶微系的紧了些。
叶微吓了一跳：“哥有围巾，你快给你自己围上，别冻着了，到最后又得哥照顾你……”说话间抽出插|进口袋的手去解萧哲尘那条。
萧哲尘眼疾手快的按住他摘围巾的手：“行了，别逞强，你都感冒几天了还没好利索，也该注意一些。”
叶微不以为然：“熊孩子，哥早好了……”
“得了吧，是谁昨天晚上躲在卧室里直打喷嚏的？”萧哲尘冷着脸看他，“别以为我没听见。”
“围着两条围巾像什么样子……”
叶微企图挣扎，被萧哲尘无情镇压：“等你好了再说这话吧。”
“……”
叶微尚不习惯处在被保护被照顾的角色，像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他别过眼帮萧哲尘戴上羽绒服帽子，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俩人的围巾是两个月前一起去商场刚买的，叶微看中了一条浅灰色的，萧哲尘则选了条相同款式的深灰色，结账前叶微劝他再多看几家，没必要跟自己买一样的，但他没吱声，便以为他又犯懒癌不愿意浪费时间挑选别的款式，就由他去了。
没想到买完第二天，两人戴着去上班，佟彤可劲尖叫说他俩戴情侣围巾。
叶微当然想也不想就给否认了。
真要说的话，他俩也应该算“父子”吧？情侣什么的……叶微抚摸着脖子上颜色一深一浅的两条围巾，不禁打了个寒颤。
佟彤绝对是腐眼看人基……这个资深腐女自打有次旁敲侧击的从廖局那儿得知萧哲尘住在他家，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有事没事就盯着他俩色眯眯的笑，动辄还发出几声狼叫，叶微非常担心她腐的这样丧心病狂，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萧哲尘则在后头对叶微匆匆离去的背影露出个挺无奈的微笑。唉，叶微什么时候才能不把他当儿子养呢？
赫连锋抽出一支烟叼上，看向前面两只的眼神那叫一个五味陈杂：“他们俩不会……”
“怎么不会？”司君澜意会了他的意思，见他叼上烟，赶紧递过打火机点火，生动的诠释了狗腿子的形象。
赫连锋狠狠的抽了一大口，突然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转移到司君澜身上：“警告你啊，你可给我收敛点，不许打小归的主意。”
司君澜怔愣了有大概一两秒钟的时间，随即捧腹大笑：“锋哥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再说你家小归对我只怕烦都来不及，哪儿能……哈哈哈哈哈~”
“算你小子有点自知之明……”
佟彤和宁凡或许体力活不行，但查人资料背景这方面绝对是两把好手，叶微等人前脚刚出公交公司的门，他们后脚就来短信附上了叶微要的地址。鉴于公交公司二百多号人唯一一位与犯罪嫌疑人吴用有点交情的同事，即那位老大爷不晓得吴用的住处所在，叶微只得带萧哲尘先行前往宁凡发来的在户籍里查到的吴用家庭地址溜溜。司君澜跟赫连锋想当然的准备驱车同去，让叶微拦了下来：“你们俩去看看第一个受害者吧。”
两人面面相觑：“就是吴用救过的那孩子的妈妈？”
叶微道：“对，几个受害者中数她与犯罪嫌疑人接触最多，你们也许能从她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赫连锋惊讶状：“不是说她疯了么？听说还差点咬到你？”
叶微讳莫如深的摇头笑道：“她没疯。”
“什么？没疯？”
萧哲尘朝他们招招手，等他们凑过头来后低声道：“你们这样……”
四人如此这般的嘀咕了一通，司君澜和赫连锋依然迟疑，叶微假装不耐烦的挥手：“好了，小尘是副队长，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你们只管去执行，别磨叽了。”
长久以来，萧哲尘在重案组只是挂了个副队长的名头，实际上从未行使过副队长的权利。一方面有叶微在，统筹大局的活儿轮不到他管，司君澜他们又只听叶微的调遣，另一方面，萧哲尘自己对这些事也不上心，他素来独来独往惯了，确实没拿自己的身份当回事，想融入重案组这一大家子的念头更是最近刚刚萌生，少有机会去实践。一来二去，众人竟渐渐淡忘了萧哲尘的特殊身份。
而叶微为人一向随和，即使是工作中的调兵遣将仍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今猛然以强硬的口吻强调萧哲尘的副队长身份，司君澜赫连锋两人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叶微对萧哲尘的维护之意，当下不再有异议，简单应了声就溜之大吉了。
萧哲尘没明白叶微突如其来的轻微怒意是怎么产生的，不过却知道是因为自己。他小心翼翼的瞄了叶微的脸色，试探性的道：“其实我不当这个副队长也没问题的，我没想过……”我没想过要跟你争队长权利。后面的话在叶微的瞪视下自动爬回了他的肚子里。
叶微白他一眼，同时逮住他的后脑勺隔着羽绒服帽子用力揉了两把：“傻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
