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见他如此回话,此等气量来日必然成不了大器,且看他兵刃良军早已准备,显然早有反心,又事事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想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虽西岐未成战场,但游魂关早晚要攻,此时虽时机未到,先战一试也未尝不可,便说:“千岁说得正是,贫道是有备而来。”
恰巧又有玉鼎真人、清虚道德真君遣徒下山与他作一路,两位小辈虽年纪不大,本事却十分了得,两人皆是初出茅庐,正好来此练个手。
又因伐商时机未到,二人皆是未来属周战将,便嘱咐二人不得说出来路姓名,因此二人上阵只喊打喊杀,从不报名。
游魂关又尽是凡夫俗子,哪里是两人对手?
姜子牙本身算术了得,事事前因后果,虽不及前世今生,算前三后四之事却游刃有余,不知近来怎的,算术愈发不准了?
今日纣王亲征至游魂关,他与东伯侯早已布置好计谋,又遣杨戬去拿纣王,本是万无一失,但他心神愈发不宁,待大军出账夜袭,他又掐指算术,竟是算得头昏脑涨、冷汗直流,还一无所获!
他已连一丝因果都不能算出。
姜子牙在这头,送杨戬走后,算得满头大汗,见算不出因果,便干脆去前线看看实情。
又自我安慰,纣王、窦容如何,不过是凡人两个,哪里是道家对手?
姜子牙从后方赶来,前方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荼,不,该说几乎呈一面倒之势!
因殷守一面说辞,句句破那谣言,字字持有道理,直将那姜文焕驳得灰头土脸,差点下马跪拜,又出了那女子是妖孽这等不明不白之事,东鲁战将又口呼师兄,当下军心不稳,气势顿减。
游魂关内将士正好相反,听得那话更是气势如虹,只听一声令下,猛冲过去,如猛虎出笼一般,将东鲁大军排兵之阵一举杀破!
当是时,火光冲天,硝烟四起,杀声震天,煞气冲破云霄!这边是兵马乱踩,盔甲乱丢,性命乱扔,火影重重敌我不分,只如一个个机械兵刃见人就砍!那边是刀枪乱刺,火把乱点,头颅乱砍,硝烟弥漫魂魄不全,看似一枚枚沙场战棋逢子就杀!
当下哭声四起,怨气插地,东鲁战兵被打得节节败退,主将姜文焕与窦容战下百来回合,两方筋疲力尽,虎口出血,恶脸相向,不死不休!
城墙上头,那九尺少年,手执宝剑,喊打喊杀!
那宝剑与灭魂相撞,只碰出一阵阵耀眼火花,金鸣声咋起!
那少年已是双手裂出鲜血,越战越恐,越打越惊,暗自思付:吾此宝剑乃是青阳山镇山之宝,加之吾此等神力,竟是如此之久还未将纣王杀住,师兄虽法力无边,道术高之于我,却无我这般神兵在手,那纣王手中宝剑是何?师兄遇见定然是吃了亏,想来这昏君话不作假,师兄必是被他擒住!
当下大呼:“昏君,我师兄在何处!”
殷守答也不答,只专心使剑打他!
这少年当真厉害,他得此灭魂,那仙道说连金仙都能抵挡一二,又苦练一年剑术,竟与这少年相战,丝毫讨不到便宜,那少年又身怀仙术,他除此一剑再无他妙法,他已是越战越疲,越战越劳,若非日日苦练手力,此时恐怕连剑也执不稳来。此时少年问话,他哪有气力回答?
纣王在一旁见此状况,十分担忧,他见殷守脸色发白,冷汗直流,虽表相英勇如初,但见他眉眼,已是疲惫至极,将至极限,身边兵将皆被少年所杀,殷破败与殷成秀又得令与敌将厮杀,无一将兵插得上手相助,这少年杀气冲天,虽已浑身浴血,气势却丝毫不减,猛如豺狼,如此下去,殷守必然要吃大亏!
