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身受重伤,殷守命四大弟子带六仙回碧游宫闭宫疗伤修道。
三霄死了兄长,皆是守在封神台,待赵公明封神。
殷守将通天放到营帐,见他瞳孔微红,双目无神,略微涣散,赶紧与他救治。
“阿守。”纣王进来,说:“三军整顿完毕。”
“哪个时辰了?”殷守问。
“卯时了。”纣王说:“玉都挂了免战牌。”
殷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通天,说:“去罢,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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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都百姓,今夜注定不眠。
外头杀声一片,城门‘嘭’‘嘭’大响,每一击,仿佛令人心跳快一分。
家家户户老小瑟瑟发抖,抱作一团,城内灯火尽数熄灭,人人禁声躲住,玉都仿佛一座死城。
但这座城却是亮得仿佛白日,喧闹得仿佛要失聪,血腥味远远的,随风便是传来。
“缴械不杀——”殷守大声喊道:“投降不杀!”
城门‘轰隆’一声,终于到了下来!
城中百姓应声一抖。
商军势如破竹,西岐大军如鸟兽奔走,却还是有人奋力抵抗。
商军执起火把,如一条火龙般杀入城内!
殷守偏头一看,只见民宿里头,窗格罅隙间火光映照出一双双惊恐双眸。
将兵步伐冰冷得仿若收割人命的机械,兵刃哐当作响,每每碰撞,皆是令人咯牙打颤。
纣王望了一眼殷守,只大声下令:“不杀平民!投降不杀——”
君王一声令下,各方将领相继传令呼喊,将兵人人恪守纪律,日日背那军规,无人不从。
王令传来,民宿里头有人呜咽出声,抵抗的将兵终于痛哭流涕,丢掉兵刃,举手投降。
殷守在左,纣王在右,两人一身将服,只抬眼望向那主屋。
商兵将那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两人踏上台阶,一步步行去。
那府邸黑得冰冷,烛光昏暗得像是没有人气,物件皆是横七竖八,侍从左右也不晓得卷了细软,逃去了哪里。
“啊——”
忽闻女子撕心裂肺惨叫,殷守、纣王二人对视一眼,连忙沿那声音跑去。
月光往云梢打了出来,银色的光往门口洒落而进,脚步声踏踏作响。
殷守站在那门口,只见一女子怀里抱住一人,那人面色嘴唇乌青,显然是中毒而亡。
那女子转过脸,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泪水不断涌出,看住殷守,说:“贤王,救救子适罢!求您了!”
“谁给他喂毒的?”
句青捂住嘴,哽咽道:“他自己吃了蛇毒,吾不曾注意,他便是死了!”
“吾学道而归,他却入不了道,吾见他活得卑微,便想着帮他造势,令他得人间至尊也好,不曾想却是这般的难!吾不知天高地厚,皆是吾!不关他事!贤王!错的是我!您杀了我便好,求您救他!”她哽咽道:“我一个人,活不了啊!”
殷守眼眸微垂,他双目在月光下漂亮得令人胆寒,他缓缓开口,冰冷至极:“你这般自私,那子适,遇见你也是不幸。”
句青双目睁大,泪水滴在子适额心,划过他眼角,仿佛在哭。
只听殷守又是开口:“吾不救他,也是救不了,他已然不曾有留恋,魂魄大约投胎了罢,也算是解脱了。”
“你等造反,罪无可恕。”殷守说:“但你有修为在身,乃是女娲所赐,她如今正缺个人伺候,去火云洞恕罪罢!”
殷守眼眸一动,见那站在角落的魂魄,轻叹一声,终于无所留恋,去了轮回。
殷守转身走了两步,纣王见殷守不杀她,也不动手。
忽的听闻后头有利器微鸣,只闻血腥味渐渐加重,纣王转头一看,见那句青已然自刎死去。
殷守脚步不曾停留,只朝那主屋行去,纣王在旁问道:“你晓得那句青要自刎?”
“我哪晓得?”殷守说:“不过是想为女娲减份罪罢了,此二人姻缘因女娲而成孽,终有一日得要女娲来还,该还债时,必然是要醒来的。”
纣王似懂非懂,他推开那主屋门扉,外头月光与风同时涌进,满地的丝绢应风而起舞,烛光闪烁不定,姬发抱住那玉兔,正坐其中。
殷守接住那丝绢,再仰头一看,见那满屋子丝绢皆是‘天命’二字。
“武王的字写得极好。”殷守说。
姬发从容至极,他背脊挺直,衣衫也不乱一分,只抚了抚那兔,笑道:“贤王谬赞,但写得再好,这双手,今日过后,再也拿不起笔了。”
纣王拿刀指住他,杀气四溢。
他不慌不忙,只捧着那白兔,与殷守笑道:“此兔可爱至极,吾养了许多年,听闻这等野物,一年便是十岁,如今他也老了,这两天仿佛不太爱动了。”
“也算是安稳过来一生罢。”
殷守低头一看,见那白兔双目紧闭,安静的睡在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然死了。
姬发低头看了半晌,待那手心冰凉,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白兔装进一木盒里,而后翻开一块地板,将那木盒放了进去。
而后他坐在地上,纣王一刀割下他头颅。
纣王用布包好他头颅,边走边问:“那兔有何特别?姬发竟是这般珍惜?”