萧哲尘眉头微微一皱：“我不是孩子，你只大我四岁而已……”我不想在你眼中只是孩子。
叶微应付他道：“是是，你不是孩子，你是熊孩子……”心里想的却是，这熊孩子板着面瘫脸皱眉头的样子怎么也能那么可爱呢？
说到底还是孩子……萧哲尘眼底划过失望的情绪。
算了，慢慢来吧。
吴用的家恰好就在11路公交起点周围那一片住宅区，从那家公交公司打出租过去只用了十几分钟，叶微找到吴用家却花了将近半小时。这不能怪叶微没效率或是说他没有方向感是路痴，而是那片住宅区真的太老了，当年的房子建的是乱七八糟犹如一团乱麻，门牌标记要么不清晰，要么干脆直接缺损，完全没法根据地址找对地方。听说这里还被标成了拆迁区，大部分人早就搬走了，只有少数没找好地方落脚的和一些钉子户至今仍然住在这儿，而且此刻是上班时间，别说想找个活人带路了，想碰到个能出气的活物都是件挺困难的事。
好在叶微运气还不错，领着萧哲尘晃悠半天终于让他们找到了吴用的老巢。然而叶微丝毫没有流露出高兴的情绪。
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费了那么大周折好不容易找上门了，结果人可能早跑了，这不是逗他们玩呢么？
能看出吴用跑的匆忙，以至于门都没顾得上关，就那么半遮半掩的开着。叶微和萧哲尘豁出去“私闯民宅”的“罪名”，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就晃荡进去了。
附近的民居都是带院子和平房的那种老房子，吴用家也不例外，叶微走过平房下的过道，首先跨进去的就是那杂乱的院子。
这个院子一看就是常年没有人打扫的，水泥地上布满了碎泥土，有些水泥没铺到的地方甚至长出了一米高的杂草，若不是地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证明不久前还有人进出过这里，真的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座被人废弃了的房子。
叶微蹲下去伸手捏起一点小泥土块在指尖磨碎，道：“据佟彤他们整理出的资料，吴用家人丁单薄，他爷爷和他老爹都是独苗，而吴用本来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可惜先天不足，出生没多长时间就夭折了，此后他爹妈再无所出，于是吴用又成了老吴家唯一的香火。吴用本身有过几次婚姻，不过均以失败告终，几个妻子都没有为他诞下子女的，所以他至今仍是孑然一身。他爹妈几年前相继去世了，把这处房子留给了他，虽然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儿是有可能邋遢点吧，可他……瞧瞧，瞧瞧这地上的泥土，还有那些杂草，啧啧，说这儿是猪窝都侮辱了猪……”
萧哲尘对他的絮叨不予理会，只是看着一个方向若有所思。
叶微絮叨够了，见萧哲尘愣愣的不说话，便捏住他的下巴掰过他的头来：“嘿，熊孩子，又发什么呆？”
四目相对，叶微的身影直直的撞进萧哲尘黑亮的眼眸，萧哲尘一眨不眨，叶微不由精神一振，心中有个念头快速的闪过去，他下意识的去抓，却抓了个空。
“我在想……”
萧哲尘探出红润的舌尖，在发干的嘴唇上细细舔过一圈，然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正午的阳光铺洒到他缓缓滚动的喉结上，性感极了。
叶微莫名跟着他咽下一口口水。巨大的咕咚声一刹那震的叶微心如擂鼓。
“我在想，吴用被公交公司辞退后，可能在做出租车司机。”
“……”
叶微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迅速转移视线，并可疑的清了番嗓子：“有什么依据？”
萧哲尘对着他刚才发呆的方向一扬下巴：“那里，有车轮碾压留下的痕迹，看大小比较像是轿车一类的。我猜，他那么留恋公交司机的职位，买车应该是为了继续做司机。”
“有道理，”叶微先表示了赞同，然后补充道，“可是，有那个事故作为前车之鉴，恐怕没有公司敢用他吧。这么说来，他也许会去开黑出租……”
院子没什么可看的，叶微和萧哲尘刚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大箱子。叶微戴上手套，轻轻抬起大箱子的盖子，然后惊讶的张了张嘴。
一箱子破铜烂铁。至少对于叶微来说，这一箱子都是些废物。不过，废物的主人好像不这么看。他把它们分门别类，放置的井井有条，并在底层垫了些像是干燥剂的东西，生怕弄坏了它们似的。
叶微挑挑眉：“这一箱子，全是车上换下来的破旧零件？吴用这么宝贝它们，难不成，这些是他的11路公交车换下来的？”说完自嘲的笑了下，一定是他想多了吧，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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