纣王心中大急,又不敢出声提点,恐殷守分心。只见殷守右手一颤,灭魂一偏,那少年见此大喜,连忙把剑往殷守胸口一刺!
纣王见此急得大呼一声,下意识的用手将那少年执剑臂膀一砍,未曾想,这一砍砍实了!
那少年被大力砍中,臂膀一歪,啥也没将殷守刺中,连忙回头看有个甚物偷袭,却只见虚无空气,这一分神,见殷守那剑正是抓住这时机,往他一刺!
那灭魂带一股灭杀罡气,那少年顿时脑中鸣叫,双耳骤然失聪,瞳孔大开,身体拼命扭转,只见那灭魂往他胸口轻轻一划,剑身未至,他已被那罡气划开皮肉!
鲜血顿时四溅,那血珠上浮虚空,殷红腥血间,他望见那人眉眼,一往清明,一片冰冷。
他蓦然莫名惊恐,连忙脚尖重重一点,往后一倒,从高高的城墙跌落下去。
姜子牙赶至前线,正好望见这幕,连忙用术法将那少年接住,他见东鲁大军已被杀得节节败退,十五万大军攻城,杀得只剩五万,那姜文焕也被围得大刀难敌四枪,他乃幕后军师,见此状况连忙下令撤退。
姜文焕一见姜子牙过来下令,又见己方只剩残兵败将,那窦容又穷追猛打,虽心有不甘,却只大喊一声:“撤!”
窦容哪里能让他走,连忙上去追,那东鲁又出几个小兵挡他,但见姜文焕越走越远,只听城墙上大王一声令下!
“收兵罢!”
窦容只得带兵暂且回去。
远方姜子牙,听得殷守那一声令,仰头抬眼望去,但见硝烟弥漫,火光冲天,那人高立于城墙之上,手中宝剑轻轻一甩,半红不沾,姜子牙正待仔细观看,那人忽的双眼扫了过来!
遥遥远远,辨不清他半分神色,只觉得忽的一股浩瀚威压直直冲向他,姜子牙猛的一退,双手颤抖,跌退在地。
第24章
游魂关大军得胜回城, 窦容得令收拾战事细末,严惩关内奸细,彻地夫人见他双臂依旧肌肉鼓起,显然是战意未消,未杀得那姜文焕, 心有不甘。
彻地夫人说:“夫君将手拿来, 妾身为你看伤。”
窦容听得夫人一言, 气焰立马弱了些, 只将手拿出来,露出一片皮开肉绽的新伤,彻地夫人将他长枪好生放好,举止温娴, 窦容终于消了战意。
彻地夫人悉心将他包扎, 四更天的寝屋里烛光, 映得她睫毛泛出金色,窦容怔怔看她,突然听她开口:“夫君此次必然得大王赞赏。”
窦容缓过神来, 叹了一句:“可惜未取那贼子首级。”
彻地夫人抬眼,看他说:“此战已是大好,夫君可知, 穷寇莫追?”
“夫君观那九尺少年,如何?”
窦容说:“虽是厉害,但不及大王。”
彻地夫人摇头,只说:“此战我游魂关乃是险胜, 东鲁姜文焕武力与你不相上下,而那九尺少年,妾身观战,大王武力是不及他的。”
窦容一怔,说:“吾看他跌下高墙,浑身是血,必然是被杀得惨重,大王怎会不及他?”
彻地夫人说:“你看大王如何?”
窦容说:“此战后,吾等皆是对大王改观,那谣言已破,且大王智勇双全,深得人心。”
“怎见深得人心?”
窦容笑道:“你我不就如此?帅将如此,兵吏更甚,且战后,大王躬身亲临,又去看伤兵,吾所走之处,皆是听将士们大赞。”
彻地夫人目光微动,只说:“大王颇不容易。”
窦容见她感叹,问:“夫人此语有叹息之意,为何?”