殷守双目望向前方,说:“不过是平常野兔罢了,或许是他西岐算术,自以为晓得命理,谁晓得呢,人总是要有些寄托的,不然活不了。”
“姬发一无妻妾,二无子嗣,许是早晓得有这天。”
“那他怎的要这般做无用功来抵抗?”
“谁晓得呢,或许真是等着那兔安稳老死也说不定。”
纣王沉默不语,整个府邸安静至极,唯有两人脚步声踏踏轻响,头顶月光悄悄洒落。
世界一片空灵银白。
“有朝一日,阿守也是看吾,如那白兔一般罢?”纣王直望前方,忽的开口。
殷守转头看他,见他那发鬓,仔细去看,也是有了几根白发,月光照下来,他那发丝仿佛浅了几分。
殷守笑道:“大王说甚话?”
纣王说:“阿守曾说过,要守在吾身边的?”
“凡人百载,于你而言,不过弹指。”纣王停下脚步,望住殷守,说:“阿守可还记得那话?”
殷守笑道:“自然记得。”
他突然又收敛笑意,只望住前方,喃喃道:“若是修道,不过弹指,若是渡那光阴,也是与凡人无异,万物皆是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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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军大获全胜,大王割了敌方反贼头颅,在外头挂了好多天。
回营当天,大王犒赏三军,割牛宰羊,将兵皆是喜笑颜开。
殷守去那帐营一看,那通天已然不见了!
守卫的小兵也是不晓得,当然,圣人要去哪儿,哪是一小兵可寻踪影的?
殷守出营去寻,留下坤玉神鸟与纣王通信,再掐指算术,只看出个大概。
他左右看了看,忽的有人在后头出声:“喂!吾晓得通天在哪儿!”
殷守转头一看,见陆压在树下等住他。
“在哪儿?”
“吾带你去寻罢!就在这厢,不远。”陆压转头看他,片刻后,他又说:“吾仿佛在哪见过你?除了紫霄宫,好像还是在哪里见过,吾不曾在紫霄宫见过你人形,却是冥冥中仿佛是见过的,总觉着与你有甚大干系。”
殷守瞧住他,忽的笑了一声,说:“是呀,见过的。”
陆压问道:“在哪里?何时?”
“那时你已然像个疯子,全然老态。”
陆压笑道:“怎的可能,吾等皆是长生,何来老态?”
“那是未来,另一个未来。”
殷守跟着陆压走去,跃上一高高山头,远远瞧见通天坐在云崖之上,头顶月光将那云映出银色,苍穹一片晴朗。
殷守瞧了瞧一旁那刻得密密麻麻的字,问:“你又开地水风火?”
通天背对住他,殷守看不清他面容,只听他声音沉哑,说:“刻了一半,忽的放弃了。”
“怎的放弃了?吾还以为你开的那世界十分好耍呢。”
只听通天自嘲一声,说道:“一片贫瘠,唯有吾一人,吾开不出生机,不曾好耍。”
“忽的觉着这边还挺凉快,云也好看。”他转头望向殷守,说:“你是来带吾回紫霄宫的?”
殷守笑道:“是来看看你伤好了些不,你不是有个碧游宫,难不成忽的想住紫霄宫?”
通天一怔,而后失笑,说:“是呀,仿佛魔怔了。”
殷守问他:“你心中可还是有怨?”
通天大笑一声,说:“劫数已过,那般怨念仿佛可笑,你说是不,阿守?”
“你等兄弟三人好生想想便是了,莫要生出怨气,圣人入魔,可是不同凡响。”殷守盯住他,说:“你额心,仍有痕迹。”
通天摸了摸额心,怔怔看了看自个手心,说:“罢了,吾先与你去紫霄宫罢。”
“阿守乃是第七位圣人,立誓代天道管教吾等、维和天地,吾可不想有朝一日要你手刃。”
殷守一怔,而后摇头失笑,只说:“走罢。”
通天在后头喃喃开口:“那海棠,该是开的。”
殷守、通天、陆压三人回至紫霄宫,只见太乙真人正是拜在宫门前。
“天圣!”太乙真人见殷守回来,赶紧喊道:“您可回来了!”
殷守见他扛着副大木盒,已然明了,问道:“可是哪吒?”
太乙真人立马点头。
他脸皮向来极厚,最要紧哪吒,便是曾经与殷守有节,也是能舍了脸面来求。
况且,殷守已然成了圣人,哪里还跟个金仙计较?