彻地夫人抬眼看他:“大王此时,必然已独自躺倒,解衣疗伤。”
窦容蹙眉:“吾见大王,面色如常,不像有伤。”
“铠甲厚重,不过表象罢了。”
彻地夫人只将布带一捆,将他那伤全部绑好,不再说话。
殷守回到寝屋,慢慢将那厚重铠甲脱去,烛光将他里袍映得近乎墨色。
他一袭浅色里衣,几乎都染上了血。那血干枯变硬,又闷在铠甲里,又黏又腥。
“怎会如此?”纣王见那血多的吓人,急道:“去喊窦容来!”
殷守慢慢退去那染血的里袍,露出一身细伤。
那伤口都是极细,像是被极其锋利的刀片所伤,他皮肤细白,那细伤在他身上密密麻麻一道一道,斑驳狰狞,又细又深,看起来疼痛至极。
“那少年战将兵器极为厉害,罡气太利,肉体单薄,难免有伤。”殷守脸色苍白,声音很虚:“药都有,喊来也是一样,他藏不住事,又爱一惊一乍,来了,三军定然要知道,何必多生事端,乱了军心。”
纣王十分心疼,只说:“你还要去安抚伤兵,怎不想想自己?”
殷守拧干布巾,慢慢在擦身上血迹,疼得‘嘶’一声,只说:“大王常年带兵打仗,是如何做的?”
纣王说:“孤从不管伤兵,大多不过是奴隶罢了,有命回来,便是有幸,许他们就此脱离奴籍,此便是大赏,又何必圣驾安抚?”
殷守手中布巾已被他身上脏血染红,他又洗一次,再慢慢擦,说:“伤兵残将,皆如我这般独自疗伤,身边又无亲无故,周围皆是一样伤兵,必定生哀,气氛沉闷,仿佛无依无靠,此时安抚,可得人心,这番举动比赏赐更甚。”
纣王眼角微垂,面容缓和,有温柔之意,只说:“也不知阿守从哪里得了如此多道理,仿佛向来是看得清人心,从来是运筹帷幄。你说独自疗伤,必定生哀,那你呢?”
殷守一怔,见他目光灼灼,温和一笑:“我不一样,大王不是在此安抚吗?”
纣王愣了愣,蓦的失笑,只看他:“若孤为阿守麾下战将,必然是要赴汤蹈火,豁出性命也无怨无悔的。”
纣王又说:“今夜之战,若是孤统领,想必是要两败俱伤,孤不及你。”
殷守摇头:“未曾一战,大王怎如此说?”
纣王:“孤定然不会等那姜文焕说如此多胡言乱语,只奋力驳他,如此一来,三军必然是看孤强词夺理,以为孤是在欲盖弥章。哪里像这般破了谣言?”
“孤曾以为自己文武双才,能将大臣辩驳得无还嘴之力,时常自夸自擂,常常沾沾自喜。今日看你,竟觉得自己如幼童般可笑,你将那姜文焕句句牵引,字字设陷,如同玩逗掌鸟般,看他叽叽喳喳,任他天花乱坠,从来风轻云淡,三言两语就将他败下阵来、踩痛他脸,又出言安抚,若不是他身旁那战将,恐怕今夜真当要出不费一兵一卒就吞他东鲁十五万大军之奇事了。就算是后来双方大战,东鲁也成了乱臣贼子,至此之后定然军心大动。若是孤来,必然不能及你十一。”
殷守摇头:“大王何必如此抬高殷守,贬低自己?今夜若是大王拿灭魂战那少年,必然不像我这般险要。”
纣王待要说甚,寝屋门扉突然‘扣扣’了两声。
这敲门声敲得极轻,像是不过有人不小心碰了两下似的,但殷守又正习那仙道所传道法,神魂灵敏,生灵活物皆是有所感知,他感觉门外有一人。
殷守看了看天色,此时已将近五更天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
殷守拿了件干净的袍子穿上,走向那门,伸手就打开。
“啊!”