只听太乙真人说:“他魂魄碎成了片,封神台也去不了,吾捡了他尸首回来,天尊说救不了,太上去寻玄都了,当时您说可救喜媚,吾便来一试!求天圣救救哪吒,往后我太乙,便是任天圣差遣!”
殷守看他一眼,说:“抬进来罢。”
太乙真人立马跟在后头,陆压也瞧了他一眼,通天仿佛不曾看见他,只一言不发往前走。
“金莲开了。”殷守瞧住一那一池金莲,说:“你那好徒儿还算运道好。”
太乙真人千恩万谢。
那哪吒又重塑了躯体,殷守手法比太乙真人好,哪吒也算是因祸得福。
太乙真人在旁守了七七四十九日,他那心忽上忽下、左右不安,只觉着殷守仿佛不曾认真对待,只做好躯体,将哪吒那碎裂的魂魄放进去,便不管了。
太乙真人对自个修为已然没那信心,只盼着殷守来看看,多施施法也是好的。
“已然四十九日了!”太乙真人急道:“怎的还不曾醒来?!”
他围着哪吒转圈,一会瞧瞧,一会又坐下等,真是焦急不已。
他看着哪吒那小脸,轻轻碰了碰他眼皮,想看看他眼珠怎的样,也好有个底。
但他又怕自个没轻没重,就他这么一碰,便是给弄坏了,那可真是哭也哭不来啊!
正当此时,他指尖忽的一动,他屏住呼吸。
只见哪吒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哪吒那暗红色眼眸里,映出他那呆愣模样。
“爹爹。”哪吒奶声奶气喊道:“这是哪儿?”
太乙真人眼睑微动,说:“吾是你……”
还不等太乙真人说完,便见哪吒伸出双手,脆生生喊道:“要爹爹抱。”
太乙真人一把将他抱起,摸住他后脑,只听哪吒笑呵呵的开口:“哪吒饿了,哪吒要喝奶!”
“好好!”太乙真人哄道:“给你找去,找去……”
“爹爹怎的哭了?”
太乙真人摸摸脸颊,说:“爹爹高兴……”
殷守往外头走来,见哪吒醒来,说:“醒来便好。”
太乙真人连忙扯住哪吒重重磕了个响头。
“他魂魄碎裂,该是有些浑浑噩噩,仿佛刚有灵智的妖物。”殷守俯看他着跪拜的二人,说:“好生教罢,莫要太宠,莫要教坏了,再有这等事,吾可不管了。”
太乙真人连忙保证,又是磕了三个响头,才是离去。
太乙真人刚刚离去,只听外头有神鸟大鸣。
通天靠在门口,说:“坤玉神鸟来了。”
殷守接过那鸟,打开那信,说:“东鲁那厢有些事端,大王喊吾去瞧瞧。”
“去罢。”通天遥遥望住那株海棠,说:“吾替你守宫。”
朝歌瞬息而至,东鲁也是不急,殷守想好生看看这山河,便是骑马而行。
坤玉神鸟紧跟其后,它低头瞧了眼殷守,又是飞得更高——
它路过火云洞,吞了颗鲜果,龙吉在一旁坐住,
远方天际遥遥唱调,玉帝王母正在主持封神,金銮玉馨,紫气云祥,仙家富贵,无上仪仗,龙吉公主早已不再仰望,冰冷天宫哪里比得上红尘繁华、人间自由、友人携手同行?
妲己摘花过来,龙吉公主巧手编织,二人说说笑笑,日头正好。
它展翅一飞,望见雾气缭绕,古木遮天,杨戬独自行至深山,后头跟了一条黑瘦恶犬,一人一狗,一边打怪一边修炼,刻苦至极。
渐渐的,它飞过山川河流,来至封父,那妙仙、语生师兄妹于封父西山上修炼,妙仙手中拿了一对琥珀人眼,眉头皱皱,又瞧了半晌,终于远远一丢,将它舍弃。
山脚下躺在草地上的韦护,正是在望天冥想,忽的有物砸来,他连忙接住。
他摊手一看,见竟是一对红线穿成的琥珀人眼。
他摸住那对人眼,对住那日头,日光懒懒洒下,透过那琥珀,柔柔射进他瞳孔,他眼眸一眯,忽的站起,将那琥珀戴在脖颈,露出笑意,往前走去。
坤玉神鸟大叫一声,又往天空翱翔一番,跟住殷守,直飞向那游魂关。
游魂关内,汴良依旧繁华如初。
凤珍在街上挑挑看看,忽见一旁有个男人衣衫褴褛,浑身脏黑无比,一旁又小孩朝他吐口水,他仿佛呆了死了一般,只定定坐住,一动不动。
凤珍过去买了几块干粮与他,笑道:“今日只带来这般多银钱,那厢河中上游,水是干净的,渴了便是去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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