门外那人许是未曾想到这门开得如此突然,惊叫了一声,连忙退了两步。
屋内烛光隐约映照,门外站了一名妙龄少女,那少女面容清秀,只不知所措站着。
殷守问:“姑娘为何在此?”
那少女脸颊通红,只从背后拿出几个瓶子,声音细小,吞吞吐吐:“大王,臣女乃是窦容之女,名唤凤珍,母亲遣我来与大王送药。”
殷守接过药瓶,那少女又说:“此药乃是母亲亲手调制,比一般要好。”
殷守:“彻地夫人有心了。”
他又见那少女局促不安,面容羞赧,双目不知放于何处,便放轻声音说:“彻地夫人怎的遣姑娘来送药?”
那少女脸颊涨红,片刻后才出声:“母亲只唤我将药放在门口,说大王有伤,必然不想让人知晓,但却不能少药,母亲说,大王聪慧英明,看得此药,必然能明白我游魂关苦心,人人皆是心系大王,但我却走慢了……”
殷守笑道:“彻地夫人怎知道孤不想令人知晓?”
那少女蓦的一抬头,见殷守在看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又听他笑道:“你母亲果真是未好贤助,窦将军得此良妻,此生足矣。姑娘可否替孤谢过将军与夫人?”
那少女连忙答道:“必然的,大王不必如此言谢。”
“也谢过姑娘了。”
凤珍听他如此说。
殷守回去好好擦抹那药,果然效果绝佳。
次日醒来,殷守又见凤珍在门口站立,便问:“彻地夫人又遣姑娘来?”
凤珍摇头,又看了他一眼,稍有局促:“臣女自作主张熬了汤药,给大王送来。”
殷守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孤已得彻地夫人亲手制药,那药功效了得,孤也不是大伤,孤已牢记窦家真心。”
那凤珍听他如此说来,以为大王是觉得自己熬药,不过是为了嘉赏,便急道:“臣女为大王熬药,不是为了邀功讨赏!”
殷守看她,又见她继续开口:“臣女看父亲有伤,母亲躬身亲为,将上好药物厚厚涂抹,又悉心包扎,再熬汤药,伤乃大愈。今见大王,身边无一左右伺候,又听母亲说,大王因欲正军心,隐瞒伤势才好,只得昨夜那药涂抹,独自疗伤,臣女便想,至少……可熬药端来……”
一旁纣王皱眉说道:“殷破败跟随前来,也不知来看看,阿守确实伤得要紧,必定疼痛。”
当然,纣王兴许已经忘了,他常年征战,时常带有殷破败,殷破败从未有要来与大王疗伤的经历,只因纣王向来皮糙肉厚,身强体壮,砍他一刀也常常大口喝酒吃肉,从不把那痛当做一回事,常常烧酒疗伤,洒药就睡,次日照样能上战场。
他这等身体哪里是殷守能比的?但是气息混淆,众人皆不知大王早已换人,所以只得苦了殷守这位刚刚转成武将的书生了。
殷守也知道,得吃药才能好得快,又见凤珍行为诚恳,便说:“那就有劳姑娘了。”
此后凤珍日日来给大王端药。
彻地夫人见此状况眉头稍皱,一日将凤珍唤进屋里,与她说私话,便问:“凤珍儿,你为何日日去见大王?”
凤珍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彻地夫人何等聪慧,又是过来人,一看这状况便知如何回事,便叹气道:“凤珍儿可知,大王后妃贵极,却也是极苦。”
凤珍脸色涨红,嘟囔道:“母亲说这些作甚?”
彻地夫人说:“你是我儿,我怎会不知,我观那大王,的确一表人才,又作风清明,且他地位至尊,天下女子必然仰慕,但母亲与你说,正因如此,那大王如此端正,事事运筹帷幄,国事军事样样亲力亲为,呕心沥血,母亲才不愿你与大王接近,恐你陷了进去。”
凤珍不明,问:“大王如此人中龙凤,母亲却说不愿我接近,难不成凤珍儿将来许身平庸夫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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